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楊順無語凝噎了好長時間，方才接受了這群人不認字的事實。

  他看了看張翀，“你認字吧？”

  “師父，您這話說得……”

  “我哪兒可能識字。”

  “……”

  楊順怔了怔，“你堂堂武進士都不識字？”

  “呃，這個，武進士沒要求要會認字啊。”

  張翀笑得憨憨的。

  看著他純真耿直的眼神，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楊順隻得接受了這個事實。

  果然尼瑪是文盲遍地走，怪不得這年頭知識分子那麽值錢。

  怪不得這群武夫老是被文官集團製裁得死死的。

  沒文化你怎麽和文官玩？

  楊順哭笑不得，直接朗聲衝眼前的百十來號人問道：“隊伍裏就沒有識字的嗎？”

  “這樣，識字的出列。”

  一群人麵麵相覷，最後走出來了兩個人。

  一個獨眼男，一個清瘦男。

  兩個人猶猶豫豫地出列，出列後又彼此對視了幾眼，遲疑不定地看向楊順。

  “你們倆都識字？”

  “呃。”

  清瘦男子支支吾吾，小眼睛畏畏縮縮的，不太自信的樣子，看起來頗有些社恐。

  獨眼猛男徑直開口道：“小時候上過幾天私塾，認識一些，但不多。”

  “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我叫程破峰，和張翀是同科進士。”

  “不錯。”

  楊順笑了笑，“行，程破峰，你看看手裏的契約，看看能不能看懂。”

  “我看過了，大概能看懂。”

  “行，你把契約的內容告知給兄弟們，讓他們明確權利和義務。”

  “好。”

  程破峰將契約的內容講了一下後，與清瘦男子王開運一起去核對了每個人手上的契約內容，確認每個人手裏的契約都是一致之後。

  楊順方才繼續說道：“如此，諸位覺得可以的，便可以簽字畫押了。”

  “不會簽名字的，可以讓張翀代簽。”

  “確認無誤後，按手印畫押。”

  “我簽。”

  程破峰直接身先士卒地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摁上手印。

  見他都簽了。

  其他人也都跟著簽字畫押。

  如此一來，現場一共98個人，全部選擇了加入楊順的私軍。

  “很好。”

  “感謝大家的信任。”

  楊順直接讓張翀叫上人把事先準備好的餉銀以及物資搬到現場，發放到每個人的手上。

  拿到餉銀和物資後。

  每個士兵的眼神，都明顯明亮興奮了許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是當下許多人心裏共同的感覺。

  就像是一個即將要溺水而亡的人，慌亂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般。

  本來已經漆黑一片的視線，刹那間變得燈火通明，生機無限。

  再次看向楊順的目光間，也升起了濃濃的感激和熱忱。

  “好，咱們新組建的這支隊伍，就先命名為楊家軍。”

  “暫時由你，程破峰，擔任統領。”

  “帶領大家日常訓練，到時候我會給你一份訓練操典，你帶領大家，按照相對的規程進行訓練。”

  “是！主公！”

  “嗯？主公。”

  楊順品了品，這稱呼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好，這間宅院，便是給大家的住所。”

  “床位和櫃子都已經安頓好了，大夥兒可以把自己的東西規整好。”

  “至於床位這些，就由程破峰分配吧。”

  “明天晚上，我會在此處專程設宴，慶祝我們楊家軍的成立。”

  “這樣，破峰你就先安排著，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是，主公。”

  程破峰恭敬行禮道。

  楊順和張翀並肩離開後。

  程破峰還沒來得及開口，隊伍裏便有酸溜溜的聲音出現了。

  開口的是幾位定遠軍的老兵。

  “喲，小程，不錯啊，搖身一變當統領了。”

  “變成我長官了。”

  “哈哈，也變成我長官了。”

  這些人調笑著。

  程破峰看著他們戲謔的模樣，麵色如常。

  “不過是主公的暫時安排而已，相信等待時機成熟，會另行調整的。”

  “哈哈，得了吧，小程，你就別給我們得了便宜哈賣乖了。”

  “是啊。”

  “當統領就當統領唄，那以後我們就全靠統領開小灶了？”

  “是啊，小程，你可要悠著點兒來啊。”

  程破峰被說得神色有些難看。

  但又無奈，這幾個老兵油子在定遠軍裏麵，確實是他的前輩。

  當時在軍中，他隻是個總旗。

  但這些老兵裏好些個都是副把總，乃至於把總。

  個個都比他高一檔次。

  曾經的下官，驟然搖身一變成了上司。

  擱誰也有意見。

  你程破峰憑什麽啊？

  就憑你會認字？

  程破峰順了好久的氣兒，才整頓好神色，說道：“我也要承蒙諸位前輩多多照顧。”

  “好好，好說，好說。”

  “隻要你程統領行方便，我們自然也不會和你為難。”

  那些人又哄堂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

  楊順和張翀坐在馬車上。

  他們馬不停蹄地又要去處理兵火營那邊的事情。

  所謂兵火營，也是個宅院。

  隻不過楊順把這個宅院改造成了一個兵工廠和軍火庫。

  專門集結了一批工匠來為他製作火器和彈藥。

  這個宅院的位置相對偏遠，且專門加固加高了外牆和門防。

  不過在車上。

  楊順卻沒有和張翀商討兵火營的事情。

  而是在詢問張翀，“那個程破峰怎麽樣？我將他臨時委任為統領，你覺得可以嗎？”

  “可以。”

  張翀想了想，點頭，“破峰兄是個很直的人，有啥說啥，隻要他認定了，對人肯定也是忠心不二。”

  “但這裏麵有個問題。”

  “就是他的資曆尚淺，恐怕不能服眾。”

  “破峰兄在定遠軍裏麵就是個總旗，而那些人裏麵有好些個當初軍職和我同級，甚至比我還高的。”

  “這些人都是狠角色，肯定不會服的。”

  張翀說完，好奇看向楊順，“師父，你為什麽會委派程破峰當統領啊？”

  “很簡單。”

  楊順說道：“因為他有文化。”

  “有文化？”

  張翀愣了愣，“帶兵打仗，需要什麽文化？”

  “誰說帶兵打仗不需要文化？你看看曆史上哪個名將，不是文武雙全的？”

  “啊這，好像是啊。”

  張翀仔細一想，心頭一亮，發現他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曆史上那些名將，好像確實都是文武雙全的啊。

  師父不愧是師父，果然是見解獨到，善於總結。

  張翀隻覺得渾身宛若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了。

  要是讓楊順知道他這麽容易就醍醐灌頂了，保不齊又是一頓白眼伺候。

  這灌頂點未免也太低了。

  不過饒是如此，楊順隨後的一句話，依然讓張翀無比絕望。

  “說起來，之前我還不知道你沒文化。”

  “過些天，等一切都基本安頓好，給我好好學文化去。”

  “哈？”

  “學文化？”

  “不要啊！”

  張翀一愣，哭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