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香去青青幼稚園接夏夏，碰見了來接林林的葉理。

  “寧香？不是說好了你下班就回家做晚飯，我來接他們回家就好了嗎？”

  “沒事了以後還是我自己來吧，我已經痊愈出院，不能再這麽麻煩你了。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夏夏，我怪不好意思的。”

  寧香這麽一說，葉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良久才說，“你這不是見外嗎？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了？”

  “呃……”寧香答不出來。

  可她總是覺得，如果以後都讓葉理去接兩個孩子回來，而她回家做飯的話，這不是……

  很奇怪嗎？

  這總是給她一種他們已經在一起了的錯覺呢。

  隻是她目前對感情有些疲乏，並不想太快做這樣的決定。

  夏夏雖然小，但對於爸爸的概念還是有的，一旦她決定了，葉理以後就會是夏夏的爸爸了，她不想再做任何改變。

  否則，如果再有什麽變動，夏夏會受到傷害的。

  所以有關這件事，她想考慮得再周全一些，不想那麽快就決定下來。

  “畢竟還隻是朋友，有些事也不想太麻煩你了，誰家朋友這麽二十四孝是吧？葉理，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隻是不習慣有人對我那麽好，也總是覺得，如果我沒有確定真的要和你在一起的話，還是不要太理所當然地接受你對我的好比較好。我不想讓自己欠你點什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葉理稍愣，隨即笑了笑：“沒關係，我慢慢地讓你習慣就好了。至於我對你的好，你就當我在做善事好了，不要有心理負擔，普通的朋友之間也可以這麽幫助的啊，隻是你以前沒有這樣的朋友罷了。”

  “誒？是嗎？”

  寧香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被忽悠住了。

  不過想想倒也是，除了薰衣草的那幫姐妹之外，她的確沒有什麽比較要好的朋友了。

  這樣一愣，思緒又回到了從前。

  小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媽媽瘋瘋癲癲還經常打她罵她，爸爸不常來，有時候來了還會帶來很凶很可怕的阿姨――柳杉，奶奶從來沒見過，爺爺？稍微大一點的時候從媽媽瘋癲的語言中明白，爺爺曾經差點殺了她。

  小寧香一直覺得除了爸爸，就連媽媽都是討厭她的存在的，不止一次對她說過你為什麽不是男孩子？

  她媽媽一直認為，如果她是男孩子，或許霍家就會接受她了，為此寧香隻是縮著自己不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是男孩子，小小的她不能夠明白媽媽的話。

  她已經努力地做到最好，為什麽大家還是不喜歡她？

  後來甚至覺得自己是被丟棄的那一個，誰都不會喜歡她。

  那是後來的後來十歲的時候，寧香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聽懂了為什麽那麽多人不喜歡她，自卑懦弱又膽小怕事見人時總和夏夏一樣愛躲在大人背後的小寧香不見了，那時候起她看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小寧香不再去努力做什麽討人歡心的事，也不在乎任何人對她的唾罵和鄙夷，她開始對周遭的人和事淡化了感情，看人不再有慌張，也不會去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讓別人不開心了。

  一開始她會很乖很禮貌地叫霍曼靈姐姐，盡管後者從來不會搭理她，小寧香改變之後就沒有再叫過她了，也不會再在她屁股後麵屁顛屁顛地跟。

  第一次和霍曼靈做對，是隻有她們兩個人時，霍曼靈想欺負她，卻反過來被小自己兩歲的寧香給撲倒在地上，撕壞了她的花裙子，弄亂了她的頭發，咬破了她的手，把美美的漂亮大小姐變成了一個小乞丐。

  寧香隻是自衛，但大家趕到之後霍曼靈反口咬定是寧香突然襲擊她，還說要取代她在霍家的地位，把霍老爺子給氣得要上家法。

  而寧香呢，那麽小就倔強地不要解釋，憤怒地瞪著所有人，被家法了也還是一聲不吭。

  那一次大家才恍然覺得，霍寧香變了，她從一隻無害的小兔子變成了蓄勢待發的小狼。

  大家開始明白，霍寧香是可怕的，那是大人都會叫得淒慘的家法，她卻咬牙受了，既不求饒也不認錯。

  那之後，霍曼靈被柳杉教導，以後都不要跟霍寧香接觸，那是個瘋子，會咬人的瘋狗，她是高貴的大小姐，不能和她這種低下的物種攀比廝打。

  霍曼靈躲了，於是流言就來了，連正牌小姐都治不了那個半路殺出來的，更何況是他們這些下人？所以那時候連傭人都不再議論寧香了，生怕她有一個不開心就來咬自己。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霍寧香不一樣了，霍家幾乎沒有人再明著欺負她，隻是背地裏做些小動作而已。

  再再後來，小狼長大了，也不再像小時候那麽倔強難相處，收斂自己的光芒，過自己的生活，隻是依舊沒有找到什麽好朋友，直到來到薰衣草，認識了這幫姐妹。

  “寧香？你在想什麽？怎麽發起呆了？”葉理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應。

  “嗯……我在想我的小時候。”

  “小時候？是怎樣的？那時候你已經認識陸景天了嗎？”

  寧香發現有一個人對她知根知底也是好的，因為像這種時候，至少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著自己想說的事，不用顧忌什麽，隱藏完這個又隱藏完那個。

  “沒有，我很少住在霍家，我爸爸懷著‘多回家和老爺子接觸說不定就會接受我’這樣的想法，偶爾會帶我回霍家的，不過期待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霍家一直沒有人願意接受我。我對霍家的了解，來來去去也隻有我經常見到的那幾個人，其他的我都不知道，霍家的家庭史我也沒興趣去了解，所以現在就是有個誰站在我麵前說他是霍家人，那我也一定不認識的哈哈。”

  寧香說的時候是在笑的，可葉理卻笑不出來。

  上輩子的恩怨，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由下一輩來承擔。

  寧香沒有錯，她本該不用活得這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