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無華好不好，殷通並不能確定。

  但是他卻很後悔，自己為什麽一定要和夏侯嬰這樣不講究的人說什麽樸實無華的問題。

  不管他此刻跑得有多快，終究是錯付了極品的虎鞭鹿茸酒……

  至於夏侯嬰本人，幾乎無人知道他究竟去什麽地方，做什麽去了。

  殷通隻能帶著一身的疲憊，叫來了孫二狗，讓他重新把韓信那邊準備的好料，給自己克扣一點。

  孫二狗自然不敢不從，但是卻沒有忘記讓殷通記得加錢……

  大雪天氣持續了四日後，依舊未曾看到減弱的跡象。

  但是，桓楚的一份書信，卻跨過了冰雪的阻隔，送到了殷通手中。

  這封書信中，大致向著殷通介紹了現在吳中城的情況如何。

  首先就是得了殷通推舉文書的劉邦，得到了楚王熊心的親自接見，被冊封為司徒。

  殷通看到這裏，隻想發笑。

  但繼續往下看之後，他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劉邦到了吳中城，被冊封為司徒之後。

  多與楚國的將相來往。

  不過數日時間，就已經和項羽稱兄道弟，且不管談論什麽事情，都能讓項羽大喜而笑。

  便是一向甚為不喜殷通的範增，劉邦也能多次登堂入室，與範增坐而論道，多舉天下大事，賓客皆言劉邦之言有理。

  殷通摸了摸鼻子，這他麽……劉老三有點東西啊！

  除此之外。

  項羽等人在操練兵馬，一副時時刻刻，都要北上找到章邯，為項梁血仇的樣子。

  至於新給殷通的封地錢塘。

  桓楚已經派人過去打理了。

  隻不過，桓楚對於那個地方，並不看好，認為那地方就是不毛之地。

  和婁縣比起來，真的是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

  但是，封底這種東西，任何時候，都是聊勝於無的。

  而且錢塘在這個年代，雖然比不得後世那等發展的好。

  但是，也絕對不像是桓楚書信中說的這樣不堪。

  實在是因為婁縣而今乃是整個會稽郡的中心城市之一。

  錢塘與之比起來，自然就差了許多。

  除此之外，桓楚還在書信中提到，他們當初接手熊旗之後，熊旗說道宋義在秦國鹹陽城之中，有眼線和產業的事情。

  殷通派出去的人，已經聯絡到了這些人。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些人竟並不知道他們主人的真實身份是誰。

  當殷通的派遣過去的人，拿著這些人的賣身契和房契，到了關中的時候，完全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已經成功接手了原本宋義留下來的產業和人手。

