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麵色一肅，伸手攬過柏梓琬腰身，一躍而上，腳尖輕點房頂，眨眼間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奶娘、柳姨、公孫良三人看了彼此一眼，緊跟而上。

  “這……”元弘鈺指著院外，目瞪口呆，阿琬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好端端的大門不走，反而學人家翻牆！想著從前柏梓琬沒回出來都要翻牆，不由失笑一下。

  奶娘和芸香居然也會武功，柏梓男勾唇，微微一笑，偏頭看了元弘鈺一眼，一躍而上。元弘鈺嘿了一聲，扭頭朝院外看了一眼，腳尖點地，一飛而上。

  “哎，阿琬，從前也就罷了，現在你怎麽還翻牆？”元弘鈺追上來，忽然想起什麽，眼睛赫然一睜，幸災樂禍道，“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皇妃出門要翻牆，不知會有何感想。”

  柏梓琬偏頭一笑，並不回答，心道：這家夥明明心裏已經承認弘毅這個哥哥，嘴上還是不肯鬆口。

  長而逼仄的巷子，一路往前麵延伸，像沒有盡頭一般，因著昨晚剛下過雨的關係，地麵濕漉漉的一片，風吹過，帶著初夏獨有的涼意和濕意從麵上輕撫而過。

  芸香敲了敲門，不多時桑紅便出來開門，“你們來了。”目光觸及柏梓男和元弘鈺，微微一愣。

  “莫叔、白叔、邵叔，他們都出去了嗎？”柏梓琬進去後問道。許是因為太過靜謐，又許是因為此時無聲經過的風，令並不大的院子無端端顯得有些寂寥，空落。

  桑紅邊關門邊答了聲嗯，而後道，“淩雅閣那邊不能沒有人看著，所以他們三個一早就過去了。”

  柏梓琬點點頭，又搖搖頭，都城的沁心齋和這裏的淩雅閣都是她的鋪子，可是她這個掌櫃的實在不怎麽稱職。看到突然對自己擠眉弄眼的眼睛，梓琬翻了一記白眼。

  抬手拍了腦門一下，”瞧我，竟忘了給你們介紹了。哥哥，這就是我在信裏跟你說的柳姨和紅姨。”又跟柳姨和桑紅道，“柳姨，紅姨，他就是我哥哥柏梓男。”

  早在第一眼看到柏梓男，柳姨和桑紅已經知道他是誰，除去身上的著裝，他們二人當真是一模一樣。

  “阿柳（桑紅）見過小少爺。”

  “柳姨，紅姨，不可！”柏梓男上前阻止二人下道，“柳姨和紅姨是長輩，又一直照顧阿琬，若要行禮，該是梓男跟二位行禮才是。”說著退開一步，向二人行了一禮。

  “小少爺不可以，”柳姨扶起柏梓男，看了一眼柏梓琬，笑著，“你和阿琬都是大小姐的孩子，照顧阿琬是我們應當做的。”

  元弘鈺身在其中，卻又像個圍觀者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很是不解。阿琬不是說除了柏將軍，柏小將軍，奶娘和芸香，再無其他親人了嗎？那這些人又是誰？

  朝左邊屋子看了一眼，柏梓琬道，“紅姨，弘毅他怎麽樣了？”

  “五皇子喝了藥，剛睡下不久。”

  “哥哥，你先跟奶娘柳姨她們說說話，我去看看弘毅，等下出來。”說著吩咐芸香，“芸香，你去廚房泡壺茶出來。”

  屋內一片安靜。陽光從窗外透射進來，落在床賬上，鍍上一層薄薄的絨光。放在矮凳上的藥碗，還殘留著一些藥汁，柏梓琬關上門，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坐下。

  指尖輕輕拂過他寬高的額際，微皺的劍眉，緊閉的雙目，俊逸的臉龐，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原本蒼白的臉多了些血色，呼吸沉穩，柏梓琬不由輕輕一笑，一顆心漸漸安定。

  正待收回手，卻被突然反握，元弘毅徐徐睜開眼睛，笑望著麵前的女子，輕聲道，“阿琬，你來了。”

  “我是不是吵醒了？”

  “怎麽會？”聽到屋外傳來的說話聲，元弘毅詫異道，“十一弟？”似乎還有別人。

  柏梓琬嗯了聲，扶著他起來，“還有我哥哥，奶娘、柳姨，公孫叔叔、紅姨和芸香。”

  哥哥？元弘毅詫異，“你是說柏小將軍來了臨江城？他不是應該和柏將軍在都城嗎？”

  柏梓琬正要回答，看到元弘毅看著自己的眼神中突然出現的探究，她笑著，“為什麽這樣看著我？怎麽，一覺醒來就不認得我了？”

  元弘毅輕笑著搖搖頭，道，“怎麽會？隻是忽然發現從前都沒好好看看你，所以……”靜靜看著她的眼睛，似是要透過這雙眼睛將她看穿一般，她究竟是誰？。

  “所以什麽？”柏梓琬笑著，為什麽好像在他眼睛裏，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什麽都沒看到。

