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梓琬看了看身側熟睡的人，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窗戶前將窗戶微微打開一點，凝神看著院中輕輕搖晃的枝椏，偶爾一兩隻鳥兒或從麵前低飛而過，或停在書上啾啾叫著，而後飛走。

  許久，她低頭輕輕撫摸著肚子，望著上方浩瀚而高遠的天空，自由。如今的她還能擁有這兩個字嗎？還能繼續期待有日子自己能過上自己所希望的生活嗎？

  翻身，下意識拿手一攬，卻攬了個空，元弘毅赫然醒來，轉頭朝屋裏看了一圈，心下莫名一慌，旋即爬起來踏著鞋子就往外麵去，不經意看到站在窗前的人兒，腳下不由一頓。

  她側身站在窗前，隻穿著中衣，烏發隨意披著，肚子微微隆起，絲毫遮擋不住她玲瓏的曲線。突然一陣風襲來，吹得她的烏發淩亂翻騰，而後徐徐落下，他這才發現她此時的身影是如此落寞且單薄。

  “早晨天涼，怎麽不穿衣裳就站在這裏？”將衣裳給她披上，元弘毅輕聲道，“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柏梓琬拉著衣角，淺淺一笑，“反正躺著也睡不著，不如起來吹吹風，讓自己清醒清醒。”

  “清醒清醒？”他不是已經說了會讓紅衣離開嗎，為何阿琬就是不肯相信他？

  ”對。”柏梓琬點頭，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梳子，邊梳頭發邊喃喃自語道，“人隻有在清醒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該如何做，做的事究竟是對是錯。”

  “我來吧。”拿過梳子，元弘毅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還不夠清醒嗎？我看你已經夠清醒了。”

  柏梓琬從鏡中看著他，“我是真的清醒的嗎？”若她當真清醒，又何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元弘毅動作一滯，走到柏梓琬麵前，握住她的肩膀，“阿琬，看著我的眼睛，我說過不會再讓任何傷害你，即使我也不可以，所以，相信我，我會做到答應你的事。”

  柏梓琬答了聲好，望著他的眼睛，似是要趁這一刻透過這雙眼睛將他看清，可是，不知道是她太笨，還是他太會隱藏，她竟無法分辨此時的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如何，我梳的一點不比你差吧。”像她平常一般，元弘毅用發帶隨意將頭發束在腦後。

  柏梓琬一笑，轉頭看著他，“你怎麽會梳發？”別看梳發簡單，其中卻有一番功夫。

  “小時候總看著嬤嬤給母後梳發，時日久了就會了，你這個太過簡單。可惜你不喜歡綰髻，不然我還真想好好給你綰個髻。”元弘毅說著，一臉的意得誌滿。

  柏梓琬笑著，若他們能一直像現在這樣下去多好，或許就能成全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怎麽沒戴耳墜？”元弘毅詫異，“上回送你的玉耳墜呢？還有腳環，不會都被你拿去賣了吧。”

  腳環。柏梓琬目光一跳，很快恢複如常，“我不怎麽喜歡戴首飾之類的東西，在匣子裏放著呢。”

  元弘毅走後，柏梓琬特意讓芸香去廚房裏煲了一盅湯，親自給紅衣送到屋裏。

  “紅衣身份低微，哪裏敢勞煩五皇子妃親自送湯過來。”紅衣看向青兒，“青兒，還不請五皇子妃坐。”

  青兒一言搬了張凳子過來，柏梓琬坐下，“現在隻有我們四人，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什麽意思？”

  “我能有什麽意思？不過是可惜姐姐你聰明一時糊塗一時。”柏梓琬涼涼地看了一眼紅衣的腿，“你以為苦肉計就能改變一切？以為留下就能如願以償？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他若心裏有你，你又何苦等這麽久？你的腿半個月就能恢複，下一回你又打算弄傷哪裏？”

  不等紅衣開口，柏梓琬起身道，“芸香，我們回去吧，免得打擾姐姐休息就不好了。”

  “小姐……”

  “滾！你給我滾出去！”紅衣反手扯出一隻枕頭扔向青兒，指著門外大吼一聲。

  她曾真的將她視為知己，可是為什麽？世間那麽多男子，為什麽她偏偏要做他的妃子？都是她，若不是她，她一定有法子讓五皇子接受自己！既然她已經知道一切，她也無需再繼續隱瞞，不論如何，她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對她認輸，絕不！

  此時的紅衣哪裏還有平時楚楚可人我見猶憐的樣子，鳳眼圓睜地盯著柏梓琬，恨不能將她殺死。

  轉眼已是五月初，又到了給醉香樓寫曲子的時候了，一早起來去後院三樂會兒步，用過早膳，柏梓琬讓芸香取了紙筆出來寫好曲子交給芸香，想了想又寫了封信讓芸香一並給春蘭梅竹送去。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芸香從外麵回來，手裏不止拿著九媽媽給的二十兩銀票，還拎著一隻包裹，什麽小銀鐲，金項圈、如意鎖等等，各種精致的小玩意兒，問了才知道是春蘭梅竹四人看了她的信，又得知她有了身孕，當即去外麵買了禮物說是給她未出世的孩兒的見麵禮。

  隨手拿起一隻銀手鐲在肚子前搖了搖，柏梓琬笑道，“寶寶，看到了嗎？你還沒出生就有這麽多的禮物了，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長大，媽媽一定會把最好的東西給你。”

