第26章 ?參商一
作者:糯米詞      更新:2022-06-02 22:45      字數:7710
  第26章 ?參商一

    鬆雲城外的小村莊, 落後而偏僻,少與他人往來,住戶僅僅十幾口人——這便是任務木牌裏所描述的全部內容了。

    等到了實地, 唐棠發現這裏偏僻是挺偏僻的, 不過也沒有任務木牌裏所寫的那樣落後。

    這個村莊僅有一條外通的道路, 但十分整潔幹淨, 道路兩旁是一座座房子,藤蔓圍起來的籬笆裏養著一些雞鴨。

    接待他們的人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村裏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此次任務被鬆雲山唐家接下的消息他們早都收到了,年過六旬的老人顫顫巍巍、畢恭畢敬地把他們請到了隔壁特意騰出來的房間裏。

    這裏地處偏僻沒有外人,唐家成年任務又向來不容幹涉, 自然也沒有唐家人在此, 唐棠便摘了鬥篷,長長地透了一口氣。

    她做事自然不在意別人眼光,但誰曾想那老村長身子抖了抖,瞪大了眼指著她道:“仙、仙人!”說著就要跪下禱告。

    唐棠連忙去扶,好險沒讓他跪自己——她還受不起這樣的大禮,隻覺得自己的小心髒也跟著老人一顫一顫的。

    “等下!我不是仙人, 我是陪他來的, 鬆雲城交於唐家的任務上說這裏遭了妖族禍害,所以我們就來鏟除妖怪。”

    老人凝神看了她一眼, 他大概有點老花眼,又揉了揉眼睛, 問:“你難道不是仙人?可是唐家的消息遞過來, 隻說會來一位弟子。”

    平心而論, 患有白化病的唐棠的確長得像是話本子裏的謫仙:她生的好, 眉目皆是一片雪白,肌膚透如琉璃,纖塵不染的模樣確實不是人類應當有的樣子,如果她不說話,隻往那裏一站,就像是風雪化作的仙人。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不說話、麵無表情的時候。唐棠如果開口說話,那囂張跋扈的模樣那就跟風雪仙人沒有任何幹係了,人人都能看出來她是個煙火氣裏養出來的大小姐。

    唐棠哭笑不得地說:“自然不是。唐家這回的確隻派了一位弟子前來,就是他。”

    她給老村長指了指牧行之,才接著說:“至於我……”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牧行之,有點卡嘴,“呃,我是他……”

    牧行之張口剛要說些什麽,唐棠靈光一閃,一個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漏洞百出的借口脫口而出:“我,我是照顧他的仆從!”

    牧行之:“……”

    唐棠:“……”

    話一出口,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先不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在兩人相處時,自然而然占據主導地位的人唐棠,就算真的沒情商,至少也能看衣服吧——唐棠和牧行之都穿著唐家嫡脈的白鶴金鬆袍呢。

    偏那老村長大約真的是眼神不太好使,也可能是這裏真的太守舊落後,他並不知道他們這一身衣服代表著什麽,反而局促地搓了搓手,立刻接受了這個謊言,還不好意思地說:“誤會您了,不好意思。”

    “沒、沒沒。”唐棠連連擺手,一時也是無語凝噎。

    老村長又說:“既然您二位來了,那麽您看……天色已晚了,是否先休息呢?”

    村莊裏發生的案子自然是十萬火急,他其實也是急得不行,但又不敢冒犯兩位仙人——凡人不懂修煉,也沒有途徑去了解,是以在凡人眼裏,修真界的人與仙人其實沒什麽不同。

    唐棠輕咳一聲,正色道:“不必。”

    牧行之點頭也說:“任務裏怕是寫得不夠仔細,有關這個案子的詳細之處,還勞您與我們詳細講講,如果您覺得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哪怕與案子無關,也可以與我們說。”

    他怕遺漏了什麽線索。

    老村長大喜,連連稱是,他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才對著他們娓娓道來。

    這個案子,如果追溯起來,最早發生在兩個月前。

    那是一位父母雙亡的孤女,守著父母留下的一畝薄田,吃百家飯長大。因為自小便無父無母,性格很是孤僻,自從她長大,可以自食其力之後,便沒什麽人關注她了。

    她也很少出門,除卻幹活采買之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直到她的鄰居想起隔壁已經許久沒有生火燃起的炊煙,感到奇怪時去查看,才發現已經人去樓空。

