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皎皎抬腳要踹他，段珩閃身一躲，覆身上去，順勢壓住了她的雙腿，左手也將她不停向自己揮舞的雙手，扣在她的頭頂，右手鉗住她的下頜，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他就那麽居高臨下看著她，聲音冰冷徹骨。

  “顧皎皎，看著本王，你告訴本王，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這樣做本王會有何種下場？”

  顧皎皎看著他，好看的眼睛裏藏著深沉的恨意，冷然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段珩眼中的冰寒幾乎化為實質：“你就那麽恨本王，恨不得本王死？”

  顧皎皎嗬了一聲，眼眸猩紅，“是，我恨不得你死！段珩，你憑什麽活著？！”

  段珩氣笑了，他冷聲道：“顧皎皎，本王不會如你所願，你這輩子，也休想擺脫本王！”

  話音剛落，屋內便傳出顧皎皎的怒罵聲，還有布帛碎裂的聲音……

  ……

  再說段澤一路壓著怒氣回了宮。

  緊接著，清平殿內便傳出了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

  一通發泄之後，段澤坐在高處的榻上，目光陰鷙地盯著地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的貼身太監金寶，吩咐內侍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戰戰兢兢地端了新的茶盞過來。

  下一刻，段澤猛地抬手一揮，將茶具連帶托盤通通都掃到了地上。

  金寶被嚇了一跳，趕忙跪倒在段澤的腳邊，顫聲道：“皇上恕罪……”

  段澤揉著太陽穴，不耐道：“起來吧，去給朕泡杯安神茶來。”

  “是。”金寶應了聲，出了清平殿往小廚房去了。

  皇後領著嬤嬤宮婢施施然進來，一見地上破碎的茶具，驚疑出聲：“咦，皇上這是怎麽了？”

  段澤皺著眉看向她，不答反問：“皇後怎麽來了？”

  皇後悠然踱步，絲毫不在意段澤難看的麵色：“臣妾的弟弟即日便要入京了，皇上能否給他個爵位……”

  段澤驟然變了臉色，目光涼涼瞥向皇後：“你當爵位是那麽好給的？他可曾建功立業？”

  皇後麵露不虞，沒想那麽多，“隻是個爵位而已。又不需要皇上給他俸祿，空有個名頭罷了……”

  段澤冷睨著皇後，這個蠢女人，總是這樣不知所謂。要不是礙於王家的勢力，皇後的位子她當這樣好坐嗎，還時時刻刻不忘給王家謀福利？

  待他除去段珩，收回王家的兵權…….

  段澤逐漸攥緊雙拳，看著皇後的目光也越發冷冽。

  皇後卻是毫無所覺，依舊喋喋不休：“皇上，我王家助皇上穩定朝局，有從龍之功，皇上可別忘了，要不是我王家……”

  段澤再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想拿桌上的杯盞，卻發現桌上空無一物，這才想起杯盞早被自己摔在了地上。

  他轉而拿了另一邊的一隻粉彩瓷瓶，裏頭還插著幾支紅梅。他冷冷看著皇後，俊臉含霜，狠狠的將瓷瓶擲向皇後。

  “啪！”

  “啊！”

  瓷器碎裂聲與皇後的驚叫聲同時傳來，皇後的頭上被砸了個大包，腫得老高，殷紅的血啪嗒啪嗒自鬢角滴下。

  皇後瞬間像炸了毛的貓兒一般跳起來，也不顧自己頭頂的傷，指著段澤厲聲質問：“段澤，你發什麽瘋？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訴我爹……”

  屋裏的內侍宮婢們俱是愣在原地，此刻他們恨不得自己是聾子，或是自己從未進來過這清平殿。

  段澤眯著眼，冷冷地看著皇後那一張一合的嘴，眼裏迸射出殺意，皇後卻依舊不曾察覺，隻自顧自大吼大叫，好似潑婦罵街。

  倒是皇後身邊的朱嬤嬤，看到段珩那宛如看著死人的冷厲目光，驚得不由後退一步。

  她反應極為迅速，一把將皇後攬進懷裏，隔開段澤的目光，驚懼大叫：“來人，快來人呐，快去請太醫……”

  血流不止，皇後疼的死死的拽著朱嬤嬤的衣襟，也忘了叫罵，驟然放聲大哭起來。

  朱嬤嬤被皇後那一嗓子，驚得心都提起來了，她一把捂住皇後的嘴，小聲哄道：“娘娘，咱們先回宮，回宮去叫太醫瞧瞧……”

  皇後的聲音也逐漸小了下去，她點點頭，抽抽搭搭道：“好，要……派人回家，告訴爹爹，讓他……”

  “讓他如何？殺了朕嗎？”段澤驟然出聲，朱嬤嬤的一顆心幾乎蹦到嗓子眼了。皇後被大將軍寵壞了，單純得近乎於蠢，更是不通政務，她根本不知曉這樣的罪名，足以讓王家滿門抄斬。

  朱嬤嬤趕忙拽著皇後跪地討饒，聲音顫抖得厲害：“皇上恕罪，皇後少不更事，口無遮攔，求皇上恕罪啊……”

  段澤沒有理會朱嬤嬤，他隻覺得皇後“嗚嗚”的抽噎聲，吵得他腦仁生疼。看著這個蠢得要死還蠻橫不知禮的女人，段澤深深吸了口氣，才壓製住將她斬於劍下的念頭。

  “滾出去。”他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聽在朱嬤嬤耳中，卻隻覺得此時的段澤像是醞釀著暴風雨的靜謐雲層，不知何時就會劈下一道驚雷來，將王家劈得七零八落。

