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私人飛機的速度相當快。

  　　夜幕剛剛降臨，三個人已經到達了秦宅。

  　　秦盛睿身價不菲，買下的住宅也是壕氣衝天。

  　　雖然位於市中心，卻鬧中取靜，鬱鬱蔥蔥的樹林環繞，剛好圈起了中間的花園和別墅。

  　　時別雲透過車窗看去，就一個想法。

  　　——她賺了。

  　　這花園寸土寸金，一個平方估計都夠她一年的生活費了。

  　　她在這裏工作……不是，安心扮演真千金，絕對不虧！

  　　車在別墅門前停下。

  　　前廊那裏，已經站了好幾個人。

  　　越過低眉順眼的傭人們，穿著製服的管家和司機……最前麵的，則是個望眼欲穿的美貌女人。

  　　女人和秦盛睿年紀差不多，保養得相當不錯。

  　　大概是養尊處優久了，臉上帶著一股很難在她這個年齡看到的天真善良。就是渾身上下略帶病弱的氣質，給她增添了幾分哀傷。

  　　時別雲一眼就認出來，這絕對就是她的母親了。

  　　——沒別的原因，因為她實在和自己長得太像了……

  　　活脫脫就是翻版！

  　　難怪秦家人也不等鑒定結果，就直接把她帶回了家。

  　　剛一下車還來不及站穩，她便被緊跑過來的女人一把摟進了懷裏。

  　　她緊緊抱著時別雲，就像是抱著一塊失而複得的寶貝。

  　　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在耳邊說：“女兒，真的是我的女兒……”

  　　這種強烈的情緒，令在場的人都不免有些觸動。

  　　連時別雲都恍惚了一會兒。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背後都濕潤了。

  　　是媽媽啊……

  　　時別雲以前就是個孤兒，還真沒體會過這種母愛的感覺。

  　　她隻記得小時候睡不著午覺，偷偷躲在被窩裏玩小皮筋。被院長發現時，便無奈地把她抱起來，放在懷裏哄睡。

  　　院長的麵孔早已經消散在了時間長河中。

  　　但伴隨著溫婉聲線的搖籃曲和暖洋洋的懷抱，她卻記憶猶新。

  　　和現在的這個擁抱……竟然奇異般地重合了。

  　　……不不不。

  　　時別雲很快清醒過來。

  　　她隻是來過日子的，不是來找親情的。

  　　剛回來嘛，人總有幾天新鮮感的。

  　　當愧疚心理褪去，重回生活。秦家人就會發現——時別雲，終究不如從小養在膝下的秦一玥親。

  　　與其那個時候重蹈覆轍，不如剛開始就放棄抵抗。

  　　想通了時別雲，立刻就平靜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麵前女人的背。

  　　十分理解和寬容地勸慰：“沒事兒，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回來了？”

  　　她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

  　　少女的聲線清淡開明，如潺潺流水。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讓人忍不住平靜下來。

  　　秦一旭也在旁邊點點頭：“是，雲雲已經回來了。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

  　　秦盛睿也攬過妻子：“外麵風大，進去說吧。”

  　　女人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時別雲，隻是依舊拉著她的手，有些愧疚地開口。

  　　“寶貝，你……你叫什麽名字？媽媽是時韻。”

  　　“時別雲。”

  　　她不出意料看見了時韻臉上的驚訝，便解釋了一句。

  　　“聽福利院的長輩說，撿到我的時候，包我的布裏繡了個時字，就用這個做了我的姓。”

  　　這也不是她胡說，是真實的劇情。

  　　時韻頓時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那個包巾，是我親手繡的……”

  　　時韻當年按照傳統，親手給女兒用百家布做了包巾，順手把自己的姓給繡了上去。

  　　沒想到倒是歪打正著。

  　　秦盛睿點點頭：“這倒是正好。雲雲，你……你想改成秦姓嗎？”

  　　他問得頗為小心。

  　　畢竟這名字時別雲用了十六年，不想改也是正常的。

  　　不過要是不改，那就當時隨了時韻的姓。

  　　也沒什麽不好的。

  　　時別雲渾身一凜。

  　　來了來了！

  　　關鍵的改姓名來了！

  　　時別雲還記得，原書裏的“她”說聽爸爸媽媽的，秦家人就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幹脆別改了。