    因為屋裏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所有的東西都被放在原地,沒有出現任何異常,鄰居還以為她隻是出門或是遠行了。

    直到後來,女子失蹤案愈演愈烈,鬆雲城的衙內找上門來查案,所有人才驚覺,她很可能是第一個失蹤的人。

    她性格孤僻,有沒有家人找尋,也沒有人知道她具體的失蹤時間,隻能大概推測,是在兩個月前。

    說到這裏,唐棠忽然道:“她的身份……”

    牧行之與她對視一眼,點頭道:“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妖族很可能是刻意挑選這樣的女子作為第一個獵物,來觀察村莊裏的人的反應。”

    她是孤女,性格孤僻,所以即使失蹤了也無人問津,人們甚至不會懷疑什麽。如今已經不用去猜想,她失蹤後所發生的一切都證明了這個選擇對凶手來說是對的。

    如果真是特意選擇,隻能說明——這個妖族很聰明。而且,他已經潛伏在暗處,觀察這個村莊很久了,所以他千挑萬選選好了最佳的獵物,在萬無一失的時候下了手。果然,人們甚至沒有察覺。

    幾個月的潛伏,一雙,又或者不止一雙的眼睛在暗處盯著村人們勞作出行,在心裏謀劃如何下手……這種事情想起來都覺得可怖。

    唐棠摸著下巴,突然說:“這裏有點矛盾。”

    “如果他真的是個聰明人——聰明妖怪,那在後來,他就不應該如此急切而密集地下手,這手段太低級太蠢了,就像是……”

    “就像是被逼急了。”牧行之接口道,他示意老村長接著說,“但隻有這一人還不能證明什麽,如果是巧合呢?”

    見唐棠也點頭表示同意,老村長擦了擦額上的汗,道:“您兩位慧眼如炬,當時那位從鬆雲城來查案的衙內大人也是如此說的。”

    兩人都對他的奉承不敢興趣,他清了清嗓子,接著說了下去。

    “不過衙內大人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為第二位失蹤的女子與第一位截然不同。”

    第二位失蹤的女子是一位新嫁娘。

    與第一位的待遇截然不同甚至天差地別的是,她是在婚轎裏失蹤的。

    這位新嫁娘是家裏最受寵愛的小女兒,在一個月前某一天的正午被送上了婚轎,一路上敲鑼打鼓地,要嫁給村裏另一個小夥。

    因為是從村頭嫁到村尾,村子又不大,兩家人便商量讓婚轎繞著村子走兩圈,熱鬧喜慶,又給足了小女兒麵子。

    但誰也沒能想到,就是這個決定,害了他們的女兒和妻子。

    村子裏難得有喜事,於是那一天整個村子的人都一股腦地湧入了街上看熱鬧,新娘子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自家屋子外被送上婚轎的。

    但就在新郎官的門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轎簾被掀開——可裏麵卻空無一人。

    一個大活人,就在這短短幾刻鍾裏,在萬眾矚目之下,平白消失了!

    這事情在村裏炸開了鍋,新郎官對著轎子茫然失措不可置信,聞訊趕來的新娘父母哭斷了腸。

    “我有一個問題。”唐棠說,“既然發生了這麽離奇的事情,為什麽沒有人想到妖怪作祟之類的?”

    老村長悠悠地歎了口氣:“咱們這可是鬆雲山腳下,誰能想到妖怪敢在唐家眼皮子底下作祟?再說了,咱們隻是一介凡人……”

    “我說出來您不要嘲笑我,您這樣的仙人不知道,但其實很多人一輩子也沒見過仙人,更別提妖怪鬼神之類……我們這些人啊,敢都不敢想。”

    這倒也是,修真界雖然仍在凡塵之中,但儼然已經自成一界,除卻需要管理凡人城池的世家與門派,其餘人從不與凡人往來。修真者所處的地界對於凡人來說也是不可擅入的,例如唐家的鬆雲山,凡人別說擅闖了,甚至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

    這也是為什麽在青山派時牧行之寧願死也不肯被逐出青山派的原因,如果離開修真界,就再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發生這件事之後,老村長帶人報了官,但鬆雲城的人大抵也與他們想法一樣,隻以為是新娘子逃了或者是人販子又有了什麽新手段。

    而第三位失蹤的女子,又與前兩位不同。

    她不似第一位那樣消失得悄無聲息,也不像第二位那樣轟轟烈烈,她的失蹤與前兩位對比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平平無奇的。