  強烈的危機感讓朱嬤嬤抖得更厲害了些，她趕忙摁了皇後的頭，兩人一道兒磕頭謝恩：“多謝皇上！”

  說完，朱嬤嬤慘白著一張臉，拉著皇後逃也似得回了椒房殿……

  皇後一路噘著嘴，朱嬤嬤一邊拿帕子捂著皇後的頭，一邊不住地小聲安慰著。

  朱嬤嬤調教出來的大宮女映月為人機敏，早早就領了太醫在宮裏候著。

  太醫本想行禮，但抬眼便看到皇後頭破血流的慘狀，驚得他登時愣在了原地，連禮都忘了行。

  朱嬤嬤拉著皇後坐在榻上，轉頭瞪向太醫：“還不快來給皇後瞧瞧？”

  太醫的後背冷汗直流，趕忙上前去為皇後看診上藥。

  這宮裏敢打皇後的，除了金鑾殿上那位，再沒別人了。可是能叫他發這大的火兒，那定是皇後說了什麽觸及皇上逆鱗的話。皇後這腦子，究竟說了些什麽，不用腦子想都能知道……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太醫搖了搖腦袋，製止住自己不斷發散的思維。

  朱嬤嬤見他搖頭，心中一驚，顫聲問道：“劉……劉太醫，皇後娘娘怎麽樣，可是，可是……”

  太醫疑惑地轉頭看她：“朱嬤嬤多慮了，皇後娘娘隻是頭部有傷，除此之外並無任何不妥。”

  朱嬤嬤這才鬆了口氣。

  劉太醫走後，朱嬤嬤將內侍宮女們通通趕了出去，命映月守在寢宮門口，她則拉了皇後的手，語重心長道：“娘娘，這兒不是將軍府，皇上也不是大將軍，他不會讓著您的，您這性子，真得改改……”

  皇後的麵色也不大好看，滿眼都是委屈之色。

  “嬤嬤，我也不是非要當這個皇後，當初是他一定要娶我。可如今呢，一個女人接著一個女人的往宮裏收，我這個皇後不過就是個擺設。咱們王家幫他那麽多，他就這樣待我？”

  朱嬤嬤一把捂住她的嘴，嗓音壓得極低：“娘娘，您現在是皇後，您得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說這種胡話了。皇上現在對王家……”

  “哼！”皇後的神色冷了下來，眉眼間多了絲狠厲，“他若做到當初的許諾便罷，他若過河拆橋，本宮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不會讓他好過！”

  朱嬤嬤被皇後那眼神嚇得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她握緊了皇後的手，擔憂不已：“娘娘，您可不能做傻事啊，您……”

  皇後摸了摸腦袋上纏得厚厚的紗布，滿不在乎道：“橫豎有爹爹在，他也不會把我怎麽樣，即便是爹爹不在了，我也不會任他捏圓搓扁。”

  朱嬤嬤心疼地看著皇後，這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老爺當初怎麽就把小姐送進宮來做皇後了呢？

  小姐這性子，實在不適合這種地方。如今有老爺在，皇上便是再受不住小姐的性子，也不會……

  “不對，今日……”朱嬤嬤猛然起身，看向外頭，揚聲道，“映月，去請金寶公公過來一趟。”

  映月應聲去了，皇後則一臉疑惑地看著朱嬤嬤：“怎麽了，嬤嬤？”

  朱嬤嬤看著一臉懵懂的皇後，心中憂慮越發重了些：“我的傻皇後誒，您就沒想想皇上他為什麽打您？”

  皇後滿不在乎道：“還能是為什麽，嬤嬤你不是說是我說錯話了嗎？橫豎打都打了，想他為何打我有什麽用？”

  朱嬤嬤一下子噎住，正想著該如何與皇後解釋，卻見映月帶著金寶進來了。

  金寶看到皇後頭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紗布，不由也驚了一下，不過他隻一瞬就收好了臉上的驚訝之色，隻平靜地向皇後行禮：“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看著他就想到了段澤，不由有些惱，也不叫他起身，甚至還準備別過臉去。

  朱嬤嬤見狀，心裏咯噔一下，趕忙賠著笑將金寶叫起。

  “金寶公公請起，娘娘啊，是想找您問一下，皇上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

  金寶見她這樣問，再想想皇後頭上的傷，心裏頓時什麽都明白了。皇後娘家勢大，饒是他這個皇帝跟前兒的大總管，也不敢與皇後為難，可皇上出宮將顧嬪捉奸在床這事兒……

  金寶抹了把頭上的細汗，戰戰兢兢道：“回皇後娘娘，皇上……皇上過於思念顧嬪，今日微服出宮，恰巧去了秦王殿下府上，就……就撞上了秦王妃，皇上……皇上他似乎是看上了秦王妃，因而與秦王殿下鬧了些不愉快。”

  皇後一聽，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年前她的生辰宴上，那個柔弱又堅韌的女子。

  她麵上的神情越發冷了，右手抓著臥榻的扶手，指節因過於用力而泛起了青白，小指上長長的寶石甲套幾乎嵌進木扶手裏頭。

  朱嬤嬤小心地看了皇後一眼，見她有了發怒的征兆，趕忙道謝將金寶送出門去，臨分別還不忘塞個裝了金葉子的荷包給他。

  金寶笑吟吟的離開。

  朱嬤嬤折回去時，卻見皇後用指套一下一下劃著桌麵，吱吱聲聽得人心裏直發毛。

  “娘娘……”朱嬤嬤心驚膽戰地開口。

  皇後抬頭，陰惻惻看向她：“嬤嬤，給爹爹傳信，殺了她，殺了顧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