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蕭白回來了。

  一路風塵，看起來還受了點傷，我沒有細問，唐書的魂魄太弱了，隻是一縷白色的青煙一般，茫然呆滯。

  我把他的魂送進身體的時候，村裏的公雞打了鳴。

  “幫他收拾一下！”

  我對禦龍他們說完，自己出了房子，院子裏一片狼藉，顯然昨天那些中了屍花花粉的村民和離梔他們進行過一場戰鬥。

  不過我沒看到屍體，也沒看到鮮血，納巫族擅長各種靈藥，解屍花的毒應該不是問題。

  我走出院子，看著緩緩升起的太陽，有種巨大的無力感。

  “景文，河心沒了，我要怎麽救你和孩子啊！”

  唐書傍晚才醒，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

  我也沒說話。

  “我以前也在這張床上睡過！”他像是在和我說又像在自言自語。

  “那時候和你…或者說和小顏擠在一起，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愛上了你還是愛上了她。

  那時候她像個假小子，很霸道，很可愛，笑的時候特別好看。

  小顏總喜歡拉著我的手說一些村裏的事，而我隻是喜歡默默的聽著，我比她大幾歲，她那個時候根本不懂男女之情，我卻懂了。

  就像單相思一樣，她可以在我麵前盡情的微笑發脾氣，甚至是哭，可我不能，我有顧慮，我那時候是懵懂的，我想我長大了一定要娶她的。”

  唐書長舒了一口氣，看了我一眼：“昨天也算如願了，我答應要娶她的，可是直到我們拜天地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想娶的是你！”

  我默不作聲，隻是看著他。

  我又能說什麽呢？

  唐書苦笑：“我覺得我像個可恥的背叛者，是個三心二意的渣男！”

  “感情的事總是由不得自己的！”我說。

  唐書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我：“為什麽要救我？

  沒了河心景文怎麽辦？

  孩子怎麽辦？

  其實我早該死，我死了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我握了握他的手：“書哥哥，別這樣說，你還有孩子，你會是一個好父親，孩子出生不能沒有爸爸！”

  唐書一怔！

  “可你的孩子呢？”

  “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我笑了笑：“我想如果景文在，他也會支持我的做法！”

  …

  我出了房間。

  這個院子，這個村子，有我太多的回憶，我一點也不想在待在這，如今蘇珩死了，我隻能等孩子出生了。

  我們第二天就上路，張嬸子見我要走，連忙來送我。她完全忘了昨天那個可怕的夜晚，他們在自己家的床上醒來，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一切平靜的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你真的要走啊？你爺爺呢？”張嬸子問。

  “他…”

  我看了看冉冉升起的太陽，笑了一下：“他又出去躲債了吧！”

  我想或許對蘇珩而言這算是個最好的結局了。

  “這個蘇老鬼真是一點都不靠譜！”張嬸子絮絮叨叨的說著，最後問我：“以後還會回來嗎？”

  我搖頭：“或許，說不準！”

  …

  和唐書分別的時候，我把裝蘇顏靈魂的那個瓶子給了他，要怎麽處理全憑他自己決定。

  唐書看著瓶子裏那張陌生的臉，一時間有些錯愕，我不知道怎麽勸他，於他而言，這輩子恐怕都放不下了。

  離別的時候他問我還會不會見麵。

  我笑了笑：“整個華夏都有你們陰陽盟的產業，我能跑到哪去呢？”

  …

  幾天後，我們就回到了納巫族，這個時候的納巫族，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大家看到我回來了很開心。

  離戦似乎鬆了口氣。

  蕭白下車，看到一片祥和的納巫村，有些感慨：“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在這裏生活！”

  “我也是！”我淡淡的說。

  …

  黑色的山，黑色的土地，黑色的石頭，就連天口似乎也是籠罩著一團黑霧。

  這是一片荒蕪之地，沒有陽光，沒有雨露，沒有植物，隻有無盡的血腥，屠殺…

  一大群惡鬼的殘骸落地，瞬間化入了這片陰陽地中，成為了黑霧中最渺小的一部分。

  邪月處理掉手上最後一隻找茬的惡鬼後，坐在石頭上休息，這裏有源源不斷的陰氣，其實很適合他們。

  可也有無盡的殺戮。

  他看了看身邊景文，他們來了很多天了，景文不是戰鬥，就是發呆。

  肖延推了推他：“你師兄是啞巴嗎？他是怎麽做到幾天不說話的？”

  邪月搖搖頭：“他不是啞巴，他隻是又回到以前的樣子了。”

  邪月一直很討厭蘇顏，可是他也明白，沒有她，景文活著和死了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他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石頭上另一位大爺，景言。

  他和他們顯得格格不入，然而在這片地方，那些格格不入又算得了什麽？

  他們四隻十惡不赦的鬼，還是被送到了陰陽地。

  “我要出去，蘇蘇在等我！”幾天沒開口的景文忽然悠悠的說了一句。

  景言冷哼：“這裏是陰陽地，沒有鬼可以從這裏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喜歡和景文對著幹，哪怕是嘴上過過癮。

  景文理都沒理他，在他眼裏，景言似乎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弟。

  這讓景言很無語，如果當年真的換錯了，他該是哥哥好不好，為什麽他感覺景文拿他當小孩子。

  “師兄，那我們怎麽辦？”邪月挺興奮，他是看好戲永遠不嫌事大，何況這裏很無聊。

  景文正要說話，突然從遠處飄來一大群鬼，足足有幾十隻，瞬間將他們四個圍住。

  景文眯了眯眼睛，邪月忽然發現，他眼睛裏有了一點詭異的紅色，在這一片黑灰色的陰陽地，那一點紅顯得格外的突兀。

  邪月心一沉，這可不是好兆頭。

  肖延推了推他：“別發呆了，這麽多惡鬼，我們會被撕成碎片吧？”

  邪月這才會回過神來，的確，這麽多惡鬼，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了的。

  邪月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時候，從惡鬼中，走出一個體型偏小，賊眉鼠眼瘦小的男鬼來：“幾位，鬼王有請！”

  景文眯著眼睛：“鬼王？”

  他知道，弱肉強食，陰陽地沒有鬼王才奇怪了。

  邪月看了他一眼：“師兄，來者不善！”

  “前麵帶路！”景文衝那個瘦猴鬼說。

  邪月被無視了。

  “師兄，那個鬼王聽說很殘暴，我們這一去不會有什麽陷阱吧？這裏是他的地盤！”

  景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反正我們也很殘暴！”

  邪月“…”

  邪月跟了上去，他從小就是景文的跟屁蟲，長大了也一直跟著他，景文要去，不管是什麽地方他都會跟著。

  肖延看了看景言，又看了看景文他們，覺得和景言這個陰晴不定的鬼待在一起，顯然和景文他們一起靠譜多了。

  景言也慢慢悠悠的站起來，跟在了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