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適時拍上一記馬屁，“一個毛頭小子愣頭青，哪裏比得上尚書大人運籌帷幄，隻有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份兒。”

  趙開旗沒說話，但微微眯起的眼角，顯然心裏還是高興的。

  魏子諸回到侍郎房，粗略看了眼資料。

  卷宗上確實寫了不少這個丁秋的事跡，大堯的鹽鐵是掌控在皇家手中的，除此之外還有漕運，冶煉。

  當然，民間也有，但大頭還是皇家掌控，有專門的官員負責此事。

  自古以來這類與商賈打交道的位置，就是油水極重的，這丁秋就是撈多了油水，遭人嫉恨，給舉報了。

  官不大，鹽鐵署最高長官鹽鐵令也才正五品官，在地方上是夠大了，放在京都就捉襟見肘，見了誰都是上官。

  但鹽鐵令是實權人物，這個位置很容易斂財無數，而且有直麵聖上的權力，一般三品大員見了，都不敢怠慢。

  就連這卷宗，雖然寫得詳細，卻沒有落款是誰人所寫，顯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按理說這是不合規矩的，但卷宗趙開旗先看過，再給自己，就耐人尋味了。

  魏子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剛才故意表現出一副愣頭青的樣子，趙開旗果然上當，把這件事全權交給他處理。

  如果真打下丁秋，那麽鹽鐵令的位置就會空出來，如今的朝堂爭奪，十有八九會落入趙丙一派的人手中。

  要是打不下來，也無傷大雅，反正是自己這個侍郎要為皇上肝腦塗地的，跟他趙開旗這個尚書，可沒半點關係。

  到時候大可以推脫了事。

  魏子諸不了解丁秋，但有人了解。

  當日他也沒有急於行動，過段時間，趙開旗自然就會知道，自己可不是說說而已。

  用愣頭青來麻痹這些人，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怕是已經被自己打掉了不少羽翼了。

  人脈關係自古都是積累起來的，從來沒有人能一蹴而就，即便是皇上也不行。

  拉攏親信，打壓異己。

  帝王心術就是權衡之道，要在大臣之間做到平衡，不能讓一方獨大，也不能讓皇家威壓喪失，這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所以每一任帝王上任之後，都會培養自己的親信，這其實也是在經營人脈關係。

  魏子諸自然不可能一下子打掉趙丙這個奸臣團夥，但是自下而上，一刀刀割下他們的肉還是可以的。

  當日公務結束，天色已經黃昏。

  魏子諸乘車回公主府，席間，陳涵素問起今日情況，魏子諸一一作答，然後問道：“這丁秋，媳婦兒知道多少？”

  陳涵素白了他一眼，“口無遮攔！”

  魏子諸嘿嘿笑道：“那我換個稱呼，夫人，不過這樣一喊，感覺自己都變老了，那喊娘子？”

  陳涵素無奈搖頭，不管他的胡鬧，正色道：“鹽鐵令丁秋，我對他最直觀的印象就是圓滑處世在，八麵玲瓏。”

  “表麵上看，他向來不結黨營私，雖有貪汙，卻從未傷及根本，鹽鐵令這個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他上任已有八年，從未出漏子。”

  魏子諸點點頭，這麽一說，他心裏就大概有數了。

  不結黨營私，那就表明不是趙丙那一派的人，難怪趙開旗讓自己去處理，吏部侍郎的身份自然不夠，但自己還有個駙馬爺的身份，光是這個頭銜，就可以做很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

  趙開旗又拿捏自己必定熱血上頭，而丁秋顯然也不是一般人，到時候不管誰勝誰負，對他們來說都是好事。

  至於圓滑處世八麵玲瓏，魏子諸倒覺得無傷大雅，反而應該如此。

  鹽鐵令是跟天下商賈打交道的，還不是什麽小商販，那些大商戶，人精一樣，若不圓滑一些，隻怕要栽跟頭。

  別說什麽士農工商，最精明的人就是商人，有時候連士族官員都不如。

  但這些話也不能全信，不是說不能信陳涵素，而是丁秋此人到底如何，外界傳言終究隻是一知半解，真正的為人還是要親自接觸過才知道。

  “趙開旗讓你去查丁秋，估計想要利用你排除異己，現在大堯朝堂不穩，丁秋不能動。”

  陳涵素話沒說完。

  但言外之意已經非常明顯，讓魏子諸不要去查。

  好不容易有個沒有跟趙丙他們同流合汙的重臣，真去查了，那就是鹽鐵令跟公主府結下了梁子。

  再影響到朝堂，極可能會讓鹽鐵令反感皇室，轉而跟趙丙等人抱團。

  那就得不償失了。

  魏子諸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語氣平靜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這句話他成了他的口頭禪了。

  陳涵素隻是語氣一窒，倒也沒有繼續勸解。

  她終歸是女流之輩，長公主又如何，能做之事有限，朝中那些大臣，處處以於禮不合來彈劾她，搞得她也舉步維艱。

  所以現在要做什麽事，魏子諸能做是最好的。

  晚飯過後，魏子諸提議一起走走，陳涵素難得沒拒絕。

  兩人走著走著就到了百花苑，卻見薑允顏正在院子裏忙碌著。

  陳涵素上次誤會解除，雖沒什麽臉色，但也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魏子諸也好奇，問道：“你在這幹嘛呢？”

  看到駙馬公主，薑允顏立即行禮，依舊戴著麵紗，這次給魏子諸也行了一禮。

  然後才說道：“奴婢在修剪花草。”

  魏子諸偏頭看去。

  陳涵素麵無表情道：“她已經成了公主府的侍女。”

  魏子諸這才恍然大悟。

  其實薑允顏留不留在公主府都無所謂，但是看她這樣子，估計也是無處可去，留下便留下吧，他也沒多想。

  正想繼續邁步，薑允顏卻再次開口道：“駙馬爺，上次那個藥膏，奴婢已經用完了......”

  說完她就低下頭，不敢去看長公主。

  作為一個奴婢，她這是在問主人要東西，是大不敬。

  但是恢複容貌，對於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都是可以豁出去性命的致命誘惑，薑允顏自然抵擋不住。

  心中再如何沒底氣，也不得不開口。

  陳涵素偏頭看向別處，隻當沒看見。

  她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這從公主府眾人臉上的笑容就能看出來，魏子諸剛入公主府時，還特意給他安排了不少侍女，內侍更是精挑細選的少女，姿色都不錯。

  連這個她都能容忍，放在平時，豈會在意一個民女跟魏子諸如何。

  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也說不上來，心裏略微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