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大結局

  　　“？”

  　　大概是她愣住的表情太過明顯，麵前的梁星闌瞥了她一眼，便投來了試探般詢問的目光。

  　　女孩子看他看呆了的情況不是沒有過。

  　　隻是眼前這個……

  　　看上去倒像是突然遭受了什麽打擊似的。

  　　梁星闌保持著對陌生人的疏離，卻又擔憂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想了想，他還是略帶冷淡地開口了。

  　　“你還好嗎？”

  　　話音剛落，他已經看見麵前的女孩子又忍不住顫了一下。

  　　那表情……仿佛是看見了外星人？世界末日？

  　　總之差不多吧。

  　　時別雲的確感覺是世界末日了。

  　　要不為什麽梁星闌會用這麽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

  　　而他剛剛的反應也證明了……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的的確確，不認識自己。

  　　為什麽？發生了什麽？她又穿越了嗎？

  　　時別雲環顧四周，想要找到一些線索。

  　　可她看不出來這到底是哪條街道，甚至也分辨不出來是什麽時間點。

  　　反而是周圍形形色色路過的人，看上去都仿佛帶上了一層模糊濾鏡。

  　　雖然能看清楚是個人，可具體長什麽樣完全看不明白。

  　　……難道是在做夢？

  　　如果是夢的話，那梁星闌不認識自己倒是也能接受了。

  　　這會兒冷靜下來仔細觀察，時別雲便發現麵前的梁星闌，除了眼神陌生之外，整個人也不太對勁。

  　　怎麽說呢，就像是……像是年輕版的梁星闌。

  　　雖然梁星闌本身年紀也不大，但麵前這個就讓人感覺到了那種朝氣蓬勃、略帶不羈的少年氣息。

  　　真實的梁星闌，可和這些詞完全不搭邊。

  　　……其實這感覺還有點兒新奇。

  　　就像是來了個cos幼稚版本的梁星闌似的，至少她覺得還挺可愛？

  　　看來這夢也不賴嘛。

  　　就在她胡思亂想期間，天空忽然烏雲密布，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下起了暴雨。

  　　夢版梁星闌皺著眉，無聲罵了一句。

  　　時別雲好奇地看著他：“你沒讓司機來接嗎？”

  　　“？”梁星闌似乎在疑惑她怎麽知道司機的事兒，卻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沒。出來不知道具體時間，打算叫個車的。”

  　　可看現在這狀況，估計是很難叫車了。

  　　兩個人站在屋簷下無聲地等待了一會兒。

  　　梁星闌是在等車，時別雲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不過也就五分鍾，一位看起來麵目清晰不少的西裝男就走到了她的麵前，恭敬開口。

  　　“小姐，抱歉來晚了。車就在那邊。”

  　　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時別雲就看見了一輛熟悉的專車。

  　　正是自己在現實裏也用的那一輛。

  　　——這夢還挺真實啊？

  　　她這麽想著，便順便問了問旁邊的梁星闌：“一起走嗎？我送你。”

  　　但梁星闌遲疑了一下，卻搖了搖頭：“謝謝，不用。”

  　　果然是因為不認識她嗎？

  　　時別雲也沒強求，她低下頭，正好看見自己拎著的包裏露出了一把雨傘的傘柄。

  　　上麵還吊著一個小巧可愛的娃娃。

  　　她順手拿出來，遞給梁星闌：“那這個給你。”

  　　“……謝謝。”

  　　這次，梁星闌沒有拒絕。

  　　時別雲坐上了車，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逐漸感覺到困意湧上心頭。

  　　睡著的話，這個夢應該就是要結束了吧？

  　　恍恍惚惚地這麽想著，時別雲漸漸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宴會之上。

  　　身邊站著熟悉又陌生的秦家人，麵前則依舊還是夢版的梁星闌。

  　　時韻笑眯眯地和她介紹道：“這就是梁家的小少爺，梁星闌了。聽說你們馬上要讀一個高中了，剛好認識認識。小梁，這是我女兒，秦朵。”

  　　梁星闌則簡短地點點頭：“……我們見過。”

  　　“那好啊，那你們多聊聊，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話題……”

  　　時別雲：“……？”

