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時，談小天醒了。他搖了搖頭，意識重新恢複，借著窗外的晨光，他看清了房間裏的景象。

  亂！

  衣物丟的哪兒都是，就連椅子也倒了一個，就像昨晚這裏發生了

  一場世界大戰一樣。

  身邊，一頭黑發露在被子外麵，從空隙裏可以看出被中人後背的那抹雪光。

  談小天躡手躡腳下了地，先去衛生間抽了根煙，徹底清醒過來。

  他努力回憶，前世和唐一茹春風之後的第二天早晨自己說了什麽？

  可是苦思冥想也想不起來了。

  談小天衝了個熱水澡，把衣服穿好，此時唐一茹依舊沒醒。

  談小天在床邊站了半天，確定唐一茹早醒了，現在隻是裝睡而已。她或許是不想麵對自己罷了，畢竟多年同學，冷不丁搞出這種事害羞也是正常的。

  “我走了！”談小天拉開門離去。

  門關上那一刻，被子掀起，露出了唐一茹那迷茫的臉，還有一點害羞。

  ******

  21世紀的第一個農曆春節終於來了，今年談家沒有回水縣王家堡，而是和姑姑、大姨兩家人留在山城過除夕。

  三家11口人就在百科那間488平的房子裏守歲，因為王果王蕾兩個小朋友在，多了不少歡聲笑語。

  宋春華一邊包餃子，一邊扭頭跟大姐宋春芳說話，“一開始把我氣壞了，這個兔崽子買了這麽大的房子都不跟我說一聲，你說他是不是欠削，不過現在看，也幸虧他買這麽大房子了，不然還真不夠。”

  “二嫂，你就偷著樂吧！小天多有出息啊！大學還沒畢業就能買下這麽大的房子孝敬你們。”嚴鳳英左看右看，滿眼都是豔羨。

  電視機裏演的是春晚，趙大叔和丹丹姐的《鍾點工》逗得孩子前仰後合，“小樣，你以為你穿個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一句話讓馬甲滯銷了一年。

  豐盛的年夜飯已經擺好，美酒飄香，談躍進鄭重其事端起酒杯，說了一段祝酒詞。30層的窗外，黑夜沉沉，偶有煙花爆開，絢爛奪目。

  同一時刻，楚家。

  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林晚紅突然想起什麽，“過兩天談小天是不是該來看看我們，給我和你爸拜個年，另外兩家家長是不是該見個麵了？”

  “媽，你說什麽呢？我還在上學呢！見什麽家長？”楚庭羞的捂住了臉。

  林晚紅故意逗她，“跟你媽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上回讓你問談小天的話你轉達沒有，他為什麽把賬戶裏的錢走轉走了，這不是影響我們營業部的業績嗎？”

  “哦，他在百科買房子了。”

  “多大？”

  “不清楚，我又沒去過。”楚庭有點心虛。

  林晚紅點點頭，“買房子也好，這股票啊！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不保險，不像房子，能住一輩子。”

  盛天，溫家。

  溫晨陪著父母也在看春晚，可是電視上演的什麽，說的什麽，她一個字也沒往心裏去。進入11點後，手機開始熱鬧起來，叮叮咚咚的短信拜年聲此起彼伏，溫母一會兒看看溫洛陽，一會兒看看女兒。

  溫晨拿起手機，匆匆看了幾眼，大都是同學發的，短信雖多，但卻沒看到最期盼的那個名字。

  張滿家，張滿夾起一塊大大的肘子肉放在媽媽的盤子裏，“爸媽，明年我還能掙更多的錢，到時候你們就能輕鬆些了。”

  福利院，黨愛群身邊圍滿了嘰嘰喳喳的小孩，個個伸出小手，“愛群哥哥，我也要紅包。”

  黨愛群笑嗬嗬的攥著一大把紅包，每個紅包裏雖然隻包了一塊錢，但卻能換來小孩子一整天的快樂。

  “不要擠，乖乖排隊，人人有份。”

  富潤大廈27層揚鳴集團辦公室。

  楊子明，楊子意，老黃三人脫去西裝，摘掉領帶，隨意坐在地板上，茶幾上擺著幾樣鹵味，水果和小吃，幾個空了的酒瓶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因為工程進度緊，三人都沒有回粵東過年。

  “來，預祝揚鳴集團2000年揚帆，前程似錦。”楊子明明顯有些醉意了，高舉著酒瓶，哈哈大笑。

  老黃沒勸他少喝，今天大年夜，難得放鬆一回。

  瓊島，穿著沙灘褲的黃阿龍站在海灘上，凝望遠處璀璨的煙火。

  滇南，高岩在四季長青的春城陪著家人逛花市。

  2000己卯年的春節就這樣倏忽而逝，時間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轉眼間又到了三月開學的季節。

  313寢少了兩個人，這讓幾兄弟有點不適應。張明軒自不必說，談小天也搬了出去，原本八個人的寢室隻剩下六個人，顯得有些空蕩。

  晚上熄燈之後，哥幾個照舊聊了會兒天，老大高岩歎了口氣，“老七在外麵做買賣搬出去住我倒是能理解，就是擔心老六，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幹什麽呢？”

  黃阿龍從下麵探出頭來，“你們誰知道他近況，要不要我們給他湊點錢寄過去？”

  “不用了，年前老七給他拿了1萬，他現在應該到了南方吧！”張滿翻了個身。

  “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黨二哥發話，大家都沉默了。黑暗中幾雙眼睛依舊在發亮，也不知是思念張明軒，或是想著別人。

  此時，滬市。

  街尾的一處簡陋的路邊攤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穿的比較正式，一看就是剛下班。

  男的麵容稚嫩，稍顯青澀，女的則成熟嫵媚，兩人年紀相差不少。

  男的是張明軒，女的赫然是已從東大辭職的林穎。

  兩人一起從盛天來到羊城，在這裏租了一個房子，住在一起。張明軒聽了談小天的建議，找了一份房產銷售的工作，林穎則在一家教育機構繼續做英語老師。

  張明軒夾了一塊鹵水豆幹放到林穎的碗裏，“多吃點，最近你都瘦了。”

  林穎低頭也不答話，一塊豆幹被她嚼了足有幾分鍾。

  張明軒遲疑半晌，“今天我們主管表揚我了，說我學東西快，他準備下個月給我轉正。”

  “那很好啊！”林穎終於說話了。

  “轉正以後我的薪水就會漲了，到時候我們換一個離你工作近的房子。放心，我會對你好的。”

  最後一句話出口，林穎的眼中沁滿淚水。

  人生難免會行差踏錯，既然這個大男孩還願意陪著自己，那就將錯就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