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4      字數:3680
  鶯兒不敢再多說什麽, 小心地提著燈籠走在魏成晚身邊半低著頭掩下滿腹擔憂。

  隻願郡主不要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否則到頭來苦的還是他們這些在跟前伺候的下人。

  魏成晚一回到房間就半躺在榻上, 冷看著候立在珠簾前的文嬤嬤道:“你明日是回宮去還是隨我走?”

  文嬤嬤回道:“奴婢是宮中人, 自然是回宮中去。”

  魏成晚眯著眼, “甚好。”

  她語氣態度都不大好, 文嬤嬤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的主子是聖上,隻需要盡心竭力地替聖上分憂便是,至於郡主開不開心高不高興, 與她並無多大幹係。

  魏成晚不耐煩看到文嬤嬤那張臉,也不喜她在跟前貼身伺候,擺了擺手叫她出去。

  文嬤嬤繞出屏風去, 扯著袖子半掩著打了個嗬欠, 吩咐守夜的幾個丫頭一定要小心照看,“最後一個晚上, 你們提著精神警醒些。”

  這些丫頭素來怕她, 聽這麽一說連忙道好。

  文嬤嬤回到自己住的單間兒, 一番洗漱後將小桌前上的蠟燭吹滅了方才躺回到床上, 她年紀大了, 今日一番折騰很是疲倦, 蓋好被子很快便沉沉睡去。

  房間裏暗香漂浮,窗欞填滿了涼淡的月色。

  文嬤嬤晚間有起夜的習慣,摸黑起身解決了問題, 回床上去的時候有些口渴又飲了半碗冷茶。

  “郡主, 子時已過還不歇息嗎?”鶯兒早已嗬欠連天,但是魏成晚仍舊半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她也隻得在旁靜靜候守著,守了一個多時辰,到底是有些撐不住了。

  魏成晚眼珠子動了動,“過子時了?”

  鶯兒擦掉眼角泛出來的淚,指著那頭小案上擺放的漏刻道:“是啊,都快到醜時了。”

  魏成晚輕嗯了一聲卻還是沒有上床睡覺的意思,直到外頭傳來了三三兩兩的寒鴉鳴叫聲她才騰地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地看向鶯兒,“東西呢?”

  鶯兒被她這麽一瞧睡意瞬間散了個幹淨,忙把藏在袖中的兩個小紙包遞給她,“這是郡主你要的這一份兒,另一份今兒個一早奴婢就交給彥苛了。”

  彥苛是魏成晚的暗衛,這些日子被看的緊,她已經許久沒見過人了。

  魏成晚麵上露出幾分滿意,往緊閉的窗戶邊兒望了一眼,這才如了鶯兒的意入寢。

  ………………

  這日又是陰天,早起的時候還落了一陣雨,又快又急。楚笏過來當值的時候正好撞上,幸是跑得快才沒成了落湯雞。

  青苗拿了幹淨的帕子給她,很是羨慕道:“楚侍衛什麽時候有空也教我兩招。”

  楚笏擦了擦臉,“可以,姑娘家學點兒功夫也是好的。”

  青苗聞言高興得很,直接從楚侍衛變成了楚姐姐,殷勤的叫青丹連翻了幾個白眼。寧茴正在伺候著她的小梨花樹,本就開心的很,見她們熱鬧著更是心情愉悅。

  “楚笏你今日來的好像要比平時晚些。”

  楚笏走近了答道,“屬下寅時隨著世子去了一道官署,才剛剛回來。”

  大衍官員卯時上朝,離的遠些寅時早就得起身然後匆匆往皇宮裏趕,顯國公府離皇宮不遠,倒是要好上一些,不過也是很早了。

  寧茴這樣算了算真是萬分慚愧,在水藍星的時候還好,如今是越發墮落了,青丹若是不叫她她能一覺睡到日曬三竿去。

  寧茴在心裏默默唾棄了一番自己好吃懶做是個豬,又對著楚笏道:“寅時也太早了,我平日待在府裏也沒什麽事兒,你若是疲乏自去休息便是。”

  楚笏拱手,也不拒絕也不應下,隻道:“多謝少夫人。”

  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楚笏又說起了正事兒,“今日下午長公主又要回千葉山去,南羅來使現下已經入京了,世子要忙著接待恐是抽不出身來,說是請少夫人代他去送送長公主。”

  寧茴詫異道:“長公主這麽快就又要走了?”

