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城門大開，慕玨錚在翊王的護送下，入宮和談。

  百姓們依舊不敢出門。

  他們不在意誰做皇帝，隻希望和談順利。

  宮門口。

  沐維清領兵檢查，不允許任何人攜帶兵器入宮。

  慕玨錚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解下了兵器。

  皇宮。

  正殿內。

  慕竟泫身穿龍袍，靜靜地等著。

  坐在龍椅上，咳嗽不止。

  昨晚頭疾持續發作，以致他一宿未眠。

  此時眼下一片青紫，顯得精神不濟。

  “惠王殿下到——”

  隨著太監的稟告聲響起，慕玨錚在眾人的簇擁下進殿。

  少年意氣，如那出生的日頭，又似新抽出的嫩芽。

  每一步，都是氣定神閑的穩健。

  就好像在走向已知的未來，眼神堅定，毫無半點茫然與踟躕。

  兄弟相見，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慕玨錚冷冷地看著慕竟泫，如同針尖對麥芒。

  和談開始，慕竟泫言簡意賅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朕願意禪位於惠王，但大軍入城後，不可動刀劍，不可流一滴無辜之人的血。”

  慕玨錚看向小全子。

  而後，便由小全子開口傳達。

  “我們殿下的意思是，一人與千萬人的性命，皇上隻能選擇其一。”

  這千萬人，代表的自然是皇都百姓。

  至於這一人，便是皇帝自己。

  小全子的眼神中透著股陰狠勁兒，比起慕竟泫身邊的掌事太監，氣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

  完這話後，慕竟泫十分平靜。

  隻因他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

  不過是一死，他沒什麽畏懼的。

  何況他頭疾加重，活著也是受累。

  用他之死，保全整個皇都，值了。

  站立在他旁邊的韓喜臉色凝重。

  “皇上……”

  慕竟泫擺了下手，示意他噤聲。

  而後，他態度和善地開口道。

  “朕會如惠王所願。”

  沐維清假模假樣地躬身大喊。

  “皇上！臣請皇上三思啊——”

  慕竟泫朝沐維清看去。

  “事已至此，朕意已決。”

  沐維清低著頭，嘴角卻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既然都決定好了，那就趕緊自刎吧……

  慕玨錚非常冷漠地望著。

  “皇兄，話不多說，動手吧。”

  “惠王，您與皇上是親兄弟啊！”沐維清還試圖勸說，看起來格外忠心。

  而後，他突然大喊一聲。

  “禁衛軍何在！護駕！”

  緊接著，一大群禁衛軍衝進大殿。

  這些人圍住了慕玨錚，對其刀劍相向。

  沐維清趁此機會，走到龍椅邊，張開胳膊護著慕竟泫，並下令。

  “惠王謀反，立即誅殺！”

  慕竟泫一臉驚愕。

  這些禁衛軍，並非他的安排。

  “沐維清，你……”

  沐維清打斷他的責問，“皇上，隻要殺了他們，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麵對這樣的變故，慕玨錚不慌不忙。

  “皇兄，這就是你和談的誠意麽。”

  慕竟泫立即下令。

  “所有禁軍，都退出去！”

  沐維清對他十分失望。

  機會都擺在眼前，都不知道珍惜，難怪做皇帝都這麽窩囊。

  既如此，他隻能自己動手了……

  眾目睽睽之下，沐維清手裏突然冒出一把匕首。

  他離慕竟泫最近，直接用刀刃抵住後者的脖子。

  “沐大人！”韓喜見狀，大喊。

  慕竟泫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沐維清眼睛裏泛著寒光。

  “去死吧！”

  不成想，就在他要動手的刹那，一枚暗器打了過來……

  啪！

  匕首隨之被打落在地。

  韓喜反應甚快，立刻製住沐維清。

  沐維清像是沒想到韓喜還能動手。

  他下意識地看向擺放在殿內的香爐，他在裏麵下了軟筋散的……

  而此時，那香爐正在溫瑾昀手裏。

  方才使出暗器的，也是他！

  沐維清錯愕不已，“溫瑾昀，你怎麽會在！”

