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眉毛高高挑起，男人的眼潭深沉，聲音淡淡卻又隱隱夾雜著幾分寒意。

  “父皇想賞她什麽，便賞什麽，這般嚇唬為難蘇沐塵的徒兒，是想……給蘇沐塵一個教訓麽？”

  他歎了口氣，道，“朕何曾難為過你，不過是見這丫頭生的，像極了她的母親。

  又那般的心地善良，朕才忍不住，想賞賜點東西給她……

  若真嚇著這丫頭了，那朕不說便是，不說便是。”

  唇角驀然泛起一絲冷淡的笑，蘇沐塵的眸色幽深。

  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腰身扣的更緊，他看著前方若有所思的人，緩緩開口道：

  “父皇宣她來，想要問什麽便問，她今日的功課，若是完成不了，蘇沐塵可就要將她留在府裏，背上一夜了。”

  “老九。”

  老皇帝微微沉了臉色。

  “大觀音寺一年一度的求佛節要來了，丫頭十年不曾回來過，你帶她去瞧瞧，讓她去求求姻緣。

  她馬上就要及笄了，朕卻解除了她的婚約，此事安南侯還不知道，你……該知道怎麽做罷。”

  怎麽做……

  讓她去求求姻緣？

  有他在，他的小傻瓜，還需要去求姻緣，向誰求……跟誰求？

  ……

  出宮的時候，楚清若不想蘇沐塵扶著自己出去。

  她抬起眼眸，正要跟蘇沐塵說些什麽。

  在她抬眸的那一瞬間，竟然瞧見他絕美涼薄的唇瓣，微弧點點。

  幽深似湖的眼眸裏，亦閃爍著點點興味。

  思索間，一道清甜驚詫的聲音，緩緩入耳，楚清若的神智，被瞬間拉回。

  她尋聲望去，隻見那人……身著一襲嫩黃色的華麗長裙。

  三千青絲編成一道精致的發髻，發髻左上方插著金簪，麵上帶著點驚色，但仍舊美豔的……不可方物。

  此女……並非宮中之人。

  楚清若的視線，此刻已不在此女的身上，而是……

  落在了女子身旁的，婦人身上。

  她低垂了眼眸，五指緊收著，指甲被捏的泛白。

  掙脫蘇沐塵的手，她緩緩俯身，朝那人行禮道：

  “臣女楚清若，見過……皇後娘娘。”

  ……

  婦人的視線，亦一直落在楚清若的身上，便連瞧見蘇沐塵，都沒有給多少眼神。

  一雙鳳眸閃爍著凜冽，不過是稍縱即逝，皇後看了楚清若良久，才緩聲開口道：

  “難為丫頭在庵裏住了十年，回來了竟還記得禮數，真是一個不錯的孩子。”

  楚清若無聲冷笑，好在她是低垂著腦袋，並沒有人瞧見她彼時的神色。

  她當然記得禮數。

  因為她忘記的，隻是當今東宮太子，還有當今主母……毀屍滅跡的惡行，而已。

  她站直了身子，蘇沐塵又托住了她的手。

  她微驚之餘，卻也沒有抗拒，隻是朝皇後道：

  “皇後娘娘謬讚了，這都是父親和母親教導有方，並非清若聰慧。”

  見楚清若答的滴水不漏，皇後笑了笑。

  視線，在蘇沐塵托在楚清若手臂上一瞥而過，她望向黃裙女子，微笑道：

  “月漣，不跟你隱哥哥說些什麽，你不是整天念叨著你的隱哥哥麽，如今見著了，卻是害羞了？”

  上官月漣麵上一紅，她像是鼓起了勇氣，要說些什麽，但……

  在瞥見蘇沐塵異常淡漠的眼神之後，她溢滿希冀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她是個溫柔似水的女子，語氣亦輕輕柔柔的，聲音甜甜的，很好聽。

  “隱哥哥回來之後，還走麽？”

  蘇沐塵常笑，冷笑譏笑嘲笑微笑，楚清若都見過。

  但楚清若，卻很少見他笑的溫柔，甚至可以說……

  幾乎沒見過。

  是的，彼時蘇沐塵笑的溫柔，像個謙謙君子，風度翩翩。

  “不走了，本王會留在帝京。”

  上官月漣頓時笑了，笑若如蓮，“那月漣，可以在隱哥哥府裏，玩上幾天麽？”

  蘇沐塵自然亦沒有拒絕，“想來便來，你何曾這般忌諱過了？”

  是啊，曾經的她，敢當著眾人的麵，光明正大的走進他的王府。

  敢背著皇後娘娘，逃離出宮，費盡千辛萬苦到達邊境，隻為給他送衣保暖……

  敢當著全體將士的麵，麵紅耳赤的說，她喜歡他。

  何曾這般忌諱過？

  皇後掃了一眼楚清若，又看了看蘇沐塵，才對上官月漣道：

  “都怪本宮不好，若是不讓你去佛堂……禮經半個月，待你隱哥哥回來的那一日，你就該住回他府中去，哪還會這般生分？”

  聞言，楚清若微怔。

  隻消一個字，她便知曉，他們曾經，共住過同一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