  至於關中現在的情況，就是街道上的小兒，都知道丞相李斯和趙高兩人的鬥爭，已經到了白熾化狀態。

  二世皇帝嬴胡亥，則一直都在望夷宮中吃喝玩樂。

  丞相李斯想要見皇帝一麵，也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雖然如此。

  但是關中已經在招募老秦人士兵。

  準備奔赴戰場，聽命於章邯。

  其中一個將領的名字叫做司馬欣，另外一個將領的名字叫做董翳。

  按照鹹陽城界麵上流傳的消息來看，這兩人隻怕是準備各自招募五萬大軍，合計十萬大軍，一並奔赴巨鹿戰場。

  每天都有海量的物資，從鹹陽城中運送而出。

  同樣，在這書信之上，還提到了關中已經出現了災民。

  殷通對此非常好奇，但是這書信之中，卻並沒有提到，關中之地為什麽會出現災民。

  按照常理來說，秦帝國的關中，一直都是天下最為富饒之地。

  如果關中出現災民，那也就意味著出大事了。

  殷通重新把竹簡書翻看了幾遍，有些難忍的放下，然後立刻就給桓楚回了一份書信。

  對於送回書信的人，要重賞。

  其二，命令下去，關中不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用最快的速度回報。

  任何消息都不要錯過，但凡是被評定為有價值的情報，上報之人，都可以得到重賞。

  落下毛筆，殷通稍作思索。

  如果刻意的詢問關中為什麽會出現災民的話。

  反而會把方才安置到了關中的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別處去。

  但如此做的話，卻並不會。

  反而會刺激他們更加普遍撒網一樣的去探查各種情報。

  現在這個時代，可沒有手機、無線電報那種玩意兒。

  消息自然就會有很強的滯後性。

  從秦帝國的鹹陽城，傳遞消息到了吳中城來，十天半個月，是怎麽都跑不了了的。

  這還要趕上情況好的。

  如果情況差一點，比如說道路上遇到下雨下雪這樣的極端天氣，消息遲了一個月，都尚且有可能。

  這般思索著，殷通又提起筆來。

  讓桓楚吩咐下去，所有上報的事情，大致發生在那幾天，都需要標上日期。

  這樣的話，就方便於他對許多的事情做出相應的判斷。

  除此之外，殷通也把自己在淮陰城這邊一路北上，打到了下邳的戰績，寫成了戰報。

  名義上，自然是呈給楚王的。

  但實際上，則是項羽。

  殷通不想讓項羽覺得，自己尊重楚王，而不尊重他項羽。

  畢竟，殷通現在還需要這位秦末最強打工人去幹掉章邯、王離、李由大軍。

  政令的書信寫完之後。

  殷通開始給虞姬和薄姬分別暗中寄出書信去了。

  虞姬的，是一份菜譜，再加上殷通讓虞伯從下邳市麵上買到的一些地方特產。

  “風雪能阻礙人的視線，但是不能阻礙人的思想，我大抵是病了，或許隻是因為單純得想念故鄉某一道菜的味道罷了。”

  殷通寫出這句自己看了都覺得肉麻的話，卻又停下筆，思量了片刻後，換了一下。

  “風雪能阻礙人的視線，但是不能阻礙人的思想。

  每當我披著染血的戰衣，騎著疲憊的烏騅，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隱約之間，仿若是聽到了有人在呼喚。

  我知道，這不是有人在呼喚我，隻是我想念吳中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想念起來了某個鮮花盛開的小院落中，那熟悉的姣好麵容和婉轉動聽的聲音。”

  這一下，殷通就很滿意了。

  他自認為自己和虞姬發乎情止於禮，絕對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革命友情關係。

  這樣寫，當然不過分，所以必須含蓄，必須點到為止。

  薄姬的書信，相對來說，就可以火熱一點了。

  因為，他和薄姬有口頭婚約的，雖然現在不管是薄光還是薄昭，又或者是薄姬本人，都不提這件事情。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於是，殷通的第一句話：

  “我大抵是病了，軍醫看完後，卻又說我沒病，身體康健。

  我想，這大抵是一個庸醫，可認真想了想後，才明白我自己大抵是因為太過於思念你，所以才大抵是病了。”

  殷通看了看多個“大抵”，臉上露出來了非常滿意的神情。

  “或許大抵是思念著你的一顰一笑，也大抵隻是想要遠遠的看你一眼，大抵內心就會得到大抵的滿足。”

  “也或許大抵是想看一看你低頭看著菜譜，認真思考菜品時候，那微微皺起來的黛眉，大抵這才是我真正懷念，從廝殺得血流成河的戰場上下來，也大抵依舊不能釋懷的東西。”

  “更大抵隻是單純的想看一看吳中城的某處蘭橋，可認真回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大抵並不是想看什麽蘭橋。

  大抵，隻是因為你從這蘭橋上走過而已，所以我才發現那蘭橋與別的橋有了天壤之別。”

  “我大抵是真的病了，隻是單純的想你想病了，也或許，那軍醫，大抵真的是個庸醫。”

  殷通咧嘴笑了，心情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

  對比著多個大抵，他倒不在意是否出現了重複或者病句的情況。

  這個時候，是考慮大抵用的有問題的時候嗎？

  “我大抵是給薄姬寫的多了些，虞姬寫的少了些？”