  她見楚笏點了點頭便將手裏頭的東西放下,“那我們是現在過去還是稍晚點兒過去?”

  “都可以。”

  寧茴猶豫了一下,“那一會兒就過去吧。”

  不過既然是送人的,總不能空著手去,更何況小梨花樹還是長公主親自帶回來,她心裏也是感激,可惜坐在榻椅上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好要送什麽。

  “青青草原,你幫我想想。”

  青青草最近愛上了翻滾的遊戲,縮成團滾了好一圈兒不小心又掉回了坑裏,有些費力道:“空間係統裏還有一瓶泡泡水,你可以給她吹泡泡呀。”

  寧茴:“……算了,我還是自己想吧。”

  想來想去寧茴還是忍痛把養在院子裏的秋菊搬了一盆送過去,法真看到小廝搬進來的白色菊花微含著笑意,招了她近前來,“這花養的很好,很漂亮。”

  寧茴聽她這樣一誇,高興得不行,“長公主喜歡就好。”

  法真沒有帶多少行禮回來,也不打算帶多少東西回去,除了兩身衣裳也沒什麽可收拾的,現下空閑得很,她便拉著寧茴道:“陪我出去走走看看?”

  寧茴當然應好,她的馬車就在外麵,也不需準備什麽直接出去便是。

  法真撥著佛珠不打算叫青丹翡雲她們跟著,就連楚笏她也打發了,“你自去吧,不必跟著我們,我與你家少夫人隨便走走。”

  有鎮國長公主在楚笏其實也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恭聲應是,“那屬下就先回官署去了。”

  法真頷首,放下車簾擋住了外頭的視線,轉頭淡笑著看向寧茴道:“我本是打算一個人去的。”

  寧茴心下疑惑,有些好奇,“咦?”

  小姑娘看起來軟的就像是她曾吃過的軟鬆糕,法真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笑道:“可想來想去還是叫個人陪著的好。”

  秋日的天總是陰沉沉的,伴隨著陣陣涼風,雖不像冬日般刺骨卻有一番獨特的蕭瑟淒涼。

  馬車穿過一條一條街道,最終穩穩停在了一個簡陋的茶樓邊。

  外麵安靜根本聽不見什麽人聲,隻有一兩聲馬蹄噠落在青石路的響聲,寧茴掀著簾子往外看了看,這條長街幽深比起東榆街更要來的安寂些,幾乎見不到什麽人影。

  寧茴先一步下去,抬眼就看見迎風招展的素布旗子,上頭寫了個大大的墨色茶字。

  這茶樓實在是破舊,簷角邊兒的青瓦好幾處都缺了口,門前青石縫兒裏還生了不少雜草,愣是沒人收拾,兩扇破舊的木門半開半掩著,無論是裏頭還是外麵都清冷得很。

  “這裏看起來沒什麽人。”寧茴話一說出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還聽到了點點回聲,她笑道:“會有人來喝茶嗎?”

  法真抬手將半掩著的那扇門推開,含著淡淡的笑意,“我就是來喝茶的啊。”

  寧茴跟著法真走了進去,正堂裏擺著幾個簡單的桌椅,年輕的掌櫃躺在櫃台後麵的躺椅上,手裏拿著書,一邊咿咿呀呀地哼著曲兒。

  掌櫃的見到客人也不熱絡,隨意地瞥了一眼,“要什麽茶?”