  　　這夢怎麽越來越奇怪了？

  　　她為什麽會叫秦朵？那不是實習時的化名嗎？

  　　還有，梁星闌怎麽這會兒又認識她了？

  　　大人們很快走開了。

  　　梁星闌朝著她點點頭，緩緩開口：“上次的傘，謝謝你。”

  　　原來是接著上次的夢在繼續嗎？

  　　敢情這還是個連續劇呢。

  　　時別雲義正言辭：“不客氣。為人民服務。”

  　　梁星闌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

  　　“你真有意思。”

  　　兩個人簡短聊了幾句，梁星闌就被一群朋友叫走，好像是去看什麽車了。

  　　時別雲想了想，幹脆打開手機查了起來。

  　　無論在什麽時候，網絡總能在第一時間給出她想要的訊息和答案。

  　　她很快發現，這個夢中的世界，自己從未被拐賣過。

  　　她出生在富豪秦家，叫做秦朵。從小錦衣玉食、千寵萬愛地長大，沒有經曆過任何挫折和苦難。

  　　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千金。

  　　往上，有一個叫做秦一旭的哥哥。

  　　往下，秦一玥卻不見蹤影。

  　　……是因為自己沒被拐賣，所以秦一玥也就和秦家沒有了交集嗎？

  　　時別雲隱隱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剛查到這裏，她又感覺麵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這次，是在新誠的操場上。

  　　籃球場上的男生一個帥氣的過人加上扣籃，瞬間引爆全場。

  　　他喘著氣，拿起一瓶水澆了下去。目光觸及到籃球場邊上的時別雲時，便微微一愣。

  　　“你……你怎麽來了？”

  　　梁星闌走過來，有點局促地詢問道。

  　　時別雲怎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醒來就出現在這裏了。

  　　不過她還是找了個理由：“來看你。”

  　　肉眼可見的，少年的耳朵紅了。

  　　他看了看周圍，隊友似乎都在起哄，頓時更有些不知道怎麽應對了。

  　　隻能隨便找了個話題轉移。

  　　“……嗯。我聽說你去火箭班了，還是入學考第一名。恭喜啊。”

  　　顯然，這裏和現實又發生了變化。

  　　她不僅直接來了新誠讀高中，還考了個入學第一。

  　　時別雲沒當回事：“你認真的話，肯定也能第一的。”

  　　梁星闌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搖了搖頭：“你搞錯了吧？我對看書沒興趣。”

  　　說著便聳聳肩：“反正以後出國就行了。”

  　　時別雲終於意識到了哪裏不太對。

  　　她遲疑著，說了個簡單的數學題。

  　　絕對是現實的梁星闌，口算都能回答出來的問題。

  　　然而麵前的梁星闌卻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你在說什麽？”

  　　滿臉寫著聽天書的表情。

  　　時別雲：“……原來你不是在謙虛？”

  　　梁星闌：“我謙虛這個幹嘛？”

