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活動時間，趙浩然猶豫了一下，身上的傷疤淤青陣陣隱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不聽馬年軒的話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算了，還是去吧，大不了就是被欺負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平平無奇的自己唯一的特長大概也就是忍耐力比其他人好一些。

  趙浩然自嘲的笑了笑，把手裏有價值的東西，比如手機和一些散碎零錢放到背包裏收好，放到大巴車裏之後沉默著順著水庫邊慢慢走去。

  馬年軒那群人很好認，一個寸頭麵色凶狠的是馬年軒，一個胖墩兒眼睛眯成一條縫的是任吉勇，一個長劉海矮個子是何雲濤。

  隻是這次出乎趙浩然意料的是任吉勇身邊竟然站著一個女生，梳著雙馬尾，眼角用貼紙貼了個紅色的小小桃心，身著與年齡極為不相符的熱褲加漁網襪，外貌倒是很普通。

  “喲，看誰來了，這不是我們的提款機好朋友嘛。”

  馬年軒笑眯眯的走到趙浩然身邊摟住他的肩膀，手裏遞上一根煙問道：“抽嗎？”

  “我...我不會。”

  趙浩然連忙推辭，卻不想馬年軒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去，摟住他脖子的手狠狠一推將他推翻在地。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馬年軒蹲下身拍了拍趙浩然的臉，明明是麵帶微笑的表情，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下次好好記住了，社會上別人給你發煙是看得起你，會不會抽都得接，我這是為了你好，別出去一點規矩不懂讓人家笑話，明白嗎？”

  趙浩然下意識的抬手護住了自己的臉，卻沒等到預期中的狂風暴雨砸落，他放下手怯懦的回應：“明...明白了。”

  “明白了還不說謝謝！”

  馬年軒突兀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頭上，磕到了地上的石子，很痛。

  “謝謝......”

  “哈哈哈哈！”

  眾人哄笑起來，站在任吉勇身邊的女孩兒一臉嫌棄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趙浩然，轉頭對任吉勇說：“喂，胖子，這就是你們一直提的那個窩囊廢？你們沒事就拿這種不會反抗的人逞英雄嗎，真沒品。”

  任吉勇訕笑兩聲，自己心儀女孩的嘲諷讓他感覺麵子有些掛不住，賠笑道：“哪有的事，你看不也沒人逼他過來嘛，他自己過來和我們玩能怪我們嗎？”

  兩人的對話沒有讓趙浩然有任何想聽的興趣，他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什麽，也許是又一頓毒打吧，反正就目前看來任吉勇很有可能會把他的情緒發泄

  到自己身上，但願他今天吃撐了打不動多久吧。

  莫名的趙浩然心底突然湧上一股悲涼，要是自己是故事裏的超人或者小說裏的主人公就好了，超能力也好，金手指也罷，隻要自己能有一樣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把馬年軒他們碎屍萬段。

  人在困境當中總會幻想要是自己有這樣那樣的超能力就好了，就能揮劍破千軍，殺盡世間不平事，然而本質上這也隻是解決不了眼前困境所產生的本能逃避思維，腦補的時候什麽樣的能力都能腦補到位，甚至連怎麽把仇人擺成一百零八種不同的姿勢都有個章程，唯獨沒有想過的是為什麽自己會陷入困境之中，也沒有想過即便是在影視作品裏主人公也不是一開始就掌緣生滅。

  所以說啊，卑微是卑微者的通行證，懦弱是懦弱者的自白書，往往對運氣搖尾乞憐的人剛好也是被命運摒棄的人。

  趙浩然顯然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到了最後他連殺了馬年軒全家遠走高飛的劇情都安排好了，卻隻是躺在那裏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胡思亂想間，那個雙馬尾女生踏著厚底靴走到趙浩然身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喂，躺夠了沒，還是說你打算今天就在這過了？”

  透著明顯厭惡的嗬斥聲讓趙浩然回過神來，忙不迭的爬起身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這時麵前遞過來一個黑色飲料瓶，女生嗬嗬一笑道：“拿著喝吧，別理他們。”