  像是聽到她的話，肚子裏的孩子突然一動，柏梓琬啊了聲，芸香緊張道，“主子，您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動了！動了！”柏梓琬指著自己肚子，眼眸熠熠生輝，仿若星辰，“他剛剛踢了我一下！”

  “真的嗎？”芸香眼睛也是一亮，

  “啊”，柏梓琬又輕呼一聲，將手貼著肚子，腹中的孩子一下下踢著她，像跟她玩鬧一般。懷孕五個月，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感覺到寶寶的存在，覺得自己真的做了母親。

  “主子……”芸香顫抖著手，亮晶晶地看著她的肚子，“奴婢……奴婢能不能摸摸小主子？”

  “當然可以。”柏梓琬拉著芸香的手貼著自己肚子，芸香呀了聲，“小主子真的在動。”

  見一旁的素言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肚子，柏梓琬笑著，“素言，你要不要摸摸看？”

  素言點點頭，小心翼翼將手貼著柏梓琬的肚子，卻沒有感覺到什麽，不禁失望道，“我怎麽沒感覺到他在動？”

  柏梓琬摸著肚子，“他可能睡著了。”

  素言點點頭，“阿琬，剛剛聽你說什麽‘媽媽’，媽媽是什麽？好像是一個名字。”

  柏梓琬一愣，“不是名字，而是一個稱呼。媽媽就是娘親的意思。”想起一事，梓琬看向芸香，“弘鈺和小六子呢，又出去了嗎？”這個逍遙王爺，果真名副其實。

  “嗯，王爺跟小六子一早就出去了。”芸香點頭，“也不知王爺這幾日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麽？問他，他又總是搖頭。不如等王爺回來主子問問？”

  “我可沒有你那麽好奇。”柏梓琬一笑。

  芸香癟癟嘴，側身坐下，伸手將素言一扯，“不是跟你說了嗎，主子這沒那麽多規矩，喝茶。”說著將倒好的茶塞到她手裏。

  ”這兩日紅衣跟青兒在做什麽？”柏梓琬隨意問道。

  芸香道，“半個月沒到，她自然還是在床上躺著，至於青兒……每日除了去廚房熬藥拿吃的，其餘時間也都在屋裏待著的。”

  柏梓琬點點頭，倒了碗水捧在手裏，兀自看著桌子，久久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主子，這老母雞是昨兒個何伯親自去農家挑的，燉了一上午，說是懷孕的人吃了好，所以何伯叫你一定要把湯和雞肉吃完。”芸香邊說邊盛了一碗雞湯遞過去。

  “這麽大一盅子雞湯叫我一個人吃完？”柏梓琬瞪大眼翻了一記白眼，拍拍身體，“每天被你們這麽補，我都快被你們不成大肥婆了。芸香，雞湯這麽多你和素言幫我喝點。”

  “主子，這是給懷孕的人吃的，奴婢跟素言怎麽……”

  看到頃刻紅了臉的芸香，柏梓琬失笑一下，“何伯也就是這麽一說，我要真把這盅雞湯吃下去，就該消化不良了。”

  “阿琬說的沒錯。”

  聽到素言這麽一說，芸香亮晶晶道，“主子，那……奴婢和素言就幫您吃點兒。”

  “你這丫頭……”柏梓琬拿手照著她腦門戳了一下，“去廚房再拿三個碗過來，給蕭何也盛一碗。”

  芸香去廚房拿了三雙碗筷，跟蕭何一塊兒進來，盛了三碗雞湯，吃得津津有味。

  “阿琬，等下，”素言突然抬手製止道，又舀了一勺雞湯放進嘴巴裏仔細嚐了嚐。

  “怎麽了，素言。”

  素言又盯著雞湯看了好一會兒，才道，“若我沒有猜錯，雞湯裏被人放了紫星花花粉。”

  柏梓琬一頭霧水，“什麽紫星花花粉？”

  “紫星花是一種紫色的小花。”素言道，“紫星花和夾竹桃、藏紅花、麝香一樣，原本是無毒的，但若是懷孕的人吃了，就會……就會……”她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就會怎樣？”柏梓琬又看向素言，“致死？”

  “不會。”芸香搖頭，“誤食紫星花的孕婦，不止會小產，還會導致終身不孕。”這裏是將軍府，而且將軍府上下都知道主子懷孕，對主子吃的東西格外小心，怎麽會有紫星花花粉？

  腦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麵，芸香道，“是青兒，上午我去廚房看到青兒在裏麵鬼鬼祟祟的，她看到我進去立刻就走了。沒錯，這毒肯定是她放的。主子，您等著，我這就過去問問她是不是紅衣叫她這麽做的。”

  “空口無憑，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承認嗎？”手貼著肚子，柏梓琬隻覺渾身湧上一股刺骨寒意。

  “奴婢……”芸香倏然轉過身，瞪著眼，“難倒就這樣算了？今天幸好有素言在，如果素言沒在，那主子和小主子……”看到柏梓琬神色不對，芸香慢慢住了口。

  柏梓琬靜靜看著碗裏濃香撲鼻的雞湯，對芸香的話視若無睹，半晌才看著三人，”這事先不要讓五皇子他們知道。”又吩咐芸香，“將這雞湯送回廚房，何伯若是問起，就說我剛喝了點就吐了，實在沒法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