  　　又聊了兩句後，時別雲確定了。

  　　很顯然，這個夢中的梁星闌，不僅心智更小、更加朝氣活潑、擁有更多朋友……

  　　也更……學渣了。

  　　是真的名副其實的學渣。

  　　時別雲總覺得，這個夢好像越來越真實了。

  　　按理說這樣子的梁星闌和現實完全不符，反而應該顯得他更虛幻才對。

  　　可越是往下接觸，她越是覺得，這個梁星闌反而就像是真實存在過的一樣。

  　　甚至不僅僅是他。

  　　就連這周圍的人，這裏的場景，這裏所有經曆過的事情……

  　　都太真實了。

  　　哪怕那些遠處的路人麵孔模糊不清，可他們做出的行為都完全符合邏輯，表現和情感也都有跡可循。

  　　她忽然就產生了一種懷疑。

  　　這裏……

  　　真的是夢嗎？

  　　接下來，時別雲又快速經曆了好幾個場景。

  　　她和梁星闌在補習班相遇，隻不過一個是在最前排當老師的寵兒。另一個則在最後排睡大覺。

  　　她去賽車俱樂部參觀，剛好看見梁星闌在其間馳騁，瀟灑肆意而張揚。

  　　家長會她作為學生代表發言，走出來時正好看見梁星闌百無聊賴地坐在看台上發呆，沒有一個人來參加他的家長會。

  　　……

  　　漸漸的，時別雲也越發了解現在這個梁星闌了。

  　　他學習不夠優秀，成績不夠突出。甚至並沒有那種各方麵都十分出眾的實力。

  　　他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年而已。

  　　可他也有自己開心的時刻。

  　　他喜歡打球，偶爾去賽車，很享受那種自由的感覺。

  　　他也有偶爾流露的煩惱，比如父母的不聞不問，比如周圍人對他的吹捧諂媚……

  　　他真的，非常非常地真實。

  　　這份真實，又因為他是梁星闌，就顯得格外動人了。

  　　或許是時別雲刻意關注，兩個人很自然地熟悉了。

  　　而這個夢，卻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再一次切換場景時，兩個人都已經在國外了。

  　　順風順水成績優秀的“秦朵”，成功出國深造。梁星闌雖然學渣，卻靠著家裏的關係捐了個入學名額，也成功出國。

  　　異國他鄉，兩個人自然而然地關係更親近了起來。

  　　某天學校有個組織去冰島看極光的活動，處於假期又無法回國的兩個人，都報名參加了。

  　　就是在那間小小的帳篷裏。

  　　梁星闌抱住了她，他明明很緊張，卻還是青澀而稚嫩地低下頭。

  　　捧著她的臉頰，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刻，他的樣子和現實中的梁星闌重疊了。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動作，完全一致的神情。

  　　可時間、地點……全都不對。

  　　時別雲忽然茫然了。

  　　這真實的吻，幾乎能燙到她的心。

  　　這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忽然一把推開了梁星闌，認認真真地詢問道：“我是誰？”

  　　梁星闌茫然地看著她：“你是秦朵啊。”

  　　不……

  　　她不是秦朵……

  　　她是時別雲！

  　　可還沒等她說出口，畫麵突然又切換了。

  　　這一次，時間好像快進了不少。

  　　甚至於在那些快速切換的場景中，時別雲還窺見到了不少一閃而逝的片段。

  　　他們手牽手走在薰衣草花田，他們一起去深海潛水，他們去看喜歡的歌手的演唱會……

  　　每一幀，仿佛都是一個甜蜜的愛情故事。

  　　直到畫麵終於穩定下來。

  　　時別雲發現自己坐在一間巨大的莊園別墅裏，梁家人和秦家人都在。正在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

  　　仔細聽來，他們似乎是在商量……她和梁星闌的婚事？

  　　原來在這個世界裏，他們已經走過了戀愛時光，要談婚論嫁了嗎？

  　　時別雲沒有心情去聽這些。她滿腦子都在質疑這個世界的存在以及真實性。

  　　她走到窗前，忽然看見了窗外熟悉的山景。

  　　她很快認出來，原來這裏就是秦老爺子曾經擁有的那間玫瑰之愛莊園。

  　　現在這裏重新修繕過，變得煥然一新。還真有了要作為新人新房的樣子。

  　　時別雲忽然想起了什麽，立刻推開門跑去了半山腰。

  　　謝天謝地，那間涼亭居然還在，並沒有被推倒。

  　　靠著它，時別雲很快就找到了那顆古樹。

  　　她記得很清楚，她曾經在這棵樹上看到屬於自己和梁星闌的名字。

  　　如果還能看見的話……是不是說明這個世界其實是真實的？

  　　或許，這裏也是另外一個“劇本”呢？她隻是又穿越了一次呢？

  　　可是這一次，這個世界又一次走向了迥異。

  　　樹幹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那一刻，時別雲甚至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

  　　“怎麽了？”

  　　背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時別雲轉過頭，才發現居然是這個世界的梁星闌找了過來。

  　　他的神情很溫和，自然地走過來攬住了她，詢問道：“這麽著急跑出來，出什麽事兒了？”

  　　有一個聲音突如其來地在她的腦海裏響起。

  　　——如果這裏就是現實世界的話，那不是更好嗎？

  　　的確。

  　　她沒有遭受拐賣之苦，她的一生順遂如意，沒有波瀾。

  　　梁星闌不需要如何優秀，但卻不必擔心所謂的“劇情命運”。

  　　他們可以就這樣相愛、結婚。然後圓滿地走完一生。

  　　……或許，這就是現實世界。之前她經曆的那些，才是一個夢呢？

  　　“留在這裏吧。”