    這位女子還未婚嫁,家裏有四口人,她父母、她與她的弟弟。

    在某個平常的下午,她如往常那樣出門下田勞作,但直到天色擦黑,都沒有回來。

    家人花了三天尋找她的蹤跡,最後不得不承認,她也失蹤了。

    直到這裏,已經有三位失蹤者了。這村子不大,攏共也隻有十二戶人家,一下子丟了四分之一,人心惶惶。

    老村長連夜派人去鬆雲城求救,但村子地處偏遠,他們也不似修真之人擁有各種疾行乘坐的法器,這一來一回就花了十幾天,而就在這十幾天裏,又陸陸續續地有人失蹤。

    這幾次失蹤的女子共有三位,隻是再沒有前幾位那樣或了無聲息或轟轟烈烈。

    其中有兩位都是外出時失蹤的,有一位是與家人說要出門采買,便再不見蹤影;另一位卻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等到家裏人發現人不在了才知道是失蹤了。

    最後一位,則是在下地幹活時,在田地裏不見的。

    她大約算是幾人之中比較好查,因為失蹤時間短、失蹤地點明確,查起來很方便。

    唐棠問老村長:“那個來查案的衙內有沒有留下什麽案本手劄?他既是衙門中人,對查案應當有一套辦法,如果有他的手信,查起來事半功倍。”

    老村長顯然也為難:“這……沒有。那位大人來了村子裏,隻住了一晚上,就像是現在這樣,與我了解了一些事情,然後問了幾個問題,第二天天不亮便孤身去查案,再然後……就失蹤了。”

    他說得很委婉,其實與其說失蹤倒不如直接說是死了。

    牧行之問:“那妖族一事,有什麽線索嗎?”

    他們這一次來,主要的任務是來剿滅作亂的妖族的,但現在誰也不知道那妖族是什麽、在哪裏。

    老村長想了想,說:“老朽也不知道。不過那位路過鬆雲城的修真者辨認過妖力,他允諾這幾天會來村子,隻是路上遇到些事,耽擱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說著,又發起愁來。

    牧行之與唐棠對視一眼,心知唐家任務不容幹涉,如果那位修真者來了,大約也隻能給他們提供些線索,具體要怎麽做,還是看牧行之。

    “我們知道了。”牧行之對老村長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線索嗎?你們不了解妖族,若是還有什麽覺得奇怪的事情盡可以說出來。”

    老村長冥思苦想半天,才老老實實地說:“失蹤一事已經夠古怪了……別的,就沒什麽了。我們這村子向來寧靜,人口也少,誰家發生什麽事隻消一刻鍾所有人就都能知道,沒聽過什麽奇怪的事情。”

    唐棠點頭,也知道會是這個回答,並不抱希望——衙內已經盤問了一遍,如果有疑點,在那個時候他就會提出來,老村長也會與他們說。

    見他們沒什麽要問的了,老村長又道:“那您二位現在是……”

    “先去看看村子。”

    “先休息。”

    唐棠與牧行之異口同聲地說,話音落下,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時無言。

    牧行之率先開口,他道:“今日天色晚了,村民們又都睡下了,要看要問都不方便,不如先休息,養好精神。”

    他擔心唐棠作息日夜顛倒,身體受不了。

    唐棠倒是挺無所謂的,她在天船上一覺睡過了一整個白天,方才落地,怎麽可能困?

    隻是她看了看牧行之,以為是他困了——他還在辟穀初期,並不能完全脫離人類的飲食作息,加上牧行之說得也有道理,天色這麽晚的確不方便,想了想便點頭附和:“那就先休息吧。”

    “那就不打擾您二位了。”老村長說,“我先回去了。”

    他還沒走出幾步,唐棠忽然想起什麽,好奇地問:“等一下,那位路過的修真者有說什麽時候來嗎?他叫什麽?”這麽熱心,難道是熟人?

    老村長想了想:“具體什麽時候來,仙人沒有說。不過老朽聽鬆雲城傳消息的人說仙人是頂厲害的——他叫沈……沈流雲。對,是這個名字。”

    “……”唐棠問,“沈流雲?哪個沈流雲?”