  　　反正時韻也姓時嘛。

  　　沒想到因為這個，“時別雲”卻被外人認為是秦家的窮親戚，是不被承認的小透明。

  　　也不知道有多少嘲笑和冷眼，因此落在了“時別雲”的身上。

  　　現在嘛……

  　　時別雲忍不住靠在沙發上，這沙發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軟乎乎的。

  　　對麵的時韻看時別雲坐在沙發上沉思，整個人窩在沙發裏小小的一團，瘦弱極了，心裏便湧起了一股憐惜。

  　　怕她因為害怕傷自己的心而不願意改名，便趕緊開口道：“沒關係，想改就改。你願意的話，明天咱們就去把這事辦了。”

  　　時別雲差點兒嗆著。

  　　——說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時別雲火速搖頭：“不不不，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的，別改了。”

  　　她想好了，千萬別改。這樣她離開秦家的時候，也不至於牽扯太多。

  　　至於什麽嘲諷和冷眼……？

  　　隨便來！

  　　她無所畏懼！

  　　秦盛睿看她態度堅決，也就寵溺地點點頭：“好，都聽雲雲的。”

  　　旁邊的秦一旭適時地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不早了，雲雲也累了一天，讓她早點休息吧。”

  　　社交時間終於能結束了。

  　　時別雲很隨和地表示：“我自己去客房就可以，大家也早點休息吧。”

  　　她說得輕巧自然，秦家人卻是一愣。

  　　秦盛睿率先反應過來，微微皺眉，歎了口氣，卻耐心十足地開口：“雲雲，你是我們的家人，哪裏需要住客房？”

  　　時別雲眨眨眼，特別善解人意：“我剛回來，家裏可能沒準備？沒事兒的，我不在意的。”

  　　她是真不在乎。

  　　原書裏，“時別雲”一回家，就被安排到了客房住著。這一住，就住了一整本書。

  　　那時候自然對“時別雲”打擊頗大。尤其是秦一旭和秦一玥都住在二樓，客房卻和其他的公共空間一起在一樓。

  　　無形之中，階級立顯，內外分明。

  　　但現在，她可無所謂那麽多。

  　　有這麽大的別墅住就很不錯了。再說客房的設施其實都和其他房間差不多，時別雲覺得在一樓還挺好的……

  　　每天上樓下樓的，多累啊。

  　　沒想到時韻摟住了她，語帶憐惜地開口道：“雲雲，爸爸媽媽這些年都在找你。我們……一直給你留著你的房間的。”

  　　她溫柔地牽著時別雲的手，一路走上了二樓。

  　　樓梯口往兩邊延伸，分出了兩片區域。

  　　右手邊的門開著，能依稀看到大片的書籍、模型和電腦，布置頗為簡潔幹練，大約是秦一旭的套房。

  　　時韻把左邊的門推開。

  　　入目所及，便是粉色的牆紙、水晶吊燈和滿滿當當一整牆的毛絨玩具。

  　　整個房間，都像是公主城堡一般。

  　　時韻顯然很熟悉這個房間裏的所有東西。

  　　她推開幾扇門，一一介紹道：“這裏是淋浴間，還有衣帽間、化妝間……這邊是你的學習區，還有個小的影音室。”

  　　說到最後，她微微帶著歉意，看向了時別雲：“媽媽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按照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可能會喜歡的東西來裝修的……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就重新設計，全按你的來。”

  　　秦一旭伸出手，摸了摸時別雲的腦袋。

  　　“爸媽每過個兩三年，就會把房間按你的年齡重新裝修一下……雲雲，我們都在等著你回來。”

  　　這種時候，他們又怎麽可能讓時別雲去住客房呢？

  　　時別雲：“……”

  　　原書裏，不是秦一玥和秦一旭一起住在二樓的嘛？

  　　……等會兒，這劇情又不對勁了。

  　　讓她捋一捋。

  　　在秦家人眼裏，隻見麵前乖巧的少女遲疑了一會兒，才小聲詢問道：“……那，那個妹妹呢？她不住在這裏嗎？”