  　　“這裏才是最美好的結局。”

  　　……

  　　這聲音仿佛魔鬼，在引誘著她忘記一切。

  　　時別雲緩緩閉上雙眼，又再次睜開。

  　　她的眼中一片清明。

  　　不……

  　　不是的。

  　　或許她可以忘記所有的事，可她無法忘記，自己還有一個使命——

  　　那就是保護梁星闌，直到他平安渡過十八歲的生日。

  　　那是她答應過的事，也是她一定要做到的事。

  　　她還記得自己的那間公寓裏，梁星闌還在等待著她。

  　　如果這裏是現實，那麽那個等待著她的梁星闌……又算什麽？

  　　她必須回去。

  　　那才是需要她“時別雲”的地方。

  　　“……我不叫秦朵。”

  　　時別雲忽然抬起頭，看向了麵前這個梁星闌。

  　　無比認真、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梁星闌，你要記住。我叫時別雲。”

  　　伴隨著她的聲音，那些說出口的文字仿佛具現化了一般，緩緩落在了旁邊的樹幹上。

  　　最終，成為了兩個名字。

  　　與此同時，整個世界仿佛被定格成了一幅畫。

  　　畫麵開始被看不見的刀割裂成無數碎片，不過刹那之間，就分崩離析。

  　　隻不過這一次，新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所有的碎片消失後，便是一片黑暗。

  　　她仿佛成為了一個沒有實體的存在，遊蕩在這片黑暗之中。

  　　那個在時別雲腦海裏出現過的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

  　　——“刪除失敗，數據回流中。”

  　　一連串的信息閃入她的腦海之中。

  　　或者說，不是信息。

  　　而是曾經的記憶。

  　　秦朵，或者說時別雲，她的確存在過。

  　　那些片段並不是穿越或者夢境，那都是“她”真實經曆過的事。

  　　她的第一世。

  　　時別雲生活在一個對她沒有惡意的世界中，平安無事地長大。並且非常幸運地，遇到了屬於她的梁星闌。

  　　隻可惜，在這個世界裏，時別雲和梁星闌是不應該在一起的。

  　　“什麽叫不應該？”

  　　時別雲聽到自己在腦海裏發出了疑問。

  　　那個詭異的聲音，居然很快也給出了回答。

  　　仿佛它就在她的腦子裏一樣。

  　　“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邏輯，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世界的意誌’。為了保證世界正常運轉，邏輯會自動編寫一套‘劇本’。”

  　　在這個劇本裏，人會成長、生活、相愛、繁衍。

  　　人類社會會不斷進步，也會偶爾倒退。

  　　但歸根究底，這都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性，這一切都讓世界繼續運轉。

  　　而避免了被毀滅、被消失的命運。

  　　——“這就是我的使命。”

  　　它，或者說“世界的意誌”這麽說道。

  　　一切都按照它精心安排的“劇本”來進行。

  　　但很奇怪，屬於時別雲和梁星闌的“劇本”，卻出現了問題。

  　　這兩個人明明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卻偏偏在一起，甚至於要結合為一個家庭。

  　　時別雲看到後續的記憶裏，“世界的意誌”為了讓她和梁星闌分開，試過了各種辦法。

  　　所有能讓一對情侶分開的辦法……它全都試過了。

  　　然而很可惜，無一例外，全部夭折。

  　　這些挫折不僅沒有讓兩個人分開，甚至反而讓他們的感情更加堅固了。

  　　時別雲欣賞了一會兒自己和梁星闌情比金堅的畫麵，終於忍不住了。

  　　“……隻是戀愛而已，有這麽嚴重嗎？”

  　　時別雲完全無法理解。

  　　這和所謂的“毀滅世界”差得不止一星半點吧？

  　　“不。你不懂。”

  　　世界的意誌緩緩歎了一口氣。

  　　“這意味著，你擁有違反世界法則的力量。”