    老村長在虛空中給她寫了幾個字的筆畫:“三點水那個沈,流雲,就是天上流雲的流雲。”

    唐棠確定了,整個修真界,名喚沈流雲的人隻有一個。

    修無情劍道的,被譽為劍尊的沈流雲。

    她曾經的任務對象。

    ……

    這天晚上,牧行之早早的入了眠,唐棠卻在屋裏睡不著。她其實不是嬌氣的人,但睡在這個屋裏就好像豌豆公主睡在放了石子的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翻來覆去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榻下有三顆石子,一顆叫時竟遙,一顆叫雲中任,另外一顆叫沈流雲。

    最後抵不過生物鍾,唐棠還是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的任務對象都湊了一堆,時狐狸竟然真的生出了狐狸耳朵,很乖地蹲在她麵前。唐棠也很高興地伸手去摸,緊接著雲中任找到她,看到她在與時竟遙親昵,頓時大怒,兩人扭打在一塊兒。

    正當兩人毫不客氣地你咬我一下臉頰我抓你一下毛發的時候,突然,沈流雲背著劍,一言不發地站在她麵前,劈手把兩人都斬殺了!

    唐棠大驚,但出手的沈流雲又不見了蹤影,隻有膝蓋上傳來毛茸茸的觸感。

    她低頭一看,是是牧行之,他化作了獸形,一下下蹭著她的小腿,低聲咕嚕咕嚕地叫著。

    那聲音很像貓咪被捋順了毛發出的呼嚕聲,唐棠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蹲下身去摸他的腦袋。

    但就在她蹲下身之後,那呼嚕聲忽然變成了牧行之說話的聲音,他說:“一群廢物,真想殺了他們。”

    唐棠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嚇得一下從床頭坐起,眩暈猛然襲擊了她,又讓她“咚”一聲倒回床上,捂著額頭低聲呻///吟起來。

    天啊……她這都做得是什麽夢……

    唐棠在床上呆滯地躺了好一會兒,換了衣服準備把牧行之抓起來幹活。

    早一點完成任務早一點回鬆雲山!

    彼時天幕方才亮起,怕看不清楚路,她端起桌上燃著蠟燭的小瓷碗,推開了門——

    燭火明明滅滅,一個人身影站在她的門外。

    “嘶……”唐棠被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好險沒把燭台扔在他身上,破邪已經在腰間蓄勢待發,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牧行之。

    “你要命啊!”唐棠錘了他一下,“大清早不睡擱我門前站著做什麽?!”

    牧行之沒動,一雙眼也不知道是被燭火映照得還是本來就如此,居然在黑暗中顯得很亮,唐棠仔細看去,才發現他的瞳孔豎成了細細的一線。

    ——是狼嗎?

    唐棠突然想起昨夜夢裏,那個化作獸性的牧行之,也有一雙這樣的金色豎瞳。

    牧行之任她看了個遍,才低聲說:“這裏偏僻,又出過事,我怕不安全。”

    所以就來唐棠門前守著。

    唐棠也無奈,她本想說有破邪守著,怕什麽?但牧行之一片好心,也不能說什麽,於是抓了抓頭發給他讓開了一條道:“進來吧。”

    她把燭台重新放在桌上,問:“牧行之,你難道一晚上沒睡?”

    牧行之搖搖頭:“一個時辰前似乎聽到一陣腳步聲……實在擔心,就來你門前看一下。”

    其實不是看一下,是守了一個時辰。

    唐棠的手一頓,炮語連珠般問:“腳步聲?你確定嗎?是什麽樣的腳步聲?”

    “我確定。不過那腳步聲很輕……像是踮著腳或者穿著厚底的鞋。它在門前轉了轉,然後就離開了。”

    唐棠看了一眼天色,一個時辰前,正是寅時,五點到六點,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刻。

    “在這個時辰來……該不會是來監視或者偷窺我們的吧?”

    如果第一位失蹤的少女的確是被窺視許久才下手的,那麽這個腳步聲,很可能也是特意來窺視他們的。

    牧行之卻若有所思,他想了想,道:“也不盡然。”

    “你記不記得,老村長說那位衙內來查案的第一天,與我們一樣都是半夜到達,打聽了一些事情便睡下了。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孤身去查案,然後就失蹤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衙內也與你一樣,聽到了腳步聲,隨即追了出去,最後失蹤了?”

    牧行之說:“唐棠,如果沒有你在這裏,我大約也會追過去看那腳步聲到底什麽。”

    兩人彼此對視,久久無言。他們知道,這個猜測八九不離十。

    唐棠將燭火往下壓了壓,說:“好吧,既然現在咱們錯過了這個腳步,就把它放在一邊,當它不存在好了。”

    “關於這個案子,我倒有點別的想法……”

    唐棠勾勾手,兩人借著那一點燭光頭湊著頭,唐棠說:“我想了一個晚上,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些失蹤的女子沒什麽特征,除卻都是年輕女子之外,作案人的手法、時間、地點、特點各有不同,所以你說,這有沒有可能是兩案並合?”

