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本想挑撥慕辭和溫瑾昀的關係，好讓慕辭幫他這個父皇。

  沒成想……

  她竟說，她對溫瑾昀不是真心的！

  不止太上皇，於公公也愣住了。

  慕辭嬌笑著。

  “父皇很欣賞溫瑾昀吧，哪怕您不給他實權，也很賞識他的才幹。

  “您讓他居高位，就是想讓他輔佐慕玨錚。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您還要用婚事牽住他，逼著他和昭陽姐姐成親。

  “當然，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您真的疼愛姐姐。

  “所以啊，正是因為您很看重他，兒臣才能輕而易舉地破壞您的計劃，幫著信王哥哥上位呢，”

  太上皇如夢初醒，憤怒之餘，不可置信。

  “竟然是你！

  “在背後推動的人，竟……竟然是你！”

  慕辭用那天真無辜的眼神望著太上皇，乖巧地點頭。

  “對啊，是我。

  “女學第一日，我故意刺激母後，讓她懲罰我，就是想要引出那時的太子哥哥，然後我就裝病，讓他心疼我。

  “之後呢，我又利用逝去的先皇後，與皇兄和好如初，成為他唯一認可的親人。

  “話說回來，如果皇兄沒有奪位的決心，我是不會在他身上多花工夫的，好在，他沒有令我失望。“

  “安陽，你……”

  “噓。”慕辭豎起食指，輕眯著雙眸，示意他閉嘴。

  “父皇，兒臣還沒說完哦，請您耐心聽下去，好嗎？”

  此刻的她，美麗張揚、危險致命。

  於公公已然冷汗直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誰能想到，看似單純的安陽公主，心思如此重……

  “要扶持皇兄上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需要一個好幫手，所以，我選中了溫瑾昀。

  “他做慣了先生，總愛對人說教，我就順應他的喜好，做他的好學生。

  “偶爾使點小性子也沒什麽，把一個壞小孩哄好、變乖巧，那才有成就感呢。

  “男人大多喜歡幹淨純粹的女子，我

  就假裝什麽都不懂。

  “我隻用了幾個月，就讓他喜歡上了我。

  “昭陽姐姐呢？用了幾年時間，都沒能讓他多看幾眼吧？”

  太上皇氣不順，咳嗽不止。

  他眉毛倒豎，嗬責質問。

  “到底是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慕辭毫不懼怕地回道。

  “之前不是都說了嗎，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阿月，為了報複父皇啊。”

  “又是那個婢女！安陽，為了她，你賠上你的一生，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你傷害你的親生父親，毀了你的親弟弟，一個婢女，她值得你這樣做嗎！”

  太上皇繃著一張臉，連殺人的心都有。

  如果不是安陽，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這個逆女！

  她毀了這一切！

  “阿月值得。”慕辭極為認真地回答他，“而且，我也並非不喜歡太傅哥哥，隻要他乖乖聽話，我可以喜歡他一輩子。”

  太上皇怒斥。

  “你就是個瘋子！安陽，你瘋了！！”

  他越憤怒，慕辭就越開心。

  幾句話，就把那個曾經至高無上的父皇激得如此失態，可比其他人動刀動槍要容易得多。。

  她的笑容多了幾分病態，眼角的淚痣越發顯得妖冶。

  就如同那蠱惑人心的女妖，高高在上地俯視那些愚蠢的人，看他們負隅頑抗、苟延殘喘。

  明眸皓齒，純真無辜。

  偏偏說出來的話，叫人膽寒。

  “父皇，您很喜歡蘭貴妃吧？

  “那您知道，她其實是兒臣送您的‘禮物’嗎？”

  太上皇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好歹也是做過皇帝的人，不至於這點彎都轉不過來。

  他聽懂個中貓膩，難以相信地怒問。

  “倩兒……倩兒是你的人？！”

  慕辭彎唇輕笑，慵懶的聲調，緩緩響起。

  “父皇，您真可悲，寵愛了這麽久的妃子，卻連她的真實身份和底細都不清楚。

  “您以為她是賀蘭家的貴女嗎？

  “實際上，她是兒臣在鄉野間給您尋的小寡婦。

  “對了，在您以前，她跟過不少男人呢……”

  皇帝臉色鐵青，極度憤怒下，麵部的肉顫抖抽搐。

  若是在以前。

  他不信有如此荒誕離譜的事。

  但連慕竟泫和溫瑾昀都被安陽這丫頭算計，賀蘭倩的事，他不得不信。

  慕辭深諳殺人誅心之理，幽幽道。

  “早知父皇這麽喜歡兒臣送您的‘禮物’，兒臣就讓她再伺候您一陣子了。”

  太上皇聽出她這話暗藏玄機。

  “你這是什麽意思！蘭妃難道……”

  慕辭一臉天真無辜，極具迷惑性。

  “意思就是，兒臣既然有本事安排一個鄉野寡婦入宮，自然也有本事讓她假死出宮呀。”

  她嗓音甜美，好似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麽，還要讓聽者誇讚她的“好本事”。

  太上皇知曉這些真相，又驚又怒，眼球上瞬間浮現幾道血絲，目眥欲裂。

  哪怕是真的，他也不肯接受，嘴硬否認，隻為掩蓋自己的愚蠢。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你當皇宮是什麽地方！