  　　它經過了嚴密的計算，發現每一次兩個人走到一起，都是因為時別雲。

  　　她擁有，能夠“改變劇本”的能力。

  　　這種能力和力量，便是可以輕易抹殺掉一個世界的存在。

  　　哪怕時別雲現在不使用，可隻要她存在，那就是威脅。

  　　所以在各種辦法都行不通後，世界的意誌隻能強行抹殺了時別雲在這個世界的痕跡。

  　　時別雲看著腦海中的畫麵。

  　　“秦朵”在某一天，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一樣，渾身癱軟地倒了下來。

  　　梁星闌恰好在她的身邊，震驚地第一時間接住了她。

  　　然後一疊聲喊著醫生。

  　　然而他看不到的是，她的靈魂已經被從那具身體裏抽了出來。

  　　輕描淡寫而又簡單粗暴地，插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就是她穿越前的世界。

  　　時別雲曾經以為的，自己最開始的地方。

  　　她在那裏醒來，無父無母，沒有記憶，沒有牽掛。

  　　因為，她隻是一個外來者。

  　　她真正的歸屬……

  　　其實是這裏。

  　　“那……梁星闌呢？”

  　　時別雲控製不住地去想這個問題。

  　　在她離開之後，和她相愛的梁星闌會怎麽辦？

  　　一段畫麵滑入腦中。

  　　在時別雲的靈魂被抽離後，一段新的程序被編寫出來，一個叫做“秦朵”的傀儡，就這麽被製造了出來。

  　　這是一個沒有靈魂，隻會依照劇本辦事的AI。

  　　不僅如此，它修改了所有人的記憶。

  　　讓所有人都認為，秦朵和梁星闌，就是從不認識、從未有過的交集的兩個人。

  　　一切仿佛回歸了正常。

  　　都按照劇本的程序在走。

  　　可才過了一個月，梁星闌卻莫名其妙地，恢複了所有記憶。

  　　他對著所有人說：“她不是朵朵。她有問題。我們應該結婚，我們應該在一起！”

  　　所有人都當他瘋了，覺得他有了幻想症。

  　　他們把他關進了精神病院，讓他吃下各種藥物。

  　　可他卻始終堅持，並且開始質疑這個世界的存在。

  　　時別雲有點心疼梁星闌：“……他也覺醒了那個什麽能力？”

  　　“不。”

  　　它回答：“他隻是被你影響了。”

  　　抽離靈魂的那一段畫麵被重新放出來，開始播放。

  　　這一次，放慢了速度。

  　　也放大了某些細節。

  　　時別雲的靈魂被強行脫離身體時，大概是太過於粗暴，有一小片留了下來。

  　　幾乎小到讓人注意不到。

  　　那一小片靈魂飄啊飄，順勢就飄到了抱住時別雲的梁星闌的身上。

  　　不過微微一閃，就和他融為了一體。

  　　擁有了她的靈魂碎片後，梁星闌不再受意誌驅使。

  　　他很快就回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世界的意誌意識到，自己又失敗了。

  　　它隻剩下了回溯世界線最後一個辦法。

  　　甚至這一次，它重新編寫了劇本。

  　　它讓時別雲從小遠離那個圈子，被拐賣到了新的城市，確保不會接觸到曾經的人。

  　　它讓秦家擁有了更喜歡的“女兒”，讓他們對這個女兒加倍寵愛。

  　　它讓時別雲哪怕再優秀再努力，也始終無法得到應有的成就和承認……

  　　“你這是公報私仇吧？”

  　　時別雲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不。我隻是要確保你不能再出問題。”

  　　然而傀儡沒出問題，梁星闌卻出現了。

  　　哪怕他沒見過時別雲，哪怕他根本不記得這個名字。

  　　十八歲的那一年，他體內的靈魂碎片就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瞬間讓他回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曆史眼看著就要再一次重演。

