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瑾昀的折子，很快就被慕玨錚給批閱了。

  後者看到上麵所寫的內容後，麵上有幾分錯愕。

  但細想了一番，還是準了。

  次日早朝。

  滿朝文武都知曉——溫太傅即將隨大軍一同出征，對戰北涼。

  文臣們麵麵相覷，五味雜陳。

  戰局如此緊張嗎？

  連太傅這樣一個文臣都被調去禦敵了。

  那他們以後豈不是也要做好隨時上戰場的準備？

  但又一想，太傅也並非是第一次隨軍出征。

  他本就和他們這些普通的文臣不同。

  何況，太傅這一走，朝堂也能少幾分壓迫感。

  是以，更令群臣不安的是，此次與北涼開戰，皇上還派出了翊王。

  似乎不僅僅是禦敵，還要擴張。

  這一仗，怕是沒那麽容易停。

  到時候勢必造成生靈塗炭，萬千百姓流離失所。

  ……

  這些年來。

  北涼沒少在天啟邊境尋釁滋事。

  他們都默認，天啟人作戰保守，隻守不攻。

  因此，這次天啟主動宣戰，令北涼措手不及。

  北涼先前被漠王庭搶占了東部幾城，正需要一個雪恥的機會。

  他們和大漠人一樣，生性好戰，並不懼怕。

  在安陽公主薨逝的第五個月間，也就是十二月末，溫太傅隨軍啟程。

  路經渝州城，他暫離大軍，暗自去見了慕竟泫一家。

  彼時，他們的女兒剛滿一個月。

  這是溫瑾昀第一次見到這孩子。

  小臉紅彤彤的，毛發稀疏

  。

  小小的一隻，又軟又輕。

  不過，白娉婷何時產子，他還是很清楚的。

  夭夭臨終前就念過這個未出生的侄兒，他來此，是為了遂她的願。

  白娉婷還不知道安陽公主薨逝的消息。

  見到溫瑾昀，她還問起了安陽。

  不過這話題很快就被慕竟泫扯開了。

  得知他要隨軍出征，慕竟泫勸阻不了，隻能祝他旗開得勝。

  他們都知道慕辭的過去。

  是以，慕竟泫更清楚，溫瑾昀為何會同意與北涼開戰，甚至要親自帶兵。

  他看得出，自阿辭走後，溫瑾昀一直在掙紮和痛苦中勉強度日。

  送別溫瑾昀前，慕竟泫意味深長地問了句。

  “你會回來的，對嗎？”

  隻怕他這一去，是存了必死的心。

  畢竟，一旦所有的仇恨都報了，那就沒有什麽能夠促使他繼續活著了。

  溫瑾昀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搖床裏的嬰孩身上。

  那孩子已經睡著了，小嘴嘟起，臉蛋泛紅。

  這一刻，慕竟泫想——若是阿辭能留下個孩子，溫瑾昀肯定能撐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

  分別時，慕竟泫一路將人送到村口。

  “太傅，保重。”

  溫瑾昀眼神微澀。

  “若是我當初能辭官，與她歸隱山林，至少能如你們一般，一家人和樂融融，彼此不相離。

  “是以，我沒什麽可保重的。

  “願兄長多珍重。”

  說完，他拱手行了個平禮。

  慕竟泫嗓音一哽，

  話還未出口，眼眶已然泛紅。

  他安撫性地拍了下溫瑾昀的肩膀。

  兩下。

  一下比一下重。

  “太傅，阿辭不會怪你的。”

  夜色深重，寒風呼嘯。

  慕竟泫送走了溫瑾昀，又為自己哀愁。

  他久久沒有動身返回農舍。

  隻因，他不知如何麵對白娉婷。

  她剛出月子，能承受得住噩耗嗎？

  慕竟泫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

  他想著，能拖多久拖多久。

  有了比較，他更加體會到家人的彌足珍貴。

  權勢和地位，都不及一個真心相待之人。

  希望阿辭在天有靈，保佑溫瑾昀早日看開，走出傷痛。

  ……

  外麵發生了什麽，宋知安都一一說與慕辭聽。

  包括這次兩國開戰，溫瑾昀自請帶兵一事。

  宋知安說完，更好奇公主的反應如何。

  見她麵露不滿，便順口問了句。

  “溫瑾昀還有心思去打仗，公主不開心了嗎？”

