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走進來一個身穿管家服的中年人，鄙夷的看著院中的眾人，好像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就是汙了他的眼睛。

  “是，他是我爺爺。”

  小如煙站起身，紅著眼對來人說道。

  “是就行，你爺爺他衝撞了我們老爺的馬車，讓我們老爺受了驚。”

  說著，他瞥了一眼草席裹著的屍體，繼續道：

  “原本我家老爺是要拿你爺爺問官的，但是你爺爺直接死在路上了，那我家老爺也就不追究了。”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兩粒碎銀，扔到地上。

  “我家老爺寬仁，賞你二錢銀子，用作安葬。”

  說完轉身，便要離開，小如煙紅著眼，彎腰要將錢撿起來。

  林辰傑拉起她，不讓她彎腰低頭，對著那名管家冷聲問道：

  “你家老爺是何人？”

  中年人看見有個年輕人冷著臉問自己老爺，以為他也是那種打抱不平的江湖客，不屑的說道：

  “我家老爺是兵部參謀安明，兵部尚書的嫡子。”

  說完便大步離去。

  小如煙又想彎腰將碎銀子撿起來，但是林辰傑強硬的拉住她，不讓她這樣做。

  “辰傑哥哥，我知道你想讓我有氣節，但我家裏很窮的，我需要錢來安葬爺爺。”

  小如煙仰起頭，紅著眼淒然的說道。

  聽見小如煙的話，林辰傑心裏某些東西被觸動了，一些一直堅信的東西被這句話打碎了。

  這個世道，沒有錢就沒有氣節。

  他俯下身，彎腰將那兩粒碎銀撿起，放在小如煙的手裏，說道：

  “有氣節是對的，他們要你低頭，不是你的錯，是另一個人的錯。”

  說罷，他的目光往向遠方，那裏是氣勢恢宏的大周皇宮。

  小如煙不明白林辰傑的意思，她隻知道辰傑哥哥不會害自己。

  貧民窟的白事十分簡單，幾個身強力壯的鄰裏街坊在亂墳崗那裏找了塊平坦的土地，挖了個深坑，將柳老漢放了進去，用木板立了個碑。

  放進去之前，林辰傑特意看了看柳老漢身上的傷痕，除了一塊撞傷，還有幾道鞭痕，應該是被撞倒後車上的人打的。

  一直忙到傍晚，才將一切事情忙好，小如煙給每個來幫忙的街坊一文錢，算作答謝，雖然很少，但是這是她唯一拿出來的了，有一些街坊並不打算收，但小如煙還是堅持塞到了他們的手裏。

  林辰傑一直跟在小如煙的身邊，陪她到了最後，小如煙堅持到所有人走了以後也沒有哭出來。

  “奶奶還在睡著，辰傑哥哥謝謝你幫了我那麽多，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去陪著奶奶。”

  小如煙說完便跑進了裏屋，那是她和奶奶住的房間。

  林辰傑並沒有去休息，隻是默默無言的站在院子裏。

  天漸漸黑了下來，貧民窟是沒有誰家有錢買蠟燭的，天黑以後隻能摸黑回到家裏休息。

  忽然，林辰傑耳邊傳來一陣嗚咽的抽泣聲，聲音很小，似乎在竭力壓製著自己。

  “唉。”

  林辰傑歎息一聲，轉身走進了裏屋，小如煙正咬著黑乎乎的被子無助的哭泣著。

  “哭吧，哭吧，不要再壓抑委屈了，有我在呢。”

  林辰傑將小如煙抱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瘦小的脊背，他知道這孩子懂事，不想在自己麵前哭，讓自己擔心。

  “哇！”

  小如煙再也受不住了，趴在林辰傑的懷裏放聲大哭，好像將自己的所有苦，受的所有委屈，都發泄了出來。

  “辰傑，哥哥，我...我沒有爺爺了，如煙...如煙沒有爺爺了，爺爺他走了...”

  如煙哭訴道：

  “辰傑哥哥...我是...不是災星啊....我爹我娘都沒了...現在我爺爺也走了...如煙，如煙...”

  她哭的悲痛，一個勁兒的自責埋怨自己，說自己是災星，自己害了父母親人。

  林辰傑聽的揪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終於小如煙哭的沒有力氣，趴在林辰傑懷裏一抽一抽的。

  “如煙不是災星，如煙是天下間最好的女孩兒，如煙的父母，爺爺奶奶都很喜歡如煙，辰傑哥哥，也很喜歡如煙，發生這些事情不是你的錯...”

  林辰傑摟著小如煙在她耳邊溫柔的說道，不知過了多久，小如煙在他的懷裏沉沉睡去，林辰傑則是一夜沒有合眼。

  “公子，你帶丫頭走吧。”

  小如煙的奶奶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看著抱著如煙一夜未睡的林辰傑沙啞著說道。

  “老人家，這...”

  “公子，就算是老身求你了，你發發慈悲，丫頭從小就命苦，爹娘走的早，我和老伴兒想著一直養著丫頭長大，以後給丫頭尋個好人家，但是沒想到老頭子就這樣沒了。”

  “隻剩下我們兩人，老身這條賤命，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等公子走後，老身撒手人寰，丫頭在這世上算是徹底沒了親人，她還這麽小，她可怎麽辦啊。”

  “若是公子不願意，老身也隻能求個大戶人家，把丫頭收了做個婢女，不是老身心狠，是這窮人家的孩子隻有這樣才能活命啊。”

  “老身看的出來，公子不是一般人，丫頭這麽喜歡公子，她也會願意的，公子以後賞她一口飯吃，保她活個命，老身下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說著，她就要起身給林辰傑磕頭。

  林辰傑扶著老婦沒有讓她起身，沉吟幾息後點了點頭，說道：

  “老人家，我會好好照顧如煙的，您放心，在下立誓，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說著他從懷中套出兩錠銀子，放在被子上，說道：

  “老人家，這些錢您留著好好生活，在下來京城確實是有事，不日便要離開京城，我會帶著如煙一起走的。”

  說罷，他抱著還在沉睡中的如煙，走出了屋子，迎著清晨的微風，他抬頭看向巍峨的大周皇宮，目光如電。

  春枱街上，林辰傑背著小如煙走在路上，小如煙的低著頭，悶悶不樂。

  她已經知道奶奶將她托付給了辰傑哥哥，但是她從來沒有離開過貧民窟，更別提辰傑哥哥說以後還要離開京城，去更遠的地方。

  她心裏還是十分掛念奶奶的。

  林辰傑似乎知道她的心事，特地帶著她往人多熱鬧的地方去，給她買了新衣服，新鞋，買了許多的零食和新奇玩意兒，一直逛到很晚才找了間客棧住下。

  小如煙坐在軟和幹淨的客棧床鋪上，才明白自己已經徹底離開家了。

  她洗的幹幹淨淨，換上漂亮的新衣服，等她的辰傑哥哥來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