  殷通自語了這句話，止不住地打了一個哆嗦，內心忽然冒出一種惡寒的感覺來。

  他將兩份竹簡書對比在一起，認真看下後，開始把給虞姬的竹簡書重新修正了一下，至少保證兩邊的字數都差不多，方才滿意的點頭了點頭。

  書信送出之後，殷通來到了高樓上，看著遠處銀裝素裹的天地，眉頭也是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自己也有種感覺，快樂的時光真的是短暫。

  原本的曆史上，二世皇帝胡亥，也確實是派遣司馬欣和董翳兩人發兵援助章邯。

  可是，那應該是明年的事情了。

  但是，這裏卻提前了。

  殷通原本應該在前幾個月就死了，但是卻撐到了現在……

  也正是因為自己這個原本就應該被項羽斬了頭的人，又堅挺的活到了現在。

  所以，曆史的軌跡變化得讓殷通自己也有些看不清楚。

  沉思了一會兒，殷通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如果這十萬援軍抵達章邯軍中，那也就意味著章邯軍的力量，將會變得空前強大！

  時間久了，未必不會發生一些不可控的變故。

  比如說，人數暴增的巨鹿之戰，項羽是否還能如原本曆史上那般，徹底以碾壓之姿，把秦軍按在地上摩擦？

  一想到這裏，殷通內心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慌感覺。

  “沛縣之行，不能再拖了。”

  殷通沉思著，立刻下令道：“傳令下去，著韓信、蕭何、曹參、夏侯嬰、周勃等人來見我！”

  “喏！”

  親兵侍從不會想太多，立刻就去傳令。

  不一會兒，蕭何等人都到了。

  殷通不慌不忙的說道：“我軍一路北上，原本氣勢如虹，但是卻因為天降大雪所阻。

  我惟恐大軍長時間停滯此處，會生出變故來。

  故而，想要抽調精銳人馬北上，趁著大雪天氣，攻下沛縣，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主公，五千人，沛縣唾手可得！”

  韓信眉飛色舞起來，甚至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不是去打戰，反而像是去旅遊……

  殷通沒說話，隻是看向了蕭何：“軍師意下如何？”

  “幹嘛問軍師？主公何不先問問我的意思？”

  韓信立刻打斷了殷通。

  不少人都眉頭微皺的看向了韓信。

  韓信滿不在乎的一笑：“主公，我有一良策，直接率領大軍前去攻取沛縣。

  若是彭城中的秦軍敢外出救援的話，就連帶著把彭城也給拿下來。”

  周勃嗤笑了一聲：“你怎麽不說你連帶著把鹹陽城也給拿下來了呢？”

  “將來我拿給你看。”韓信隻是輕佻地看了一眼周勃，完全不理會周勃被自己這句話嗆住的模樣，就轉過頭來看著殷通：

  “主公，我的想法是，如果我們進攻沛縣的時候，彭城中的秦軍敢出來救援的話。

  那這一支救援沛縣的秦軍，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就會收到消息，說是敵軍進攻彭城，讓他們立刻回援。

  他們這邊方才回援，立刻就會半路遭遇埋伏。”

  “這不是圍魏救趙之策？”曹參聽出點味道來。

  韓信咧嘴一笑：“就是圍魏救趙之策的活用，就問你們覺得行不行吧？”

  “我們的目的是沛縣。”

  殷通沉吟道：“能不能拿下彭城，那隻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

  他的眸光在蕭何、曹參、夏侯嬰、周勃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把兄弟們的家人救出來，才是關鍵！”

  眾人都清楚，韓信說的破彭城之策，十之八九是可行的。

  尤其是，搞定秦軍之後，還能活捉秦軍的人，逼著他們帶著自己的人偽裝後騙開城門。

  如此一來，固若金湯的彭城，便真的唾手可得。

  但。

  殷通此言，著重強調了救出自己等人的家人……

  說不感動，那自然是假的。

  誰人的心不是肉長的？

  也就在眾人感動歸心的時候，韓信忽然道：

  “主公，你這是在想什麽呢？

  我們隻要打下彭城，沛縣就可不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