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雇了馬車，走走停停，路上行了四日，第五日下午申時三刻才到達臨江城城門口。

  扶著素言的手從車上下來，望著或衣著樸素，或衣著華麗進出城門的人們，柏梓琬微微一笑，打從來這裏起，她無時不刻不想著離開，這回，她大可以遠走高飛，可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若是後悔，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像是看到她心裏的猶疑，宮溟羽走過來道。

  柏梓琬轉頭笑著，“人活著總有許多身不由己，即便自己有千般萬般不願意，最後還是不得不去做。”她指指微微隆起的肚子，“我可以毫不猶豫拋開現在的一切，但我不能讓他一出世就沒有父親。”

  “阿琬……”

  “我知道這條路有多艱辛，更知道這條路有多少磨難在等著自己，我答應過元弘毅會留下來陪在他身邊，所以我不能言而無信。”握住宮溟羽的手，柏梓琬道，“我知道你擔心，放心，我會好生照顧自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而且有芸香和柳姨，現在又多了素言，我不會有事的。”

  阿琬說的沒錯，有些事不管自己千般不願意萬般不願意，最後也由不得自己去選擇。宮溟羽點點頭，吩咐素言道，“素言，從現在起，小姐就是你的主子，我要你好生照顧郝小姐，不許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素言看了柏梓琬一眼，抱拳，單膝跪下，“主人放心，往後不管發生什麽是，素言都會拚死保護小姐周全，不讓任何人傷害她！”此時的素言一掃素日裏的柔弱，表情肅穆，目光如炬。

  柏梓琬扶起素言，望著宮溟羽，她不過是一縷意外穿越來這裏的孤魂，卻在這異世遇上這麽多人，奶娘，父親，哥哥、芸香、柳姨、如風，包括後來遇到的公孫良、紅姨、莫叔、邵叔、白叔，春蘭梅竹，還有麵前這個哥哥，他們都對她真心相待。

  “玄衣，往後哥哥還請你多多照顧哥哥。”

  柏梓琬福身向玄衣行禮，卻嚇得玄衣一步跳開，惶恐道，“小姐怎麽能跟我行禮，照顧主人是玄衣該做的。”玄衣說著話，眼睛卻直往素言看，今日起，他更難見到素言了。

  玄衣神色中的失落柏梓琬自是看在眼裏，她卻無法給玄衣承諾，連她都不知自己選擇回來是對是錯，更不知道還有什麽在等著自己，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時候不早了，去吧。”宮溟羽揮揮手，強忍著心裏的不舍，“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柏梓琬點頭，跟著素言一步三回頭地往城裏去。忽然想起什麽，梓琬跟素言交代了一句，跑到宮溟羽跟前，接下腰間的荷包倒出裏麵幾隻白瓷瓶放到他手裏。

  “你應該聽說過百毒先生的名號，這些是他給我藥，上麵都寫了名字，你留著，興許能用得上。”

  “我有武功防身，這些還是你自己留著。”宮溟羽隻看了一眼便將幾隻白瓷瓶反塞進柏梓琬手裏，百毒先生的名號江湖人無人不知，他研製出的藥更是價值連城千金難求。

  “小姐，有人過來了。”素言幾步過來，指了指身後。

  轉頭，看到往這邊過來的桑明，柏梓琬拍拍衣裳道，“這些藥丸我各留了兩顆，這些你留著。好了，你們趕緊走吧。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好好照顧自己。”說著，將白瓷瓶塞到他手裏，柏梓琬拉著素言轉身往城門那邊去。

  “你……”待看清柏梓琬的樣貌，桑明赫然張大眼，“五……五皇子妃，您回來了。”

  “多日不見，桑將軍別來無恙。”

  桑明點頭，眼睛盯著柏梓琬，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這就派人護送五皇子妃回去。”一麵扭頭扯著嗓子喊了一個士兵過來，叫他趕緊去城外通知元弘毅和元弘晉。

  進城後，柏梓琬回頭望去，果然如她所料那般，宮溟羽和玄衣依舊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

  “五皇子妃認識那兩人？”見柏梓琬突然停下來，久久看著外麵那輛馬車，桑明不由問道。

  “不認識。”回頭，柏梓琬道，“桑將軍不必親自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說著又往外麵看了一眼。

  “還是我送您回去吧。”城裏城外，挨家挨戶找了小半個月，隻差沒將整個臨江城翻過來，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如今五皇子妃自己平安無事地回來，他哪裏敢掉以輕心？

  看到桑明眼睛裏的堅持和憂慮，柏梓琬暗自歎息了一口，答應著點點頭，往將軍府那便去。自己失蹤半個月每日好吃好喝，還有人侍候，反倒連累了這些將士。

  到了將軍府門口，桑明拱手一拜，“我就不送五皇子妃進去了，五皇子妃既然回來了，那些告示也該取下來，桑明先行告辭。”

