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陸家在等。

  等陸老太太醒過來，等陸景天的消息。

  這一次不是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在那一刻，一家人都感受到了地震的恐怖氣息，隔著電話都感覺到死神在剝奪著國民的生命。

  陸老太太這一次心髒病發，恐怕比上次更嚴重。

  陸傅軍，範姨，寧香和尚尚，都等在急救室外，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很難過。

  最後終於盼來了老太太沒事的消息，隻是那天晚上卻沒有醒過來過。

  秋媛沒事了，他們緊繃著的神經輕鬆了一秒，更讓他們煎熬的，卻是陸景天沒有任何消息。

  二次強震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陸景天如果沒事的話，一定會想辦法先通知他們，讓他們安心，可是這麽久了，寧香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機，沒聽見它響起來過。

  每個人的神情都不大好，就是尚尚都不像平時那麽愛說話了，現在真的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幾人之間，每隔幾分鍾都想開口安慰一下其他人，但很快就發現，自己都說服不了的事，根本就說不出口。

  這個時候也沒有人要回家，擔心老太太之餘，聚在一塊一起等待陸景天的消息，一旦有了消息，就不用各種打電話通知了。

  “……”

  音樂響起，即使聽鈴聲就知道是誰的手機響了，但所有人都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手機，結果是寧香的響了。

  “喂？是景――”

  “內醬~”

  “閉嘴。”

  大家看到寧香的表情起落，也知道那頭並不是陸景天了。

  會叫她姐姐的，這世上真的隻有他蔣碩一人。根本就不用看屏幕，這樣歡快的聲音除了蔣碩，沒有別人，所以寧香第一時間就製止了他。

  “啊……內醬怎麽能這麽冷漠呢？我幼小的心靈真的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

  “我心情很不好，你確定還要一再地挑戰我的底線嗎？”寧香說這樣的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真的不怎麽樣。

  “呃……發生了什麽事居然能讓我溫柔的姐姐變得如此――”蔣碩再神經大條，也知道那邊是真的發生什麽事了，“莫非是霍家對姐姐做出什麽――”

  “沒什麽，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泡麵在櫃台上，你會也好不會也罷，自己看著辦，餓死了的話等我回去給你收屍，反正……最近死的人那麽多啊，好像真的不在乎多你一個了呢。”

  可能對電話那頭的蔣碩來說，寧香的這些話是有多麽的腹黑恐怖，但隻有在走廊上的一些人才能看到寧香的表情有多麽的悲痛。

  他們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但寧香說話的樣子是真的快崩潰了，眼淚使勁地忍住才沒有從眼眶裏落出來。

  “啊……啊喏……姐姐……這麽……這麽腹黑真的好嗎……”蔣碩還傻傻搞不清楚狀況。

  “好啊，”寧香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機，纖瘦的手背上都能看到因用力而顯出來的手骨，“大家一起出殯啊，不是挺好的嗎？省事了。”

  “姐姐再見！”蔣碩從電話中感到了對方無盡的敵意，怕再接下去都能通過電話給他來暗箭，此時不是犯傻時，蔣碩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寧香像是要通過這個電話把自己隱藏在心底的一些情緒發泄出來，但那頭掛掉了電話之後，話也在一瞬間止住了。

  “媽咪……”尚尚有些擔心。

  這個時候不是追究電話那頭是誰的時候，他比較擔心他媽咪能不能承受住失去他爹地的痛苦。

  別說寧香和夏夏了，太爺爺太奶奶能嗎？他能嗎？

  那明明是一個在自己生命中頻繁出現的人，生活裏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如果在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那種感覺，根本就是表達不出來的。

  寧香自己已經怕得要命了，陸景天的手機在掛斷前，他們清楚地聽到了地震開始的一瞬間所帶來的震撼，他是否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活下來？

  “別怕，尚尚，你爹地他命大，不管什麽樣的危險都挺下來了不是嗎？他不會有事的，他還有那麽多事要做，怎麽能死在那種地方呢。”寧香捧著尚尚的臉，兩行清淚已經唰唰地掉下來。

  與其說她在安慰尚尚，倒不如說在給自己下咒。

  “媽咪，你才是不要怕呢，”尚尚努努嘴，也是一臉要哭的樣子，吸吸鼻子，比寧香堅強了那麽一點，“明明是媽咪哭鼻子，還說我……”

  尚尚其實在逗她笑，寧香倒是想笑一下緩解氣氛，可是根本就笑不出來啊。

  “爺爺……”她抬起頭，看見老爺子坐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

  陸傅軍坐得很端正，目視前方。

  如果不去看他的眼睛，或許真的會被他這樣的狀態給欺騙了。

  陸景天是他唯一的孫子，是他這輩子的驕傲。

  因為寧香的這聲爺爺，他說話了。

  “在景天穿上戎裝的那一秒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他隨時會離開我們的準備。”

  “爺爺……”寧香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心裏難過得要命，將尚尚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可是……”老爺子的眼眶也被淚水盈滿，“心還是會痛啊……”

  看似鎮定的現場，終於因為蔣碩那個電話打破了僵直，消息未到，哭聲先起。

  “尚尚，即使是這樣，你也還是要和你爹地走一樣的路嗎？”陸老爺子回過頭，看著還忍著一口氣的尚尚。

  尚尚紅著眼點點頭。

  寧香因為老爺子的這句問話而怔了一下。雖然還很早，但尚尚的決心卻早就已經讓陸家人看見了，寧香已經能想像出十年後另一個陸景天，抱著尚尚直說“不許”。

  不許，誰都不許再從她身邊消失了。

  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還是寧香的。

  寧香一怔，慌忙接起了手機。

  “嫂子！我是阿澈！”

  是程澈！

  “程澈，景天他――”

  程澈能聽出她的哭音，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還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他，“嫂子，阿洛、君豪老大和司令去了災難中心視察，餘震的事你可能已經聽說了，我們找遍了，他們……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