  寧茴看向法真,法真道了聲花茶就順著木樓梯上了二樓,寧茴左看看右看看也提著裙擺走了上去。

  那掌櫃的慢悠悠地晃蕩去了後廚準備茶水,嘴裏依舊唱著小曲兒,端的是悠閑自在。

  法真和寧茴兩人坐在靠窗邊兒,很輕鬆就能看見外麵的青石長街和街邊的各色鋪子,在繁華喧熱的京都竟是有這樣安寧清靜的地方,寧茴撐著頭看著遠處屋頂上四處亂蹦的麻雀發呆。

  這茶樓裏沒有小二,煮茶送茶都是掌櫃的自己動手,他托著盤幾將茶杯茶壺送了上來,又拿著空了的托盤下去,望了望天說道:“快要下雨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外頭果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漸漸的更是越下越大,寧茴驚訝的很,這……這可比水藍星的測雨器還靈呢!

  “青青草原,這些古人好厲害啊!”身為水藍星人她真的好慚愧。

  青青草原翻了個身很是敷衍的應了兩聲,又玩起了左翻滾右翻滾的小遊戲,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寧茴看著青青草原那圓滾滾的蠢樣傻樂了一會兒,為避免自己笑噴出來幹脆直接關了顯示屏。

  法真不知道在想什麽,端著茶盞輕抿了兩口茶水後便一直望著遠處,她不說話,寧茴便低著頭研究杯中的花茶,也不知道這茶水有什麽獨特的地方叫長公主特意過來這麽一趟。

  外頭的雨聲又大了些,劈裏啪啦的砸落在瓦頂和石板路上,雨幕中有兩個人影並肩而來,寧茴無聊地偏著頭瞧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兩人停駐在茶樓前她才看清楚來人的麵容。

  身穿著玄色暗繡祥雲披風的男子手執油紙傘站在長街雨幕裏,好看的叫人心驚。

  “裴郅。”寧茴雙手抓著窗沿探出頭,彎著眉眼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她在這兒坐好久了,茶也都喝三杯了,沒人陪著說話,掌櫃的這裏也沒糕點吃,青青草原忙著翻滾也不理她,真的很是無聊。

  裴郅後仰了仰手中的油紙傘,聞聲抬頭往上看去,傘簷上的雨珠隔斷了他的視線,趴在二樓窗沿上的人正衝著他笑,好似見著他當真歡喜。他見著她笑,冷淡的麵色也不由緩和下來,嘴角微微上揚著,衝著她招了招手,“下來。”

  長公主還在這兒,寧茴有些猶豫。

  法真也看到了人,笑道:“去吧。”

  寧茴從樓上下去的時候,正正好有人上樓,她走的有些快也沒怎麽注意那人長什麽樣,最後走到大堂的時候往後瞥了一眼,隻看見一個有些瘦削的背影,身上外罩著那一件的淺灰色大氅和手裏還滴落著雨水的油紙傘。

  裴郅站在茶樓外麵的石階上身姿挺拔,歪側著傘靜等她過來,見著人眉眼舒展,說道:“旁邊就是花草街,要不要去看看?”

  “留長公主一個人在這兒不大好吧?”寧茴聽見花草兩個字眼睛都亮,但是想著上頭的人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裴郅執著傘往前下了一步石階,平聲道:“無妨,長公主有自己的事,我們一會兒過來就是了,走吧。”

  裴郅都這樣說了,寧茴便小跑到了他跟前去,問道:“坐馬車過去嗎?”

  裴郅抬眸看了看外麵的馬車又慢慢移開,眼瞼半垂,薄唇輕抿著,“不,我們走過去。”

  寧茴:“為啥呀?”馬車不是沒壞嗎?

  裴郅伸手將人拉近些,兩人站在同一把傘下,油紙傘隔絕了雨幕,他往前走了兩步,寧茴怕淋雨也連忙走了兩步擠在下麵,剛剛立定就聽見那不緊不慢的聲音。

  “我喜歡走路。”

  寧茴:“……”毛病!下著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