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縣的一個小飯館裏，何玉柱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在包房裏推杯換盞，兩人麵色都有些發紅，顯見是喝了不少。

  “小房，實話跟你說，簽下這份合同我是不夠格的，你們吳總說了，我的體量太小，按照公司規定來說，是不能和我簽這種級別的合同的。”何玉柱揮舞著那份來之不易的合同。

  小房是露珠生鮮東北區的采購員，主要負責龍江省林區這裏的山貨采購，他和何玉柱打了很多年交道，簽訂長期合同就是他給何玉柱出的主意。

  因為在林海縣，收購山貨的商家很多，也存在一定的競爭。

  小房是知道何玉柱和大老板的關係的，所以他出了這個主意。隻要這份合同一簽訂，何玉柱就成了露珠生鮮的優質供貨商，具有優先供貨權。

  “柱子哥，你和大老板那是什麽關係，隻要他一出馬，合同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小房喝的舌頭都有些大了。

  何玉柱拿起酒瓶，又給小房的酒杯滿上，“小房，關係歸關係，可是當時吳總叮囑我，盡快把產量搞上來，這終究是不符合規定的，時間長了怕別人說閑話，今天我就是來向你求助的，你做這行時間長，有經驗，你教教哥哥，怎麽才能在短時間把產量搞上來。”

  小房露出難色，“柱子哥，你銷售的是山貨，都是大山裏的東西，跟蔬菜和水果這些可以量產的產品不一樣，提高產量很難啊！”

  “所以我才來找你啊！你一定要為哥哥想個辦法。你們老板是我同學，我就更不能讓他為難了。”

  小房晃了晃腦袋，隨即眼睛一亮，“柱子哥，我有個主意，山貨的產量是很難提升的，但是我們可以建菌棚，自己種蘑菇木耳。”

  “那質量不就下來了，山裏的東西和棚子裏種出來的能一樣嗎？”何玉柱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你聽我說啊！兩種東西質量確實不一樣，但是合同裏卻沒提到這點，隻要求了供應量，你完全可以走兩條路線，山貨繼續收購，走高端路線，種植的蘑菇木耳走大眾路線，兩方麵不發生影響，這樣你的產量上來了，公司也不會說什麽。”

  “也有道理。”何玉柱細細一琢磨，小房說的有幾分道理，“好，我打聽一下，看看建菌棚需要多少錢？”

  說幹就幹，何玉柱轉天就開始谘詢建菌棚的相關事宜。

  打聽了一圈，何玉柱收獲頗豐，他通過小房聯係到了一個有種植蘑菇經驗的專家，得出了一份預算。

  要想達到露珠生鮮供貨量的要求，他需要建六個菌棚。每個菌棚的地租和建設成本是5萬元，六個就是30萬。另外還需要采購菌種，雇傭至少12個人工，七七八八算下來，初期投入至少需要40萬。

  一看到這個數，何玉柱傻眼了。

  他這些年小打小鬧是掙了點錢，可是剛剛買完房子和門點，手裏根本沒有那麽多錢。

  小房給他出了個主意，“柱子哥，你拿著手裏的供貨合同，去找你們縣裏的銀行，肯定能貸出來錢。”

  何玉柱托了關係，聯係到了林海縣銀行信貸部的人，興衝衝的拿著合同去了，接待他的人態度很好，看了他的合同，告知他，“何老弟，咱們都是一個縣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按理說露珠生鮮的供貨合同就是一塊金字招牌，要換做以前，不用廢話肯定能給你貸出來款，可是現在銀行沒錢，我也是沒有辦法，別說我，就是行長也沒招。”

  “那……怎麽辦？”何玉柱急的滿頭大汗。

  “再等等吧！央行已經調整了政策，釋放了一部分流動性，不過我們這種縣級小行，反應通常都很遲鈍，你下個月再來試試。”

  下個月？

  何玉柱一天都不想等。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如果九月份菌棚建起來，三個月時間就能出菇，到時候正好趕上新年和春節，能迎來一波銷售旺季。

  如果等上一個月，他可就錯過時間了。

  既然銀行貸不出款，何玉柱便動了其他念頭，他又通過別的關係找到了一家民間借貸公司，想通過這種方式借出一筆錢來。

  中間人給他介紹的這家公司全名叫林海財通小額貸款公司，名字起的挺正規，但其實就是一家高利貸。

  財通的老板錢大有也算林海的名人，早年間這位錢老板不黑不白，在林海縣惡名昭著，幹了不少壞事，後來也不知怎的就有了錢，靠放貸為生。

  他糾集了一撥手下，隻要有還不上他錢的，上門威脅打砸，什麽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何玉柱也知道錢大有的為人，借錢之前猶豫了很久，不過最終還是選擇了財通。

  因為他要一次性借40萬，這個數目在林海這種小縣城就算大錢了，其他公司最多能貸給他三五萬，隻有錢大有能拿出這麽多錢來。

  借錢的那天，何玉柱和錢大有正式見了麵。

  錢大有那張滿是橫肉的肥臉上全是笑，看著讓人不寒而栗。

  他墊著腳拍著何玉柱的肩膀，“何老板，你的山貨行是林海最大的，把錢借給你我放心的很，不過醜話說在前麵，我這邊的規矩是九出十三歸，你今天能拿到36萬，到期後要還我52萬。”

  何玉柱臉頰上的肉跳了跳，雖然這規矩他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但是親耳聽到錢大有說感覺又不一樣。

  不過為了盡早建成菌棚，何玉柱一咬牙隻能認了。

  他想的是，現在錢到手，在九月前就能建好菌棚，三個月出菇，憑借他和露珠生鮮的合同，第一批蘑菇木耳賣出去後，他就有錢還上這筆貸款。

  他和錢大有簽的合同是四個月到期還款，抵押物是他新買的房子和門點，如果四個月後沒有還款，這筆錢的利息將轉為月息6個點，利滾利。

  這是赤果果的高利貸，但是何玉柱自恃有露珠生鮮這層關係在，還是在貸款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