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斯科彼恩。”

  董蠍看著前方佇立在哈德孫河上的自由女神，他對身後的女子即將要說的話，並不意外。

  他不想去看她的臉，而他將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投射在眼前的自由女神像上。

  他發誓，今日後，他永遠不會再踏上曼哈頓島。他已經決定，離開紐約去洛杉磯，紐約在美國東北部，而洛杉磯在美國西海岸，距離真是足夠遙遠了。諷刺的是，他曾經決定帶著她去洛杉磯，去好萊塢的。她，是喜歡好萊塢電影……

  他將手伸到了自己麵前，緩緩攤開手心，上麵擺放著她剛剛退還給自己的訂婚戒指。

  “你不用把戒指還給我。既然……維爾文沒有死，那麽他才是家族的繼承人，我買鑽戒的錢，大多數用的是父親的遺產。現在，他才是戈米尼克伯爵。”

  “斯科彼恩，對不起……你會找到更好的女孩的……我可以說的，隻有抱歉了。還有，你舅舅的事情，我很遺憾……”

  ……

  董蠍從來沒意識到，他會憎恨維爾文。畢竟，維爾文是自己的義兄，是他的養父戈米尼克伯爵的親生兒子。但是，他依舊憎恨維爾文。一年半以前，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實際上他居然去了非洲多哥。在那渡過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後，從地獄歸來。並且，帶回了黑影教派的重要情報，並在不久前成功地協助美國政府抓捕了黑影教派首腦阿格妮絲·格爾茲華倫。

  但……他故意詐死，卻沒有告訴董蠍和伊莎貝拉。因為他當時中了一種巫毒，存活率極為渺茫。於是，他選擇詐死，選擇前往非洲，並製造自己死在當地屍骨無存的假象。

  因為他的死，董蠍才從“備胎”轉正得以和伊莎貝拉訂婚。然而他最終解開了巫毒，並成功返回。一夜間，他獲得的一切幸福全部煙消雲散。這讓董蠍無比憎恨維爾文。當然，恨歸恨，他做人也有底線，僅僅如此，他還不至於背叛戈米尼克家族，去謀害維爾文。

  導致他最終在一怒之下，做出這種行為的最大原因是……

  伊莎貝拉離開已經超過三個小時。

  哈德孫河的河麵，已經漸漸被沉沒的夕陽染成一片金黃。

  他永遠忘記不了那一天。

  他取出手機，給維爾文撥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

  “維爾文……戈米尼克，你為什麽非要……”

  “你說的是伊莎貝拉，還是說你舅父？”

  “是，舅父雖然是黑影教派的人，但是他一直向你們傳遞情報……當年都已經說好了，隻要把情報傳遞給你們，不但可以收養我，也能免除舅舅過去做過的所有罪過……”

  “聖經中說過，定惡人為義的、定義人為惡的、這都為耶和華所憎惡。人的善行，並不能抵消人的惡。他必須接受審判，然後贖罪。當然，他這些年提供情報，可以酌情量刑，所以應該可以免去一死。”

  “維爾文·戈米尼克！你不守信用！”

  “父親當年和你舅父訂立的約定我一無所知，換了我，不會做出這樣的承諾。我對上帝的虔誠勝過一切，犯罪之人，都不可逃過審判。正如行善之人，萬不能蒙受冤屈，是一樣的道理。”

  ……

  “所以說……這就是你將他的行蹤泄露給我們？然後狙殺維爾文的原因？結果事情敗露，你進入了這個監獄？”

  阿格妮絲看著眼前潮濕封閉的牢籠，聽完了董蠍的敘述。畢竟他們醒來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但是什麽也沒發生。

  “舅父自殺了……在審判前一日。他無法承受無窮盡的鐵窗生涯，而且他因為糖尿病身體也不太好。想到以後的日子，他最終選擇了死亡，將牙刷磨尖然後割腕了……”

  說到這，董蠍的麵容變得極為悲愴。

  “他自殺的地點，就是在這個賽卡倫監獄？”

  “是的……”

  “然後呢？你就聯合我們的人準備殺維爾文？”

  “其實我真的很愚蠢……”董蠍歎了口氣，“維爾文早料到舅父的手下會來找我，那時候我聽到舅父自殺的消息後，被憤怒衝昏頭腦，加上伊莎貝拉的事情，令我終於失去理智了吧。然後我就聯合了黑影教派的人，透露他的行蹤狙殺他……卻不知道那時候多少人都在監視著我……我在戈米尼克家族那麽多年，我身邊每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司機，都是維爾文的眼線，沒有人拿我當成是一個戈米尼克。”

  “他這是在引蛇出洞呢。”

  “而且收養我，是舅父和伯爵的交易，我父母全然不知情。我，居然隻是一個人質罷了。舅父當時希望戈米尼克家族提供給他們庇護，他們的確盡力了。但就結果而言……”

  “不愧是猶太人，完全不肯做賠本的生意，算盤打得很精明啊。一方麵可以獲得你的通靈能力，一方麵又能獲取黑影教派的情報。”

  阿格妮絲說到這，露出很是不屑的表情。

  “不過，你舅父居然是我們的人，這連我都不知道……”阿格妮絲漸漸意識到，黑影教派內部早就不是鐵板一塊，她對教派的控製早就沒她母親在的時候那麽強了。以至於哪些人是教派的線人和間諜，她都不清楚。

  “即使父母去世後，舅父也始終向戈米尼克家族輸送情報。但最終……他依舊要坐牢……”

  “維爾文·戈米尼克說……惡人必須受到審判，正如善人不能蒙受冤屈嗎？”阿格妮絲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再也沒有比這更滑稽的笑話了。”

  接著……

  又是一片沉默。

  董蠍看著被鎖死的牢房，又拿起考卷看了看。

  其實維爾文說得或許沒錯。但是……這世界上當真就那麽涇渭分明地非黑即白嗎？

  又過去許久，阿格妮絲打破了沉默。

  “那是……什麽？”

  董蠍抬起頭來，愣愣看著前方。

  接著，他就睜大了雙目！

  他看見了一個身影站在眼前牢房外二十多米遠的位置。

  因為光線昏暗，董蠍一時間看不清楚，但此時……他如遭到雷擊一般……

  “舅……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