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房間裏邊，壯蹲在火盆邊上，盯著火盆就像是有些愣愣出神。

  此刻的他，比起在囚車裏的時候，已經有了部分自由，但也不是有完全自由。

  殷通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整個人眼中都流露出來了一抹難以掩飾的恐懼之色。

  “我說過，你願意歸順和不願意歸順，我都不會殺了你，一個老友的話，就這麽難以讓你相信？”

  壯臉上恢複了一些鎮定，小心翼翼的看著殷通：

  “君侯有何打算？”

  “你是在擔心，我無法抵擋秦軍的反撲嗎？”

  殷通的話，像是能洞穿人心。

  “君侯三思。”

  壯臉上大驚，遲疑了片刻後，神色逐漸恢複正，但目中卻閃過一絲遲疑：“如果君侯現在願意倒戈，則必定可以位列帝國上將軍一屬。

  小國之君侯，又怎麽比的了，大國之上將呢？”

  “放肆，你再敢說一句，我現在就砍了你！”

  虞伯大怒，幾乎要把刀。

  殷通揮手製止了虞伯，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

  “我倒是想到了你不願意投靠我做事兒，但是我真的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想著反過來勸說我歸順秦國……不對，是歸順王離吧？”

  壯臉上露出遲疑的懼怕，隨後像是索性想開了一般：

  “君侯已經和桑葚有了夫妻之實，便是武城侯也清楚此事。

  如果君侯現在願意歸順武城侯，帶兵剿滅楚國的殘賊，別的我不敢說，封侯這樣的事情，隻怕是武城侯也敢親口許諾你。”

  殷通心中還真的是有那麽一瞬間的心動，隻不過他搖頭道：

  “秦國氣數已盡，你也可以把我的話帶給王離，至於他的表妹桑葚夫人，我兩人之間總歸來說，是清白的。”

  他看著壯臉上露出來的異樣之色，輕笑了一聲搖頭道：“有些事情隨你怎麽想。

  當你心裏覺得我是一個壞人的時候，不管我做什麽事情，都會成為我是壞人的依據。

  就像是現在，你認為我和桑葚夫人有了夫妻之實之後，不管是我做了什麽事情，你都會認為，這就是我和桑葚夫人有了夫妻之實的依據。

  對了，另外可以告訴你一句，我已經將桑葚夫人放走了。”

  “什麽？你將她放走了？”

  壯大為失色，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似乎像是在選擇是否要相信殷通說的這話一樣。

  殷通臉上露出壞笑：“怎麽，你難道覺得，我應該殺了她，又或者是留下她，以此作為人質，要挾王離麽？”

  壯不說話，但很顯然，殷通說的這些話裏邊，就是他所想的。

  殷通看了一眼沉默的壯，輕蔑的笑了一聲，一臉傲氣淩雲：

  “戰場，是男人分出強弱，決定主仆的地方。

  不應該把女人摻合進來，否則的話，這性質就變了。”

  壯羞愧的低下頭：“君侯，你真的打算放了我？”

  “不僅放了你，我還給你一定的力量保護自己。”

  殷通沉吟著說道：“沛縣裏邊拿下的降卒，我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得上眼的。

  但是你此去北方，如果一個人單獨去的話，這一路上還真的是不安全。

  我給你二十個全副武裝的人，讓他們保護著你抵達王離的軍營之中。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份親手寫的書信，要你交給王離。”

  壯抬起頭來，目中有愧色：“君侯是真的英雄，而我……或許隻是一個小心眼的豎子。”

  “桑葚不止騙了你，也騙了王離。”殷通臉上露出冷笑：

  “你們寧願相信一些空穴來風的東西，說什麽桑葚與我有染，從而一個懷疑自己的妹妹，一個懷疑自己的發妻。

  如果你們當初多給她一些信任的話，我相信。

  不管是你和桑葚的關係，又或者是王離這個兄長和桑葚的關係，都不至於到了而今這等地步。”

  壯忽然想到了自己成婚的那天晚上……

  賓客滿座……

  歡天喜地……

  有人向著他稟報，說是看見他的師弟殷通，從桑葚夫人的院落中走出來。

  壯憤怒異常，完全失去理智的衝到了房屋中，開始質問自己的妻子。

  “是又如何？你敢殺了我嗎？”