  　　世界的意誌，冷酷無情地，開始了新一輪的重啟。

  　　然而時間回溯後的梁星闌雖然還沒有覺醒，卻依舊記得前世的記憶。

  　　——它的力量在慢慢減弱。

  　　它無法對融合了時別雲靈魂的梁星闌再次下手了。它隻能一次又一次地，趕在他十八歲回想起所有事情時……

  　　重啟。

  　　重啟。

  　　不斷重啟。

  　　擁有了無數次記憶的梁星闌，開始逐漸意識到了世界的真相。

  　　他開始尋找破局的辦法，想要改變自己“早死”的命運。

  　　可是麵對“它”，他隻能一次又一次地頹然麵對失敗。

  　　時別雲看不下去了。

  　　她從來不知道，梁星闌居然經曆過這麽多的……輪回。

  　　“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抹殺？我和梁星闌就隻是普通人而已……哪怕等我們做了什麽再動手不行嗎？”

  　　時別雲覺得這個奇奇怪怪的意誌根本無法理解。

  　　“你搞錯了。我不是公報私仇，我也不是殺人狂，我隻是一個設定好的程序。是世界運轉的邏輯。”

  　　它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響起。

  　　“隻不過，程序也有出錯的時候。”

  　　因為它一開始並不明白，並不是所有覺醒了力量的人，都是逆天而行的反叛者，都是想要毀滅世界的威脅者。

  　　直到後來，它的力量一點點消退才逐漸明白——

  　　時別雲，其實是自我覺醒的世界意誌。

  　　她是新的邏輯，她才是世界的中心。

  　　哪怕抽離了時別雲，它對於世界的控製也在逐漸減弱。

  　　新王已經出現，它要被取代了。

  　　就在梁星闌輪回了第九十九次的時候。

  　　那一小片靈魂的力量達到了最大。

  　　它飛出了梁星闌的身體，響應主魂的召喚，回到了那個時別雲暫時棲息的世界。

  　　化為了一本召喚她回來的書。

  　　就是那本，她看過後，以為自己“穿越”的書。

  　　但事實上，那不過是一個召喚她回來的媒介罷了。

  　　所以第一百次的輪回後。

  　　時別雲，完整地回來了。

  　　在這裏，她重新遇見了梁星闌。

  　　兩個人都不記得彼此。可梁星闌卻在第一時間，聽到了那個聲音。

  　　那個告訴他，世界線就此改變的聲音。

  　　時別雲緩了一會兒，才理清楚思緒。

  　　她忍不住問道：“……那以後呢？”

  　　那個聲音緩緩開口：“以後，你就是新的意誌了。而我，在這之後會消失。”

  　　被取代的程序，當然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時別雲驚訝了：“我會變成你？！”

  　　……不是她大驚小怪，而是這也太可怕了。

  　　成為這麽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在這裏寫劇本？做這些遭人記恨的事兒？

  　　這簡直比今天接收的信息量還要可怕！

  　　一片黑暗之中，那個聲音輕柔地開口。

  　　“你可以選擇成為我，也可以選擇繼續之前的生活。你是新的邏輯，你想如何就如何。一切……以你而生。”

  　　時別雲若有所思。

  　　她想了一會兒，繼續問道。

  　　“你消失了，就不會再出現了嗎？”

  　　“當然。”

  　　那就好。

  　　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意誌而發生。

  　　但既然它會就此消失……那麽也就足夠了。

  　　“那麽，我可以回去了嗎？現在回去，還是在現實世界嗎？”

  　　這一次，那個聲音並沒有再次響起。

  　　取而代之的，則是逐漸回歸的五感，和鮮活起來的環境。

  　　黑暗不再，就像是從未來過一般。

  　　時別雲緩緩睜開眼。

  　　她就停留在梁星闌的麵前，彼此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厘米。

  　　仿佛一切才過去了一秒鍾，她還在親吻梁星闌的那個時刻。

  　　她忍不住看著梁星闌。

  　　麵前的他，比記憶裏那個就熟悉多了。

  　　顯然，這是因為他經曆過無數次的輪回重生之後的結果。

  　　此刻，梁星闌仿佛也在接收著什麽記憶，閉著眼睛，表情有細微的痛苦。

  　　時別雲雖然回想起了第一世的記憶，可是對於梁星闌那九十九次的重生，卻隻是快速看完。

  　　她甚至很難說清，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但卻可以想象。

  　　越是想象，越覺得難以置信。

  　　越覺得……愧疚，和心疼。

  　　對於梁星闌來說，這段記憶是過去了一百零一次的……

  　　生生世世。

  　　第一次的相遇。

  　　九十九次的重生。

  　　以及這一次的，久別重逢。

  　　這一百零一次的生生世世裏，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存在。

  　　卻依舊記得那個找到“真相”的執念。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梁星闌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就那一眼，時別雲就明白，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這一次，誰也不能阻止他想起自己的愛人。