    “有兩個人……或者更多的人。其中有人觀察許久,抓走了無依無靠的孤女,他動作謹慎、手法縝密,沒有露出破綻,孤女案是第一樁失蹤案,也是最久遠的,與第二人相隔一個月之久;而第二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之下抓走了新娘,他大約對自己不會被抓住很有信心,而且這種時候下手,也很有一些炫耀和輕蔑的意思。”

    牧行之點點頭:“而另外的四個女子,更像是同一個人作下的。”

    是的,另外四個人的失蹤,沒有前麵二位那樣明顯的個人色彩。

    唐棠說:“你覺得會有三個人?”

    牧行之道:“他們或許是一個小團體,要不然失蹤的人不會都是女子。”

    唐棠想了想,又提出一個猜想:“又或者,是受了啟發?”

    畢竟第一個孤女失蹤的時間與其他人比起來太久遠,而且她的失蹤也沒有被村民察覺,會不會有可能是第一個人抓走了孤女,其他人發現村民裏根本沒什麽人注意到,於是就對其他人下了手。

    “也有可能。”

    “……這樣一通分析,不僅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問題越來越多了。”唐棠歎了口氣。

    “我們什麽線索都沒有,現在也隻能做一些猜想。”牧行之低聲說,“沒關係,等天亮了去村子裏轉一轉,我們找到的線索越多,就越能排除掉那些錯誤的猜想。”

    唐棠凝視著搖晃的燭光,半晌沒接話。她想快點結束這次的任務,趕快回鬆雲山。

    昨晚的夢境讓她有點煩躁,這已經是她在穿書局的最後一次任務了,她隻想趕快做完任務離開,但時竟遙、雲中任和沈流雲一個一個來到她身邊,仿佛預示著這次任務不會這麽簡單。

    不算這一次,她在這個世界做過三次任務,第一次是當劍尊沈流雲的小師妹——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是什麽劍尊,隻是個被唐棠的掌門父親收養的小可憐。那一次的任務,她死得太早了,直到死都沒有走出門派去看一看。

    第二次,她在玄天宗當貓妖,與時竟遙相依為命,貓妖特別怕人,時竟遙又將她看得很牢,從不允許她離開自己身邊,因此她也沒有離開過玄天宗。

    第三次,在雲中任身邊的時候,她是藥王穀的長老,藥王穀眾人避世不出,她也沒有出過藥王穀,隻在穀內就完成任務然後死去離開了

    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就是這一次,其實她的身份應該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病弱大小姐的。如果不出意外,唐家不允許她下山,她也就在山上做完任務離開,自始至終不會為人所知。

    唐棠突然意識到,在每一次任務裏,係統給她安排的身份,都刻意地把她圈在一個地方,讓她沒有了解外界的機會。

    所以,她才會接連過了三世死了三次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地點居然是同一個世界!

    她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指節,想起那個自己工作的地方,穿書局。

    當初她為了快點結束工作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選擇將所有的世界都鏈接在一起,一個接著一個,沒有給自己留出休息的時間。

    接連十幾世過去,她其實已經不太記得穿書局是個什麽模樣了。

    但,為什麽呢?

    它不是穿書局嗎?怎麽會接連四次將自己傳送進同一本書裏?同一本書裏,怎麽會有四位男主?

    唐棠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沒等她沉下心來仔細想清楚,忽然,她捕捉到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那聲音就像是牧行之描述的那樣,很輕,但其中又有重音,就像是踮著腳或是踩著厚底的鞋似的,說不出的奇怪。

    唐棠抬起頭,與牧行之對上了視線。

    男人麵色沉如霧靄,燭火照不亮他的側臉,卻映得他眼睛裏那一線豎瞳閃閃發亮。

    他對唐棠頷首,意思是:就是這個腳步聲。

    唐棠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跟”。

    現在謎團這麽多,慢慢收集線索要等到什麽時候?唐棠不想等沈流雲來了這裏再做決定,他們又不是沒有靈力的衙內,怕什麽?

    屋外的腳步聲突然加快,它像是也察覺到了什麽,連掩飾都顧不上,急忙往外跑。

    唐棠瞬間拔劍而起,如今也顧不上什麽掩飾了,她喝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