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

  慕卿卿被蒙裘拔光了所有牙齒。

  她以為餘生都會被困在軍營裏。

  哪知待那漠王庭使臣大隊離開後，蒙裘竟暗中派人救走了她。

  然而，與蒙裘會合後，迎接她的不是自由，而是新的牢籠。

  蒙裘不止害她沒了牙齒，還親手毀了她的臉。

  他說，她長得太好看，怕被熟人認出來。

  可那是她的臉啊！

  他用刀子割開她的皮肉，令她痛得死去活來。

  但這一切都過去了。

  而今，她慕卿卿回來了。

  為了隱藏身份，慕卿卿成了蒙裘身邊的蒙麵婢女。

  她麵容醜陋，尋常人看了一眼，就不願再多看。

  因此，入城後，果真沒人認出她來。

  但事實上，裴護早就知曉蒙裘暗中所做之事。

  他為此警告過蒙裘。

  蒙裘當時陰狠地笑笑，說——“隻是拔光她的牙齒，本王想想還是不甘心啊。”

  所以這一路，蒙裘沒少讓人折磨慕卿卿。

  他將她當做最下賤的奴隸，所有人都能對她動輒打罵。

  但他又不止是苦待她。

  每次慕卿卿受苦後，他都會給幾個甜棗，一副還很在意她的模樣。

  因此久而久之，慕卿卿腦補出了蒙裘與她虐愛情深的戲碼。

  類似設定的，她以前也看過不少。

  有些女主被折磨得更慘。

  相比之下，蒙裘還算“溫柔”的

  。

  他至少沒有滅她全族，沒有挖她的腎、取走她的眼睛……

  裴護可不管他們在玩什麽把戲。

  他特意派人一路監視著慕卿卿，防止她逃跑。

  現在到了皇都，他更加不會讓慕卿卿去打擾公主的生活。

  ……

  使臣們住在城內驛館。

  他們並非現在就能入皇宮，需等宮裏的安排。

  而入宮之前，他們可以隨意走動。

  裴護當天就去了太傅府。

  彼時已近黃昏。

  府內剛備好晚膳。

  溫瑾昀早已知曉使臣今日入城的消息。

  但慕辭並不知曉。

  因此，一聽說阿護回來了，她甚是驚喜。

  他人正在前廳等候。

  慕辭與溫瑾昀一同去往前廳，三步並作兩步，甚是急切。

  畢竟，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

  她都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模樣，有沒有大變化。

  溫瑾昀看她走得急，低聲提醒她放慢些。

  倒不是有多不想讓她去見裴護，而是顧及她有孕在身。

  前廳。

  聽到腳步聲後，裴護就立刻起身。

  他兩隻手垂放在身體兩側，麵色有些許緊張，翹首以盼地望著入口處。

  不一會兒。

  那熟悉的人影進入他視野。

  看到那身披銀色狐裘，麵容傾城的女子，裴護心中一緊。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行了個下屬禮。

  “見過公主

  ！”

  慕辭對他盈盈一笑，兩眼彎彎似新月。

  她心情好，語調也顯得歡快。

  “阿護，這兒沒有外人，就別同我行禮了。

  “你快抬起頭來，讓我仔細看看你。”

  她這副模樣，像極了一個長輩，見了離家多年的晚輩，對其關懷備至。

  裴護早已知曉公主沒死。

  可今日真的見到她，他仍會陷於深深的震撼中。

  他收了禮，抬起頭來，望著眼前人。

  她肌膚白皙，卻不似從前那般蒼白。

  巴掌大的臉，褪去少女的稚嫩肉感，出落得更加精致嫵媚。

  她不是那躺在冰冷棺材裏的屍體。

  她是活生生的公主……

  裴護嘴唇微顫，如鯁在喉。

  “公主……您還活著，不是夢……”

  他所受的煎熬，並不比溫瑾昀少。

  回到漠王庭後，他也一心想著回來為她守墓。

  他沒有一天不想她。

  看著顯露出脆弱一麵的阿護，慕辭有些動容。

  “阿護，你變了好多啊。”

  裴護已經換上了天啟人的常服，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是天啟人。

  但慕辭還是發現了他的耳洞。

  戴耳飾，是獨屬於大漠人的標記。

  身份越高，耳飾就越精致。

  裴護拿掉了耳飾，卻拿不掉耳洞。

  除了這微小的變化，裴護的身板也比從前更加硬朗強壯。

  他的肩膀不似從前那樣薄，

  腰也變壯了些。

  他最大的變化，就是真正成長了一個可靠的男人。

  那雙黑曜石一般的雙眸，沉澱了這些年的閱曆。

  他的眼神比從前還要堅毅淩厲。

  兩人都在看對方時，溫瑾昀忽然走到中間，看似隨意地與裴護行了個平禮。

  “裴將軍遠道而來，想必是舟車勞頓。

  “恰逢府上正準備用晚膳，如若不介意，可一同入席。”

  他過於客氣，給這溫馨的氣氛潑了涼水。

  慕辭扯了下他的衣袖，嗔怪道。

  “言之哥哥，你幹嘛這麽文縐縐的。

  “這是阿護，又不是外人。”

  裴護嘴角微揚。

  “公主說的是。

  “溫太傅不必這般拘禮。

  “在這裏沒有漠王庭的裴將軍。”

  溫瑾昀卻仍是那謙謙公子的模樣。

  他對裴護投以微笑。

  “禮不可廢。”

  慕辭則朝裴護擠了下眼，無非是讓裴護別在意溫瑾昀這副“德行”。

  正好裴護還沒用膳，便隨兩人一起入座。

  溫瑾昀讓下人多添了雙碗筷，還吩咐廚房再多做幾道小菜。

  裴護感慨道。

  “這些都是柳嬤嬤做的吧，許久未吃到這熟悉的味道了。”

  慕辭笑語嫣然。

  “阿護可要多吃點呀。

  “嬤嬤也很想你呢。”

  溫瑾昀慣會字斟句酌，當即就留意到她用的“也”字。

  這是不經意

  間委婉地表示，她也很想裴護……

  溫瑾昀成功自己把自己慪到，默默喝了口熱茶。

  而這會兒，慕辭正聽裴護說漠王庭那邊的情況。

  “……大漠和天啟的生活習俗有諸多不同。

  “比如，那邊的女子更加自由，能和男子一樣上戰場。

  “她們就算終身不嫁，也不會遭人非議。

  “那邊的人對吃食都不怎麽講究，哪怕是最熱鬧的酒樓，飯菜也很單一。

  “飯桌上最多的就是牛羊肉，菜蔬很少見。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那邊的人個頭都很高，女子也孔武有力。

  “大漠的孩童自幼練習騎術……對了，這次我還專程給公主帶了匹汗血寶馬。”

  慕辭越聽越覺得有意思。

  她轉頭看向溫瑾昀。

  “言之哥哥，等你辭官了，我們就去漠王庭吧！”

  溫瑾昀清俊的眉眼一片溫和，耐心且認真地應了聲“好”。

  裴護對此很是詫異。

  “太傅要辭官？”

  溫瑾昀態度隨和。

  “嗯，有這個打算。”

  說著，他當著裴護的麵握住慕辭的手。

  “畢竟，我也想多陪陪公主。”

  雖然已經被迫放下對公主的感情，可見到他們二人如此恩愛，裴護不可能完全沒感覺。

  他故意岔開話題。

  “公主，慕卿卿也被帶過來了。”

  慕辭眉頭輕皺。

  “她怎麽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