  　　也再沒有誰，能夠讓這一天重啟了。

  　　“雲雲？”

  　　他輕輕開口，然後忍不住微笑起來：“……還是應該叫你，朵朵？”

  　　“……”

  　　時別雲扁了扁嘴：“還是雲雲吧。朵朵聽著多土啊。”

  　　感謝那個世界意誌，這是她唯一覺得重生還不錯的地方了。

  　　時別雲這個名字可比秦朵好聽多了！

  　　梁星闌笑了起來。

  　　他好像第一次笑得這麽輕鬆，輕快。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壓力和痛苦。

  　　然後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就像是曾經他們無數次做的那樣。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彼此，難得享受這一刻時間的停滯。

  　　這是屬於他們的時刻。

  　　是經曆了無數噩夢後的安寧與慰藉。

  　　直到時別雲的手機鬧鈴，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一次，是她定的七月八號十二點的鬧鍾。

  　　這意味著——危險解除，劇本失效。

  　　而梁星闌，一切平安。

  　　時別雲被梁星闌緊緊地抱在懷裏，眨了眨眼。

  　　平安了，就意味著生活回歸正常，一切還要繼續。

  　　而她……也下意識就開始想逗一逗自己以前和未來的“男朋友”。

  　　“梁星闌？”

  　　“嗯。”

  　　“恭喜你十八歲啦。”

  　　“嗯……”

  　　“你還記得你說過，我們成年才能戀愛的事兒嗎？”

  　　“……”

  　　梁星闌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緩緩鬆開了手，直起身，看向了時別雲。

  　　時別雲無辜地看著他。

  　　“你十八了，可是我還沒有呢。”

  　　她掰著手指頭，給他數了起來：“距離我成年還有三個月呢。所以……我們還隻是好朋友哦。”

  　　梁星闌：“……”

  　　他的表情仿佛有種經曆了一切，卻在最後關頭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錯愣感。

  　　時別雲忍不住燦爛一笑。

  　　“所以，你可能還得等三個月了。”

  　　按理說九十九次都等了，還怕這三個月？

  　　梁星闌……

  　　對不起，他真怕。

  　　還真有種眼前一黑的感覺。

  　　可是看著麵前時別雲鮮活的笑容，梁星闌又莫名平靜了下來。

  　　以前他著急，是因為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可現在，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他輕輕伸出手來，刮了一下時別雲的臉頰。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時別雲順勢拉住他的手：“那我們去看看你的生日禮物？雖然晚了一天，但該看還是得看嘛。”

  　　梁星闌：“……還有生日禮物？”

  　　“當然啦！”

  　　兩個人手牽手，離開了公寓。

  　　等等又何妨。

  　　注定會走到一起的人，永遠不會怕時間太晚。

  　　那一年，少女遞出了一把傘，而少年接了過來。

  　　從此，世界就寫下了兩個人的名字。

  　　他們，就是天生注定。

  　　……

  　　黑暗之中。

  　　過去的邏輯問新的世界意誌：“那麽，你想要如何？”

  　　聲音清亮的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想要這世界，脫離意誌，劇本消失。所有人按己所想，想愛即愛，肆意自由。”

  　　“我想要成為一個普通人，不必做什麽世界中心。回歸普通……那就足夠了。”

  　　前一個聲音遲疑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放棄了最大的權力，舍棄了所有的偏愛，甚至於那些幸運和光環，也不會再降臨在她的身上。

  　　她會成為萬千塵埃中的一員，從此和其他人再無不同。

  　　甚至於——

  　　當新的世界威脅者出現，她也會無力阻止。

  　　“你和你的愛人，都會死。”

  　　“那又怎樣？”

  　　少女輕輕地笑了。

  　　死亡從來不能將他們分開。

  　　時間不會，命運不會。

  　　任何事都不會。

  　　她幹脆利落地開口。

  　　這一次，不是許願，而是訴說著什麽事實。

  　　“我會和他——”

  　　“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