  慕玨錚嘲諷道。

  “你都在這兒了，太傅為何不能在。”

  慕竟泫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看看沐維清，又看看溫瑾昀。

  “太傅，這……這是……”

  唯一確定的是，沐維清剛才想要刺殺他。

  思及此，慕竟泫瞳孔驟縮。

  溫瑾昀麵色平靜，丟了早已失效的香爐，語調從容沉穩。

  “皇上與惠王和談，乃國之大事，本官擔心有歹人作梗，得了皇上的應允，便於暗中窺測，不巧看到沐大人在香爐裏添了東西。

  “敢問沐大人，爾之所行，是護駕，還是弑君？”

  答案是什麽，此刻不言而喻。

  畢竟，沐維清剛才都對皇上拔刀相向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沐維清。

  包括慕竟泫。

  他睜大了眼睛，震驚又氣憤。

  沐維清為什麽要殺他！

  他們不是相逢恨晚的摯友嗎！

  一看這形勢，沐維清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原來，溫瑾昀或許早就對他起了疑心。

  隻不過借惠王入宮和談，給他設了個局。

  哪怕被抓，沐維清也不害怕，更加不會心虛。

  他隻有恨。

  恨自己沒能成功圍殺慕竟泫和慕玨錚！

  是溫瑾昀毀了他的計劃！！

  而此時，有人和他一樣恨。

  慕竟泫緊咬著後槽牙，一腔怒火無處發。

  “朕想過會有人背叛朕，轉而投靠惠王，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你沐維清！”

  韓喜將沐維清帶了下去，踹向他的膝蓋，讓他跪在地上。

  沐維清看起來十分坦蕩，好像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冷哼了聲。

  “皇上既然已經知曉，為何不立刻殺了臣。

  “莫不是念著舊情？

  “還真是優柔寡斷，就因為這樣，才注定成不了大事！”

  慕玨錚在一旁看戲，饒有興致地調侃道。

  “皇兄的識人眼光，真是一言難盡。不過本王有的是耐心，待皇兄先把此人處置了，再來談禪位一事。”

  小全子掃了眼那些禁衛軍，見他們還將刀劍對著殿下，厲聲

  嗬斥。

  “都長眼了沒，你們該圍攻的，是那個叛臣！”

  禁軍們麵麵相覷，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龍椅上，慕竟泫冷著臉，質問沐維清。

  “朕想知道緣由。

  “為何要背叛朕！”

  既然已經死路一條，沐維清也不怕說實話。

  不同於平日裏的溫和謙卑。

  此刻，他露出了怨毒的神情。

  “背叛你，投靠惠王？你我之間，何來背叛！

  “我不止想要你死，還要惠王死，要太上皇生不如死！

  “你們全都該死！”

  慕竟泫第一次見到沐維清的真麵目。

  如此猙獰，狠毒。

  就像一條毒蛇，朝他吐著信子，隨時要攻過來。

  回想起他們的相識相知，他才如夢初醒地意識到，這一切，或許都是沐維清設的局……

  如果不是沐維清從中挑撥，他也不會將溫瑾昀逼得自請外調。

  現在看來，沐維清還真是早就費盡心思，目的就是要他眾叛親離啊！

  要說沐維清為何要這麽做，在場除了他自己，也隻有溫瑾昀知曉真相。

  慕玨錚通過多方調查，也隻能確定此人來曆不明、有異心罷了。

  是以，沐維清不說，便由溫瑾昀來為眾人答疑解惑。

  他沉著鎮定地開口道。

  “按著親疏關係，沐維清乃皇上您的堂弟。”

  聽到這話，其他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尤其是慕竟泫。

  他指著沐維清，向溫瑾昀確認。

  “堂弟？他……他怎麽會是朕的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