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宋春陽和談小天守口如瓶，但二老的狀況卻在那擺著，即便用了特效藥，可依然不容樂觀。

  第二天白天，宋家的二子四女加上兒媳婦女婿，在病房裏開了個小會，後輩中隻有談小天參加會議，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很正常的，沒人把他當小孩子看，很多事情都要參考他的意見。

  老人病成這樣，身後事必須要提出來了，盡管很多人都不願意相信眼前的現實。

  會開的很短，主要討論一件事——墓地。

  最後決定，由老舅宋春剛和老姨夫現在就回山城，盡快為二老選擇一塊墓地，以免到時措手不及。

  “買最好的，不要省錢，這筆錢我來出。”宋春華當即就喊出這句話。

  大舅宋春陽，老舅宋春剛眼睛都紅紅的，“二姐，這事你可別跟我們兩個爭，我們是兒子，這筆錢由我們出天公地道。”

  “不行，要不是我，咱爹咱媽也不能得這場病，這錢不出我心裏過不去。”宋春華又要嚎啕大哭，被談小天抱在懷裏及時安慰這才沒哭出聲來。

  老宋家太團結了，別人家都是為了不出錢少出錢打的不可開交，他家卻是為了多出錢鬧別扭。

  “大舅老舅，現在不是錢的事，我媽有這份心，就讓她出吧！咱們三家均分，買個好點的墓地。”最後談小天說了句話，大家這才達成共識。

  老舅和老姨夫中午飯都沒吃就回山城了。

  宋春芳寸步不離醫院，兩天功夫人就憔悴了許多。可任憑別人怎麽勸，她都不走，坐在床邊，呆呆的看著二老。

  第二天小舅宋春剛就打來電話，說在山城九堡雙椿山墓園找到了一塊風水好，風景佳的墓地，占地十平方，獨立墓地，四周都用漢白玉圍欄圈起來，是整個墓園最好也是最貴的，要價八十萬，他通過關係找了熟人，現在六十萬可以拿下。

  “買，不管多少錢都買下來。”聽到這個消息後，宋春華第一個表示同意。

  宋春陽聽了弟弟的描述，也有些心動，可是這個價格有點超出他的預計，不過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他也沒辦法提出質疑。

  “二姐，小天，我得回趟山城，一是實地看看這塊墓地到底怎麽樣，二是我得回去取錢，家裏沒這麽多現金。”宋春陽說的是實話，現在的人們大多數還是把錢存在死期存折上，想要取錢，就得回發折銀行網點。

  這來回奔波又得耗掉一天功夫。

  “大舅，別急，我來想想辦法。”

  談小天撥通了老舅的電話，“老舅，你還在墓園嗎？很好，把電話給那裏的工作人員，我有話和他們說。”

  不大工夫，一個雙椿山墓園的工作人員接聽了談小天的電話。

  談小天提了兩點要求，一是讓他們用數碼相機拍下墓地的實景照片，用email發到他郵箱裏去，二是提供墓園的銀行賬號，如果照片讓他們滿意，他會馬上把錢打到賬戶上去。

  那邊為了賺錢，行動很迅速，電子郵件很快就發送了。

  談小天又給劉靜去了個電話，富潤大廈離醫院都在山好街上，距離很短。

  十多分鍾後，劉靜帶著談小天的筆記本電腦到了病房。

  宋家人圍著電腦，看到了照片。

  確實如老舅所說，這塊墓地是整個墓園最好的，坐落在半山之上，鳳水絕佳。

  宋家人當即便看中了，談小天見大家都沒有異議，便讓劉靜安排財務給墓園的賬號上打過去六十萬。

  談小天在電話裏囑咐老舅，合同和發票一定要當場開出來，墓碑上要刻著宋家二子四女的名字，一個都不能少。

  老舅宋春剛全都照辦。

  墓地買完，二老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即便黃鶯找來了整個盛天最好的醫生也無濟於事，畢竟老人都八十多歲了。

  第五天的清晨，姥爺突然從昏迷中睜開了眼睛，看著病房裏的人，同時，他也看到了身邊病床上的老伴。

  宋春華第一個發現，“爸，你醒了？”

  她這一聲把所有人都驚醒了，大家跑進屋裏。

  姥爺歪頭看著身邊一米遠的老伴，吃力的抬起手，向著那邊伸去。

  談小天第一個反應過來，“姥爺這是想姥姥了，咱們把病床挪過去。”

  大家一起使勁，將兩張病床合在一起。

  姥爺的手吃力的握住了姥姥，嘴蠕動幾下，最終沒能說出話來，兩行濁淚流了出來。

  奇跡發生了，就在姥爺流淚的時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姥姥眼皮也動了幾下，隨即，慢慢睜開了眼睛。

  兩位老人目光相對，兩隻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目光中隻有平靜，歡喜，滿足……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談小天想不到，竟然在這兩位耄耋老人身上看到了這兩句詩的真諦。

  一分鍾後，兩位老人同時閉上了眼睛，手拉著手，安詳的走了。

  病房裏哭聲一片。

  談小天再也受不了了，轉身大步出了病房，找了個牆角，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沁出。

  病房裏，是母親撕心裂肺的聲音，“爸，媽，我對不起你們啊！女兒不孝。”

  大舅沉悶的嗚咽聲，幾位姨的嘶喊聲混合在一起。

  幾個小輩也哭做一團。

  “爺爺奶奶，我再也不淘氣了，你們睜開眼睛看看我。”

  “姥姥姥爺，你們不是喜歡吃橘子罐頭嗎？我現在上班掙錢了，我買給你們吃，你們醒醒啊！”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談小天哭了五分鍾，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回到病房。

  “大舅，老舅，媽，先別哭了，咱們商量一下怎麽操辦後事吧！”

  ……

  大舅一聲不吭，從床底下翻出一個臉盆，去外麵接了點涼水，又從暖壺裏倒出熱水中和一下水溫，這才悶悶說道：“你們小輩先出去，我要給爸媽擦擦身子，讓他們幹幹淨淨的走。”

  老舅收了哭聲，站了起來，宋春華，大姨，三姨，老姨一個個站起來，為兩位老人清洗，換好了早就準備好的裝老衣服。

  是時，陽光溫暖的打在病房每一個角落，金黃色的光澤讓一切都顯得那麽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