  “殷通？

  你的師弟？

  是他，是他讓我體會到了作為一個女人的快樂！”

  這兩句話，像是無情的劍，刺穿了壯的心髒和靈魂。

  自從成婚當天晚上，就已經折磨他足足兩年多的時間！

  哪怕是時隔兩年之久，他依舊記得如此清楚。

  殷通看著陷入發愣狀態中的壯，留下了自己的書信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倒是虞伯，像是和殷通有了什麽約定一樣的留了下來。

  等到壯滿臉都流滿了悔恨的淚水後，他這才發現殷通竟然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房間。

  此刻隻有一個虞伯坐在此處，正在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壯目中流露出一抹羞惱。

  大丈夫應該是流血不流淚的。

  可自己，卻……

  “桑葚夫人跪在我家主公麵前哭泣，祈求我家主公饒了你的命。”

  虞伯麵色古怪的看著壯：

  “那時候，我還以為你們夫妻非常恩愛呢？”

  他的臉上流露出嘲諷的神色：“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們當初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啊！

  而你，竟然還懷疑，我家主公會和你夫人有染？你可真行！”

  壯明知道自己錯了，可是臉上卻還是露出憤怒的表情，雙目赤紅，像是發怒失去了理智的公牛：

  “沒什麽意思，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知道我主公的未婚妻，長什麽樣子，或者知道我主公另外一位紅顏知己長什麽樣子的話。

  你就對你的妻子，不會有任何懷疑了。”

  壯感覺這話，不僅羞辱了自己，還連帶著那個被自己誤會了兩年的女人，也一並羞辱了。

  他怒吼了一聲，像是暴跳的老虎一樣，撲倒了虞伯，騎在了虞伯的身上，捏起拳頭，就要狠狠的砸下去。

  “無能狂怒，我從來不會懷疑我的女人對我是否忠誠。”

  虞伯沒有任何反抗。

  可，誰說的反抗就一定要靠拳頭。

  他這句話的分量，絕對不低於一百拳的力量。

  壯瞬間破防，痛苦的他站起身來，仰天慘叫的聲音，把屋頂上的積雪都震得往下掉。

  虞伯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感歎起來：

  “主公是真的牛啊，三言兩語，就能誅人的心。”

  痛苦的哀嚎過後，壯逐漸冷靜下來。

  他轉過頭，對著虞伯表示了歉意：

  “對不起。”

  虞伯頭顱高昂的仰著，並不接受壯的道歉：

  “我主給你安排的人，已經在外邊等候著了，這是我主讓你攜帶的書信。”

  壯沒有在意虞伯對自己的態度。

  現在這個時候，別說別人了，就是他自己都非常痛恨自己。

  整整兩年的時光……

  他決定，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好好的補償桑葚。

  隻是。

  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桑葚又怎麽可能還會原諒自己？

  也罷！

  日後的事情，非自己可以決定。

  但是現在的事情，卻還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走出房屋來，迎麵的寒風讓壯感覺自己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失落的翻身上了馬背，在二十個鼻青臉腫的秦軍軍卒的簇擁下，快速消失在了往北去往巨鹿秦軍大營的地方。

  “主公，壯到了王離麵前，會說什麽，你都想好了吧？”

  虞伯滿臉崇拜的看著殷通。

  殷通咧嘴笑道：“當年發生了些什麽事情，我自己就親身經曆過。

  你也不想想看，如果這家夥真的有證據在身的話，當年為什麽不直接宰了我呢？”

  虞伯興奮的說道：“此人現在悔恨無比，一旦到了王離麵前如此說的話，王離也必定會悔恨無比。

  如此說來，那桑葚夫人到了關中鹹陽城武城侯府之後，則必定會格外被重視，不管她有什麽要求，或者是想做什麽事情，武城侯府都會全力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

  殷通目中寒芒一閃：“如此一來，我們安排人手進入武城侯府，豈非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還是主公深謀遠慮，誰能想到，這事兒，都可以用來做文章呢？”

  虞伯眼中那對於殷通的讚美和崇拜，完全就沒有辦法掩飾。

  殷通搖搖頭道：“也不是這樣，最主要的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謀害王離的性命。

  相反的是，我現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再想辦法拯救王離，拯救整個武城侯府。”

  “至於壯……這年頭，誰不坑老同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