  　　秦家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還是秦盛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溫和道：“雲雲，你是說玥玥嗎？”

  　　他輕輕笑了，笑容中充滿著安撫和鼓勵。

  　　“一玥是我和你媽媽的養女。她現在正在拍戲，不在家裏。不過……她的房間也不在這兒，在一樓，你剛剛路過的。你不用擔心。”

  　　三個大人這會兒都明白了時別雲這句話的意思。

  　　——女兒居然還擔心會占了別人的房間！

  　　想到這兒，秦家人頓時都五味雜陳。

  　　深夜。

  　　秦氏夫妻躺在床上，自然都睡不著覺，免不了討論起了剛回家的女兒。

  　　“雲雲回來了，我的心裏感覺真高興。可看她那麽瘦瘦小小的，我又好難過……”

  　　時韻忍不住擦了擦眼淚。

  　　秦盛睿溫柔地拍了拍妻子。

  　　他沒說，他能感覺到女兒還沒真正地接納他們。

  　　雖然平靜又懂事，可女兒似乎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秦家的外人。

  　　慢慢來吧。

  　　人都找回來了，還怕什麽？

  　　隻要有耐心和愛，他相信總能讓女兒接納自己。

  　　秦盛睿想到了什麽，又拍了拍妻子的背。把人哄睡著了，才拿出手機來，交代了幾句。

  　　第二天一早。

  　　時別雲早早醒來，隻感覺神清氣爽。

  　　要不怎麽說有錢人就是會享受呢？她睡的這張床，簡直是有生之年睡過的最舒服、最柔軟的床。

  　　一沾上，她就秒睡著了。

  　　在堪比一個房間大小浴室裏洗漱完畢，換好衣服下樓時，餐廳裏已經坐著秦盛睿了。

  　　他微笑著開口：“雲雲起這麽早，不再睡會兒？你媽媽還沒起，你哥哥臨時有事去公司了，讓我和你說聲抱歉。”

  　　不一會兒，就有傭人送來的早餐。

  　　從中餐的各類包點麵食，到西餐的培根烘蛋……林林總總，擺滿了一桌子。

  　　傭人微笑：“小姐剛回家，廚房還不知道您的喜好，就一樣都做了點兒。”

  　　時別雲：“……”

  　　她看了一眼目光盯著自己的秦盛睿，知道這肯定是自己這個父親的授意。

  　　好奇怪哦。

  　　秦家人，為什麽完全和原書裏不同？

  　　時別雲昨晚想了好一會兒都沒頭緒，這會兒自然更是想不出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她幹脆也把這事兒丟在一邊，看了看琳琅滿目的美食。

  　　最終，挑了一碗……清湯小米粥。

  　　早上喝粥，養胃。

  　　並且也適合她未來獨立生活，免得把胃口養刁鑽了，以後脫離秦家還不適應呢。

  　　秦盛睿看著女兒安安靜靜地吃著食物，她吃得慢條斯理，但卻很香。

  　　明明隻是清粥，也讓人莫名地感覺食欲大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女兒的衣服上。

  　　——還是昨天那條黑白格子裙。

  　　“……雲雲。”秦盛睿叫她，“吃了飯，讓媽媽帶你去附近的商場逛一逛，多給你置辦幾身衣服。”

  　　說著又推過來一張卡。

  　　“這卡就當是你的零花錢，每個月我給你打二十萬，你可以買點自己喜歡的小玩意。”

  　　女孩子嘛，無非就是穿衣打扮。

  　　二十萬也是考慮到時別雲剛回家，又是未成年。不好一次性給太多錢。

  　　秦盛睿自己其實是覺得這錢有點少的。

  　　但在時別雲眼裏……

  　　她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一個月二十萬！

  　　一年下來，一套房子都有了！

  　　看看，這工作回報率，簡直杠杠的。

  　　時別雲利索地接過了卡，點點頭：“謝謝爸爸。”

  　　這可是金主爸爸！

  　　她想了想，又問道：“我可以自己去買衣服嗎？沒必要麻煩媽媽。”