  柏梓琬點頭，“有勞桑將軍了。”一路行來，隨處可見她的畫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通緝犯呢，另一邊，聽到桑明說著這些日子元弘毅所做的一切，她很是感動。

  “奶娘柳姨，你們說主子究竟被抓去了哪裏？城裏城外該找的地方都找了，還是半點音信都沒有，你們說主子是不是……”

  “胡說什麽！”奶娘轉頭嗬斥道，“芸香，別以為阿琬疼你，你就能口無遮攔無所忌憚。”

  芸香一臉委屈，“奶娘，我隻是想說主子是不是已經不在臨江城範圍內了。”否則怎麽會半個月都沒半分消息。

  “芸香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柳姨插口道，“玉娘，你看要不要通知莊主，請他派人打探一下阿琬的消息，單靠我們幾人之力，若想找到阿琬，實在是大海撈針，而且我也怕阿琬有危險。”

  “奶娘……”

  聽到聲音，三人渾身一震，循聲望去，待看到站在不遠處含笑看著自己的白衣女子，三人赫然張大眼，隨即三步並作兩步往這邊來，芸香更是直接奔過來抱住柏梓琬。

  “主子，您總算回來了？您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裏？奴婢都快擔心死了，奴婢以為，以為……”

  “以為什麽？以為我回不來了？”推開芸香，柏梓琬替芸香擦了下眼淚，揶揄道，“怎麽好端端又哭了？別哭了，不然一會兒蕭何看到以為我欺負你，要找我報仇怎麽辦？”

  “他不敢！”

  柏梓琬笑笑，看向奶娘和柳姨，“奶娘，柳姨，對不起，又讓你們跟著擔心了。”

  “沒關係，隻要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奶娘將柏梓琬摟在懷中，聲音哽咽道。

  柳姨抹了下眼睛，拍拍奶娘的肩膀，“玉娘，你先跟阿琬回屋歇著，我去通知阿紅他們。”

  回到屋裏，芸香又是倒茶又是打水又是拿點心，柏梓琬也不阻止，由著她忙裏忙外進進出出，等她累得氣喘籲籲坐在一旁直喘氣後，梓琬給她倒了半碗茶放在麵前。

  笑問道，“茶有了，點心有了，臉也洗過了，你還要不要去廚房給我做些吃的送過來？比如什麽八寶鴨、宮保雞丁、夫妻肺片、紅燒鹿肉，最好再多加一個紅燜熊掌。”

  芸香動作一頓，看著柏梓琬，隨即反應過來，“主子怎麽才一回來就拿奴婢尋開心。”瞧見站在一旁的素言，芸香疑惑道，“主子，這位姑娘是誰？”長得可真好看。

  “奶娘，芸香，這是素言姑娘。”又跟素言道，“素言，這位是我奶娘，芸香。”

  素言跟兩人行了禮，柏梓琬吩咐芸香一會兒收拾一間屋子出來，素言會暫時住在將軍府。

  “阿琬……”

  一步跨進房門，看到坐在桌前眉目含笑的女子，元弘毅猛然止步，胸口劇烈起伏，眼睛定定地望著她，半晌，他才抬腳走向他，卻是走的極其緩慢，眼睛更是一眨不眨，似是害怕眼前這一切隻是自己這些日子許多夢境中的其中一個，夢醒了，她依舊不在麵前，而他，仍舊心驚膽戰坐立難安。

  柏梓琬手裏一抖，看向來人，無意識地將茶碗放下，緩緩站起身，看著來人一步步走向自己，小半個月不見而已，他竟滿臉胡渣一臉狼狽，與往常那個英氣逼人的他判若兩人。

  “阿琬……”站在她麵前，元弘毅試探地抬起手探向她，而後停下，好一會兒才又慢慢探向她的臉，“阿琬，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嗎？”眼前的她不再因為他的觸碰而消失不見，可他還是不敢相信。

  半個月來，他食難下咽夜難安枕，想盡一切辦法找尋她的下落，甚至派人悄悄回成都潛入元弘桀府裏查探，最終都一無所獲。每天好容易入睡，夢裏卻是她受苦的樣子，如今她平安回來，就站在他麵前，他仍舊害怕這一切隻是南柯一夢。

  “是我，我真的回來了。”柏梓琬微微一笑。

  長臂一伸，她便被他攬進懷中，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臉貼著她脖頸，合上眼，緊緊抱著她。

  見狀，芸香笑和奶娘交換了一下眼神，扯了扯素言的衣袖，指指外麵，一同靜靜退出去，帶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