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莫思歸(1)

  　　9 莫思歸

  　　夜色朦朧，臨窗而立，赤夏卻無睡意，殘燈之前，卻也顯地幾分憔悴，不如往前般，笑語盈盈，不諳世事。

  　　庭院中新花卻開得正豔，夜風襲人，帶著惰意與朦朧的睡意，卻還嵌著陣陣暗香，此時室外正雨。雨，簇簇落下，砸於柔弱的花瓣之上，花瓣幽幽顫抖，驚起晨露。在空中飛濺，仿若綻放的片片蓮瓣，清晰透明，豐盈明澈。

  　　房外徐徐傳來輕微的扣門聲響，幹擾了這一片清淨，赤夏無語，臨窗而立，仰望窗外悲寥的夜色，神情木然。那人推門而入，木門發出沉重刺耳的呻吟。簾珠相擊，其聲清脆可人，從耳入心，嵌入神經，在致細的毛孔中悄然綻放。

  　　來者是一個年盡半旬的婦人，麵容之上殘留著歲月逝去的傷痕，發鬢之上的發杈，在燭火之下，斑斕絢目。她神情自若，眼中嵌著歲月的滄桑和安詳，孱弱搖曳的燭燈之下顯得溫和且平易近人。

  　　她來到赤夏麵前，喚到，孩子，天色已晚，為何仍未入眠？

  　　赤夏不答，側臉轉身，握著其母親的手，溫涼溫涼的。

  　　婦人笑道，你不說，我卻也明白，那女子隻是一個賣藝的，想必單也不會為她舍你遠去吧。

  　　赤夏搖頭，眼中嵌著淚水，強忍著，帶著欲哭又止的哀傷與無奈。她說，娘，你不明白，單不是那樣的人。

  　　婦人抿嘴笑道，她輕拂赤夏的麵頰，整理其額前淩亂的絲發，道，娘，明白。

  　　娘本是府上的一個身份低卑的婢女，從不奢望高攀枝頭，隻求可有安定的生活，可與相愛之人長相斯守，僅此而已，便也足矣。而你爹卻全然不同，你爹有著龐大且顯赫的家族，又是家中獨子。你爹卻是個好人，不計較身份尊卑，有著括靜且使人安謐的笑靨，還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那年與你爹相遇，正值仲夏，池中白蓮開得正是絢爛，仿若白雪一般，嬌陽之下，顯盡其清豔，陽光傾瀉在白蓮的蓮瓣之上，縷縷地反射，透明曲折地嵌在空中，有著絢爛耀眼的光芒，水光瀲灩，還有嵌著惰意與安謐的清風，穿躍於柳暗花影其間，釀著濕氣，拂麵而來。而後，我卻如此，臨水而立，竟忘了歸返。

  　　不知何時，你父親出現，騎著白駒，手持長鞭。你爹那時卻還是一個桀驁不馴的男子，神情自若，飛揚不羈，兩道如劍鋒的眉梢，斜斜地，直插雲鬢。他唇間半啟，帶著欲言又止的驚愕。

  　　他躍馬而下，長發在風中浮躍。那日他一襲青衣，他的後襟在風中如旗般輕幽地浮動。他的長發，還有他飛揚不羈的容貌在班駁的樹陰之下，湖水泛著絢目的光暈，映在他的青衣之上，一切卻在恍然間顯得驀然溫和，一切都在頃刻美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