  　　秦盛睿眉毛一挑，“麻煩”？

  　　哪有孩子說麻煩父母的？

  　　可看著女兒，他想了想……還是慢慢來吧。

  　　“行。不過不能一個人，讓家裏的司機陪你一起。”

  　　買衣服也得花錢，秦盛睿順手又往剛剛的卡裏打了一筆錢。

  　　這就當是置裝費了。

  　　隻是心裏難免還是有些不放心。

  　　秦盛睿便又問：“雲雲還有沒有別的想去的地方？或者有什麽要求？爸爸今天空出了一天，專門陪你，想幹什麽都行。”

  　　不想去逛街的話，遊樂場呢？電影院？

  　　秦盛睿還真不知道小女孩們有什麽愛好。

  　　這一點上，時別雲也不會猶豫。

  　　她立刻不假思索地開口：“那就去學校吧，那個新誠高中？我想去看看教材，順便問問需不需要買什麽輔導書。啊，還有課外班什麽的。”

  　　時別雲掰著手指，熟門熟路地捋了一遍。

  　　她的高中知識早忘光了。

  　　早點去學校，早點撿回來……她可還得高考呢！

  　　現在一分鍾，高考就是一分，一分就是一操場啊！

  　　秦盛睿：“……”

  　　他倒是不在乎女兒的成績，可女兒好像……特別上進？

  　　上進是好事兒啊！

  　　“行，那爸爸就帶你去。”

  　　一錘定音。

  　　新誠高中。

  　　秦盛睿昨天就打了電話過來，高二的年級主任當時就記下了，會有個轉學生過來。

  　　這個轉學生，可不同於其他人。

  　　新誠高中作為首屈一指的名校，轉學過來不僅需要大量的費用，還得擁有出色的成績。

  　　轉學考試的難度，幾乎和競賽差不多。

  　　因此能成功轉學的，寥寥無幾。

  　　但麵前這位嘛……

  　　年級主任看著秦盛睿那熟悉的麵孔，心中了然。

  　　富豪榜上有主兒的孩子，那還用考試？

  　　直接安排！

  　　好在，這孩子雖然是走關係進來的，但看著還挺乖巧……

  　　年級主任笑了笑：“孩子剛來，我看就先給她安排到八班？我們每個學期都會打亂班級重組，成績好的話，下學期就能去火箭班了。”

  　　八班是普通班，秦盛睿也知道拔苗助長的道理，便同意了。

  　　咦。

  　　時別雲眨眨眼，劇情又不一樣了。

  　　原書裏，“她”是考入的新誠，進的自然也是火箭班。

  　　沒想到現在走後門，居然去了八班……

  　　在新誠讀書的，除了學習特別好的之外，還有一種被父母送過來混日子的。

  　　一般家裏有錢，也不需要考慮前途。

  　　八班，就是這種學生的集大成之班級。也被稱為，“紈絝子弟班”。

  　　不過去就去吧。

  　　反正在哪兒都一樣。以時別雲目前的水平，去了火箭班她還不適應呢。

  　　此時此刻的八班。

  　　劉新宇猶如一顆小炮彈般衝了進來，一拍桌子，驚喜道：“轉學生來了！漂亮，真的漂亮！而且還要來咱們班！”

  　　他趴在辦公室外麵，不僅看清楚了轉學生的長相，還把對話偷聽了個一清二楚。

  　　教室內瞬間亂哄哄成了一團。

  　　大家紛紛讓他多說說。

  　　窗邊，一個身影懶洋洋地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

  　　梁星闌靠在椅背上，放空地看向窗外。

  　　轉學生是今天來的嗎……他都快忘了……

  　　等等，八班？

  　　轉學生去的，不是火箭班嗎？

  　　梁星闌心跳快了一瞬，但也隻有一瞬。

  　　很快，他就釋然了。

  　　隻是傳言而已。

  　　等到真要去上課的時候，肯定還是去火箭班的。

  　　就算火箭班現在宣布解散，也一定會在轉學生入學的那一天，重新重組。

  　　因為“劇情”——永遠都無法改變。

  　　這一點，他已經無數次地領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