  慕辭對他沒有好臉色。

  “你既知道，為什麽還要多嘴一問。”

  宋知安神情自若。

  “公主的心思，我可猜不準。有時候多嘴問問，才知道公主如何想的。”

  “我不喜歡打仗。”慕辭喃喃道，“可見，他已經開始不在乎我的感受了。”

  宋知安聽後，不以為然。

  “這不正是公主想看到的變化嗎？

  “曾經心懷天下、以和為貴的溫太傅，如今大力主戰，給百姓們帶來災難與恐慌。

  “他可真是越

  來越不討喜了。

  “一個文官跑去打仗，隻怕是要將戰場當成了宣泄場。

  “這恰恰說明，他因為愛妻之死，痛不欲生……”

  “惡心。”慕辭倏然皺眉。

  宋知安也皺起眉頭，“什麽惡心？”

  慕辭沒來由地擠兌他。

  “說什麽愛妻之死，單這幾個字，就很惡心。”

  宋知安到現在都摸不透她的喜惡。

  有時候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她卻聽不得。

  是以，他最近竟有些欽佩溫瑾昀。

  在太傅府，她的脾氣就沒這麽壞。

  宋知安試探著問。

  “安陽公主，你不喜歡蠢東西是嗎。

  “那麽你覺得，我和溫瑾昀誰更聰明？”

  慕辭毫不猶豫地回答他。

  “他比你還蠢。

  “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在這兒。”

  “哈哈……”宋知安很滿意這個回答，當即發出朗笑聲。

  他模樣俊美，一張臉毫無瑕疵。

  笑起來，更透著別樣的恣意瀟灑。

  但。

  在慕辭看來。

  他現在就像條傻了的狗。

  她別過臉，兀自喝藥，不做理會。

  宋知安突然伸手，似乎要摸她的臉。

  慕辭反應迅速，立刻躲開。

  她眸中浮現出一抹慍色，美目含怒。

  宋知安的手就這麽僵住，不解地看著她。

  “公主，我還碰不得你嗎？”

  這句話，在慕辭聽來就是明知故問。

  她很不高興，當著他的麵，直接將那未喝完的藥灑了。

  而後，

  又將藥碗往地上一摔。

  嘭！

  那碗很硬，滾了幾滾，並未碎裂。

  但方才這架勢，已足夠表達公主此刻的惱怒。

  連宋知安都沒反應過來——她竟然真的把藥給……

  “碰我？你配麽。滾出去！”慕辭目光冰冷，完全不怕惹惱宋知安。

  後者眯了眯眼，狹長的眸中突顯幾許不耐。

  “安陽公主，我沒有溫瑾昀那樣好的耐心。”

  慕辭“嗤”的一聲笑了。

  她眼神涼薄，極擅玩弄人心。

  下一瞬，她如同能夠窺探他內心黑暗一般，幽幽道。

  “沒有就應該學。

  “你不是想要做得比他好，想要馴服我嗎？

  “相信我，我曾經對溫瑾昀做的，比這過分得多。

  “如果你連這都受不了，不如現在就認輸吧。

  “不止輸給我，也輸給了溫瑾昀。”

  宋知安明知她在耍他，卻又挑不出她的錯。

  仿佛隻要他對她發脾氣，他就前功盡棄了似的。

  可又總有哪裏不太對。

  這次，又是不歡而散……

  一天沒喝解藥，慕辭並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之後幾天，她還在和宋知安鬧脾氣，怎麽都不肯喝。

  他想出各種方法威逼利誘，都動不了她。

  直到第五天，慕辭感覺到了不適。

  而通過這次試驗，她暫且得出——不喝解藥，她大概能撐多久。

  ……

  與此同時。

  皇都。

  蕭老夫人知曉慕卿卿的遭遇後，不禁為她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