  “所以才要好生看看。”

  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嗎？可是為什麽她覺得弘毅看她的眼睛有些古怪？柏梓琬依舊笑著，“等你看了慢慢看。是了，紅姨說你剛喝了藥，累不累？要不要再睡會兒？”

  元弘毅搖搖頭，將柏梓琬的手放在手心裏握著，“我不累。你若不急著出去，我們說說話吧。”

  兩人隨意說著話，看著元弘毅幾次欲言又止，柏梓琬終究開口道，“是不是有話要問我？想問我奶娘和芸香為什麽會武功？這裏是我的宅子，紅姨是淩雅閣的掌櫃，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素言，其實我帶素言回來起你已經開始懷疑她了是不是？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瞞你，但有些事我現在暫時無法跟你解釋，我隻能告訴你，其實……我才是淩雅閣真正的掌櫃，”

  “什麽？”元弘毅赫然坐起來，扯到傷口，不由悶哼一聲。

  “明知道自己有傷，怎麽還這麽不小心。”柏梓琬連忙扶著他怪責道，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不由放柔聲音，“要不要緊？公孫叔叔就在外麵，我出去叫他進來給你看看。”

  “別去，我沒事。”反手拉住她，元弘毅擺擺手，一手按著胸膛，大喘了幾口。

  “真的沒事嗎？”

  “沒事。”元弘毅虛弱的搖搖頭，拉著柏梓琬在床沿邊坐下，“你怎麽會是淩雅閣的掌櫃？”他知道桑紅並非淩雅閣真正的掌櫃，卻也沒料到真正的掌櫃會是阿琬。

  “我……”

  未等柏梓琬說完，元弘毅又道，“沁心齋的掌櫃也是你？柏將軍和柏小將軍知道嗎？”

  柏梓琬搖頭。

  元弘毅失笑，而後恍然大悟，道，“這麽說你從前每次扮成男子溜出去，去青樓是假，實際上是去沁心齋?”不對，她既然已經扮作男子，又何必繞那麽打一個圈子。

  “不是。”柏梓琬道，“我雖然是沁心齋的掌櫃，但沁心齋一直都是葛掌櫃在幫著打點，每次和葛掌櫃見麵的也是奶娘，所以葛掌櫃也不知道我才是沁心齋的掌櫃。”

  元弘毅挑眉，好奇道，“怎麽會想到開店？據我說知，潘氏雖然對你不好，柏將軍對你卻是如珠如寶。”

  “爹的確很疼愛我，甚至比柏盈盈要好，可是他有他的顧慮……”頓了頓，柏梓琬道，“我嫁給你雖然是被逼無奈，但是隻要我一天留在鎮國將軍府，即使我不嫁給你，終有一日潘氏還是會逼我嫁給別人，所以……”

  “所以你才有了沁心齋，想等存夠了銀子遠遠的離開。”元弘毅替她說完自己未說完的話。

  柏梓琬點頭。

  “為什麽？”不等柏梓琬說完，元弘毅繼續道，“因為不想做一隻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那現在呢，你還後悔嫁給我？還要離開嗎？”他知道她一直想要的都是自由。

  看到他眼睛倏然湧現的慌亂，柏梓琬展顏一笑，傾身過去，輕輕靠著他，“一開始我確實不想嫁給你，也想時機成熟一個人悄悄離開，可是……因為你，你讓我的心死而複活。”說著坐直身體，正色道，“你要是對我不好，我還是會離開的遠遠的。”

  元弘毅眼睛一亮，伸手將柏梓琬攬進懷中，緊緊抱著，“阿琬，你喜歡我了嗎？你喜歡我了對不對？不管你是不是喜歡我了，也不管你為什麽決定留下，我都不會給你任何離開我的機會。”

  柏梓琬笑著，輕聲答了聲好。

  用過午膳，柏梓琬扶著元弘毅在床上躺下，“我一會兒就回去了，你需要什麽告訴紅姨就是。”

  “你要回去？”元弘毅詫異，“你不是說這是你的宅院嗎？你還要回哪裏去？”

  “笨！”不客氣地敲了他腦門一記，他醒來的是元弘桀還不知道，萬一他回去看到她不在，就該起疑了。

  “幹嘛打我？“握住她的手，元弘毅笑望著她，“阿琬，有時候我真的看不懂你什麽樣的女子。”

  柏梓琬一愣，隨後道，“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說出來不可，我不問你，你也要問我，等時機成熟，一切自然知曉。”

  元弘毅失笑，“沒想到阿琬不止琴藝了得，會做生意，還會說禪，為夫佩服佩服。”

  “討厭！”柏梓琬笑打了元弘毅一下，道，“你休息吧，我回去看看老六，晚上再過來。”

  老六？元弘毅眼睛一跳，反手抓住她，急道，“老六怎麽了？老六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未等柏梓琬回答，便聽見外麵突然傳來芸香一聲厲喝：“什麽人？”緊跟著院中響起一陣怪異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