  “如果倩兒真是你的人，如果她真的騙了朕，朕不可能毫無察覺！

  “你在編造故事，你故意用已逝的蘭貴妃刺激朕！

  “是誰指使你來惹怒朕、謀害朕，是誰！！”

  慕辭冷笑。

  “父皇，兒臣真的沒有騙您。

  “蘭貴妃現在還好好活著呢。

  “她給您留了不少手劄吧？那都是兒臣教她寫的。

  “她不止一次地向兒臣抱怨，想要離開皇宮。哪怕您貴為天子，她也不想伺候您，覺得您年紀大，還不中用……”

  太上皇本想用不在意來反擊，聽到後麵，終於還是忍無可忍。

  “夠了！安陽，你給朕住嘴！”

  他不想聽，慕辭就偏要說給他聽。

  “父皇，沒有人真正敬您愛您，您比兒臣還要可憐呐。

  “您以為蘭貴妃對您真情真意，

  其實，她厭惡您、嫌棄您。

  “您寵愛昭陽姐姐，結果呢，她根本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您器重溫瑾昀，以為他對您忠心耿耿，可他轉頭卻給了您一刀。

  “父皇，知道這些後，您痛苦嗎？”

  太上皇被氣得呼吸不暢。

  “放……放肆！

  “溫瑾昀算什麽！昭陽算什麽！蘭貴妃又算什麽！你以為你能對付得了朕？你以為朕當真在乎嗎！

  “你今天想用這些人刺激朕，便是大錯特錯、愚蠢至極！”

  慕辭目光涼涼地瞥了眼隻會亂喊的太上皇，神情冷漠，沒有半點笑容。

  “阿月死了，兒臣很痛苦，而您卻還能若無其事地坐在龍椅上，這可不公平呐……”

  “你們不讓朕好好活，朕偏要繼續活著！你們有本事……有本事就親手殺了朕——”

  噗——

  太上皇吐出一口血，嚇得於公公膝蓋一軟。

  慕辭緩緩道。

  “父皇，您可要好好保重啊，兒臣還盼著您長命百歲呢。”

  太上皇瞪著一雙眼睛，由於全身癱瘓，僵硬得好像那死不瞑目的死屍。

  慕辭前腳剛走，太醫後腳就過來了。

  ……

  太廟外。

  馬車緩緩駛離。

  車廂內，慕辭頗為悠閑地擺弄著小幾上的棋盤。

  溫瑾昀坐在旁邊，時不時給她遞上幾顆棋子。

  他看似平淡，實則心不在焉。

  一路上，腦海中總是飄蕩著那句——“我對他也不是真心的”。

  包括她之後說的那些話。

  聽力和記性太好，反倒增添了煩惱。

  他心口發悶，看著那無憂無慮的公主，目光逐漸變得深沉……

  起初與她產生交集，完全是因為夜羨風的囑托。

  後來，哪怕知道她刻意接近自己，他也並不在意，甚至把她當成一個任性的“壞孩子”。

  她的惡作劇，他都看在眼裏，包括她對付李謙的那些手段。

  女學期間，即便知曉公主對他另有所圖，他

  也不在意，仍然控製不住地想靠近她、照顧她。

  甚至還能順水推舟，答應她輔佐慕竟泫。

  他將他們的關係當成一場博弈，以為自己能保持著清醒，得之幸也，失之命也。

  本想著，隻要爭取過，哪怕公主不選擇他，他也能坦然接受。

  可漸漸的，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他想對她好，想與命運相抗。

  她的心門對他緊閉，他就想撞開一道口子，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想堅持到門開的那刻。

  她拒絕他的心意後，他如同死了一回。

  後來景硯出現了。

  他承認，他想將公主圈在身邊。

  可他不能這樣做。

  月老廟事件，他舍身救下她和景硯，那是她第一次為他落淚。

  那一刻，她的心門，應該為他打開了。

  他也以為，從那時起，公主對他都是真心的。

  今日聽到她說的那些，他分明清楚，那是她故意輕描淡寫地刺激太上皇。

  然而，他還是禁不住想。

  ——公主到底何時才對他有的真心，甚至，時至今日，全是真心嗎？還是真如她自己所說，僅僅為了達到某些目的，才犧牲自己的婚姻？

  他知道自己不該沒事找事，懷疑公主的感情，但正是因為太在意，才更加患得患失。

  “我要白子。”慕辭的聲音，打斷了他那些繁雜的思緒。

  見她現在如此開心，溫瑾昀壓下自己的煩惱，語氣溫和道。

  “公主今日……一番話，成功將太上皇的毒血逼了出來，甚是高明。”

  “恨他是真的。不過我也不想讓他去得太早。”

  “為何？”溫瑾昀抬手，細心地替她整理發絲。

  慕辭放下一顆棋子。

  “就是想讓他活著，想讓他餘生都活在痛悔中。”

  溫瑾昀看向她擺出的棋局。

  之前全是死路，卻因她剛才那幾步棋，無形中開了條生路。

  他目光微斂。

  隻因他由此想到，原來，他從未看透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