  趙浩然怔然的看著麵前的飲料，有些意外。但他又忍不住回想起開學那天沈欣綺遞給他的礦泉水，恍惚間兩人的身影有些重疊。

  這樣的想法讓趙浩然有些惶恐，連忙甩去這個念頭，不過這個女孩，也許...沒看起來那麽糟糕？

  “要不要啊，怎麽這麽墨跡呢。”

  “謝...謝謝。”

  趙浩然目光有些躲閃的接過飲料，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擰開瓶蓋滿滿的喝了一口。

  很腥，有股很奇怪的味道，中間好像還夾雜著莫名其妙的硌牙顆粒。

  “哈哈哈哈！！”一旁的馬年軒終於憋不住了，拍著自己的大腿肆無忌憚的笑出聲，“好喝嗎趙浩然？”

  趙浩然有些不明所以，勉強咽下嘴裏奇怪的飲料，不管味道如何，好歹是人家一番好意自己肯定不能好心當成驢肝肺。

  “挺好喝的......”

  “哈哈哈！你們聽到了沒！原來窩囊廢喜歡喝水庫邊上水溝裏的臭水，這種癖好我聽都沒聽過。”

  “真有你的啊小玉，我們怎麽就想不到這種主意呢

  ，哈哈哈比起你我們確實超沒品。”

  咣當。

  趙浩然手裏的飲料瓶砸落在地，他踉蹌著跑到湖邊用手指扣著自己的喉嚨痛苦的幹嘔著，耳邊不停回蕩著男男女女刺耳的大笑聲，嘲笑著他的懦弱，嘲笑著他的愚蠢，像一把一把的刀紮在他的腦子裏，比翻湧的胃部還要難受的多，比喉嚨撕裂一樣的疼痛還要痛苦的多。

  恍惚間那些指著他捧腹大笑的人影開始手舞足蹈，誇張的動作和扭曲的表情像是在出演一個爛透了的話劇，他們的臉塗著厚厚的白色粉底，嘴唇撕裂到耳根保持最大限度的笑容，跳動的發絲一根根被紅色的顏料浸透，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了那天晚上的小醜。

  瘦弱少年的手掌緩緩收緊，濕潤的淤泥上刻下了五道深深的指痕，他的眼底跳動著一絲猩紅的光芒，好像關在牢籠的猛獸亢奮的舔舐染血的獠牙。

  “喂！你們在幹嘛啊！”

  刻印在靈魂之中的聲音止住了肆無忌憚的大笑聲，也叫醒了渾渾噩噩的趙浩然，遠遠的沈欣綺皺著眉頭快步走來，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嘔吐的趙浩然，對馬年軒一行人質問道：“馬年軒你們又欺負趙浩然了？！之前他們跟我說我還不相信你會是那樣的人，你太讓我失望了！”

  馬年軒一時也有些慌了神，連忙解釋道：“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看我根本沒碰趙浩然，他身上也沒我一個手印腳印的怎麽能叫欺負他，這是他自己吃錯了東西還和我們說那玩意兒味道不錯，之後就在這吐，我們覺得好笑就笑了，真的！不信你問他們。”

  一旁的胖墩兒和何雲濤連連點頭應是，雙馬尾女孩則很是冷淡的別過頭對沈欣綺不屑一顧。

  沈欣綺瞪了他們一眼，走到趙浩然扶起他憤然詢問道：“你還好吧？走我們去找老師，這群人真的太過分了！”

  手臂上傳來少女溫熱的體溫，趙浩然有些暈乎乎的站起身，他注意到了馬年軒殺人一樣的目光，但那又如何，誰還在乎？

  他忍著肚子裏的絞痛努力站直身體，傻兮兮的笑了笑：“我沒事，沒關係的。”

  “真是的，你能不能稍微有脾氣點啊！算了算了，先去找老師讓她帶你看醫生。”

  趙浩然不知道麵前的女孩是在罵他還是單純的在發脾氣，他任由沈欣綺拖著自己快步而行，那個身影距離他前所未有的近過，近到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被她的馬尾拂過鼻尖。

  少年突然覺得馬年軒他們對自己做的事情好像沒那麽糟糕，甚至在想，要是他們下手再重一點的話，沈欣綺對自己的擔心，會不會多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