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莊。

  這裏雖然離國都望京城不遠，但窮得摳腳。

  是方圓十裏內出了名的窮鄉僻壤，屬於東河縣管轄。

  但東河縣一般都不管。

  關中地區的難民挨饑荒就會往京城跑，但一般都跑不到京城。

  而處於通往京城必經之路，密林遍布，野味資源豐富的柳家莊，就成為了難民們就地安家的棲息地。

  所以久而久之，這個本來由柳姓宗族占據的村莊，逐漸成為了一個難民村。

  什麽樣的姓氏都有。

  魚龍混雜，民怨四起。

  不光有難民們心裏本來積壓的怨氣，還有柳家莊原住民心裏的怨氣。

  柳家莊的原住民不想這麽多難民來擠壓自己的生存空間。

  但難民聲勢浩大，人數眾多，又打不過。

  成天上官府擊鼓鳴冤，整得東河縣唯恐避之不及，哪裏還敢管？

  而柳輕雪家，就是柳家莊的原住民。

  柳輕雪的爹，早年是個獵戶，獵戶屬於很不錯的職業，衣食無憂，地位還高。

  但後來因為賭錢輸光了家底，並因此一蹶不振。

  天天把怨氣撒在老婆和孩子身上。

  開始嫌棄兩個漂亮女兒光知道吃不頂用。

  加上村子裏的流言蜚語，成天打著賣女兒的念頭，指著聘禮能幫他翻本。

  所以柳輕雪也不確定，自己離家這麽久了，妹妹到底還在不在。

  浩浩蕩蕩的車隊路過東河縣。

  被縣衙的人看到，由此驚動了東河縣縣令範大海。

  範大海聽說有一支帶著上百名精兵的豪華車隊來到了東河縣，直接撂下手裏的公務，直接鑽出縣衙準備去看看到底是哪路大神降臨。

  結果等了半天，連車隊的影子都沒看見。

  拉住一個老鄉問，才知道，早就走遠了。

  一問方向，結果是柳家莊。

  範大海不禁狐疑。

  這車隊去柳家莊幹什麽？

  難道是朝廷的某位王公大臣去視察難民的情況？

  這還得了！

  範大海陡然一驚，整個人都嚇了一跳。

  他一直把柳家莊視作燙手的山芋，那裏問題多得很，民怨很重。

  別說這大佬去了肯定會發現很多問題。

  最重要的是，那個地方民怨那麽深，要是大佬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他哪兒能好過？

  當即便召集縣府所有衙役，跟著他一起衝向柳家莊。

  與此同時。

  柳家莊村口的泥濘路上，剛雨過天晴不久，泥濘路到處都是淅淅瀝瀝的，一腳踩上去都能濺得一褲腿都是泥漿。

  但就算是這樣，路邊都坐滿了無精打采的難民。

  互相依偎著，呻吟著。

  眼睛半眯半醒，時不時慵懶的挪一下窩。

  馬夫老遠就看到了這光景，馬車的速度都慢了很多，並且隨行府兵將這情況告訴給了楊順。

  楊順和柳輕雪撩開簾子看了一眼。

  看到這些難民同樣也發現了他們，也都抬起眼皮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

  “天呐。”

  楊順倒吸涼氣。

  他剛聽柳輕雪講完柳家莊的狀況，就看到了這麽觸目驚心的一幕。

  以前，都是在電視劇裏才會看到這麽多難民。

  小孩兒餓得骨瘦如柴，婦女黢黑幹瘦，眼裏無光。

  “這些都是比較弱的難民。”

  “強悍的難民都是村莊裏麵安家了。”

  “有的是搶占原住民的房子，有的是自己起的。”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楊順發現自己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看到這些難民那副死氣沉沉的灰暗眼眸，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直接過去吧。”

  “隻要不理他們，他們會畏懼我們這麽浩大的聲勢。”

  馬夫搖搖頭，“但如果給他們吃的，他們會一擁而上，召集附近的難民一起來搶。”

  “他們都是瘋子，已經餓瘋了的瘋子，沒有食物尚且團結不起來，但一看到食物就會瞬間紅眼。”

  “到時候我們麻煩就大了。”

  “是的。”

  隨行副統領馬崇光也讚同。

  “哎，那就過去吧。”

  楊順點點頭。

  雖然這一幕對他的衝擊力很大，但他不了解這個世界。

  而眼前這兩位都是同樣的意見，肯定有他們的道理。

  倒不是他見死不救。

  而是烏泱泱的這麽多人，救不過來。

  與此同時。

  柳家莊深處。

  柳大彪正跪在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麵前，一個勁磕頭，“幾位好漢，幾位好漢，再寬限寬限，我一定把錢還上。”

  “嗬嗬，寬限，寬限幾天了？”

  其中一位刺刀的凶漢用冰冷地刀背不停地拍打著柳大彪的臉，越拍越用力，但柳大彪愣是不敢吭一聲。

  “今天很簡單。”

  “要麽，還錢，要麽，拿一條胳膊來換時間。”

  “你選吧。”

  “我我我……”

  柳大彪腦袋都被拍得嗡嗡的。

  心裏既恐懼，又六神無主。

  慌亂之下，他居然是舉起手來，“別別別，好漢，還有別的解決辦法。”

  “什麽？說。”

  “我勸你，老實點，別和我們耍什麽滑頭。”

  持刀打他臉的男子，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臉上蜈蚣般的刀疤，猙獰可怖。

  “我哪兒敢和幾位大爺耍滑頭啊？”

  柳大彪都快哭了，但還是努力擠出一副諂媚的笑臉說道：“我家裏，有個女兒，生得如花似玉，保不齊幾位大爺喜歡。”

  “如果幾位大爺不嫌棄，我這就讓內人把她弄出來，讓幾位大爺帶回去，要殺要刮，隨幾位大爺開心。”

  “如花似玉？”

  刀疤男臉上忽然掛起一副玩味的笑容，“你這個柳大彪，還真是畜牲到了極點，連自己女兒都賣。”

  “真特娘的惡心。”

  他說這話，拍打柳大彪臉的力量越來越大。

  後者疼得受不了，但還是跪著地上咯咯咯的一個勁陪笑，“比起讓幾位爺開心，我怎麽樣都好，嘿嘿，”

  “真夠畜牲的。”

  “行，既然你說如花似玉，那便拖出來看看，大爺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如花似玉。”

  “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大爺看不上眼，今天你這胳膊該掉還得掉。”

  “誒誒，行。”

  柳大彪忙不迭地點頭。

  然後回頭衝屋內大喊：“黃臉婆，把雨晴給我拉出來讓大爺們掌掌眼。”

  屋內。

  娘倆聽到這話，頓時害怕得抱在了一起。

  其中那個瘦小羸弱的小女娃更是縮在了母親的懷裏，身體顫抖不止，嗚嗚嗚的一個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