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4      字數:3262
  魏成晚一眼就看到了走進來的人, 挺拔的身姿好似她曾在江都庭院裏種下的那棵白楊, 她並不喜歡白楊, 但是現下倒是生出幾分白楊甚好的錯覺。

  她從椅子上起身, 覆了霜雪的眉目綻出春花, 叫放了視線在她身上的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魏成晚心裏頭積蓄多日的鬱氣漸漸消散, 卻在視線偏轉看到寧茴和她扯著袖子的手的時候又聚攏了來, 繞著心口,甚是不悅。

  她看著寧茴,寧茴也盯著她, 還彎著唇衝她露出笑來,好似根本沒把她們之間的那些恩怨放在心上,“呀, 安陵郡主?你怎麽在這呢?”

  魏成晚不喜歡看到寧茴笑, 那種笑落在眼裏格外刺眼的很,哪怕心底厭惡甚至於隱隱有些惡心, 她麵上的表情卻是沒什麽大的變化, 雙唇一動, 回道:“晚宴尚早, 到處走走, 怎麽, 少夫人看到本郡主很驚訝?”

  寧茴點頭,“是挺驚訝的。”這安陵郡主真有恒心,追人都追到官署來了。

  魏成晚懶得和寧茴說話, 她整個心思都落在裴郅身上。

  裴郅被她看的心煩, 冷眼在屋內眾人身上一一掠過,陰沉著臉厲聲道:“誰讓她進來的?”

  內裏正忙著的諸人忙低下頭不敢說話,手下翻閱卷宗書籍的動作越發快了些,聲音嘩唰嘩唰的此起彼伏。

  沒人出聲兒齊商便回了話道:“世子,咱們可是冤枉,真沒人讓她進來。”她自己進來的,攔都攔不住,這個鍋他們不背的好不好!

  “出去。”裴郅沒有和神經病同處一室的習慣,直接讓魏成晚滾。

  魏成晚站在堂中一動不動,自帶著塘中芙蕖遺世獨立的孤高冷清,裴郅看向傻站著的侍衛,“扔出去。”

  裴郅隻聽昭元帝的,督禦司隻聽裴郅的,方才那是因為頂頭上司不在,礙於郡主的身份不敢動作,如今裴郅都發話了,他們直接便上了前去。

  魏成晚淡淡笑了笑,“出去就是了,何必發這麽大的火呢?”

  寧茴看到魏成晚這個說話作態牙都快倒了,她無意識地揉捏著手上屬於裴郅的袖子緩解身上起的雞皮疙瘩。

  裴郅淡定地伸手扯了扯快要從肩頭滑下去的大氅,正好衣襟。

  魏成晚蓮步輕移,娉婷嫋娜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美人就是美人,一舉一動都叫人賞心悅目的很,可惜……

  寧茴默默地埋下頭,又默默移了移自己的腿往邊兒上一挪。

  魏成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裴郅身上,哪裏想得到麵前會突然出現一隻腳,右腳剛抬,腳尖一勾,一個踉蹌就往前撲了下去,後麵跟著送她出去的侍衛都驚了一下,還好業務能力相當過關,一個健步上去拎住了她的後頸,才沒叫人摔個狗吃屎。

  被人拎著的姿勢實在是狼狽不雅,魏成晚不用睜眼睛都能想得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她氣得手都抖了抖,心裏的戾氣擋都擋不住。麵冷如冰地轉過頭去,刀子般的視線直衝向寧茴。

  寧茴無辜地回看她,有些擔憂道:“郡主當心啊,走路的時候還是要看路的,這要是真磕下去可疼了。”

  魏成晚都快氣笑了,但事實上根本笑不出來,憋的胸口有些疼,很好很好,非常好!寧茴!

  魏成晚甩袖離開,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動作裏的憤然寧茴還是看的很清楚的,她暗暗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棒!

  魏成晚不高興,她就很開心了。

  裴郅雖然沒看見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能大概想象得到寧茴使了什麽壞,他也沒說什麽,憑本事讓人吃的癟,有什麽好說的?

  他似笑非笑地低眸看著她,還拍了拍她的頭,讚道:“不錯。”

  寧茴:“……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裴郅輕嗤了一聲,拉著人往內堂他辦公的地方走去,他自坐在案前處理公務,寧茴就坐在不遠地方無聊地環顧打量。

  魏成晚壓著氣出了督禦司,徑直往宮城門口去,文嬤嬤和鶯兒帶著幾個侍衛丫鬟一路尋來,看到她獨自一人走在長道上當場黑了臉。

  文嬤嬤也沒想到自己一個轉身的時間魏成晚就沒了身影,這一跑還跑的這麽遠,直接到了皇城官署裏來。她身上穿著絳紫色鑲黑邊兒的長褂子,配著那張黑沉沉的臉,叫隨行的鶯兒和幾個小丫頭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郡主無故到官署裏來做什麽?”

  魏成晚看到文嬤嬤那張臉就厭煩,但想到很快這人就再也沒有機會出現在她麵前了,她又平緩了心緒,冷聲道:“與你有什麽幹係,本郡主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

  文嬤嬤不卑不亢,“郡主的心思奴婢自然是管不著的。”

  魏成晚閑閑地理了理身前的長發,“知道管不著就閉嘴。”

  文嬤嬤又道:“奴婢上承皇命,郡主去哪兒奴婢就得跟到哪兒,管不著是一回事,貼身伺候著郡主又是另一回事。”

  魏成晚嘴角含著半分諷笑,慢慢地往前走,“隨便你。”

  ………………

  晚宴於酉時正式開始,顯國公府隻來了裴郅和寧茴兩人,他二人相攜進來的時候正殿裏已經落座了不少人,皇室的人都還沒到,路陵候夫婦看見他們直接站了起來,寧夫人更是將寧茴拉了過去說話。

  裴郅去了自己的位置,麵無表情地端坐在那處,壓根兒沒人敢靠過去說話。

  寧夫人拉著寧茴左看右看,“你如今這般,伯母瞧著真是歡喜。”

  寧茴挽著她胳膊直笑,寧夫人眉眼也染上了些悅色,往前頭看了兩眼,裴郅身為寵臣地位超然,他的位置一向在前,遂笑道:“好了,陛下他們怕是快來了,去前頭坐著吧。”

  寧茴自然聽她的話,起身就要過去,寧夫人握著她的手卻還是未鬆,壓低了聲道:“要警醒些,莫失了規矩禮儀。”

  寧茴含笑道好,帶著人坐到了裴郅身邊。

  果真如寧夫人猜測的那般,昭元帝很快就帶著一大票人走了進來,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迎著人坐在上首。

  氣氛很快就熱了起來,歌舞輪番上陣。

  寧茴興致高的很,盯著中間羅裙翠珠手執羽扇的舞女,瞧著人家的柔美舞姿放在下頭的手指頭也跟著悄悄比了比翹了翹。

  除了和裴郅站起來給昭元帝祝壽外根本就沒寧茴什麽事,她安心地吃吃喝喝順便看看舞蹈,整個大殿就數她最自在,青青草原在草原空間裏都忍不住捂了捂眼睛。

  “哎,怎麽沒看到長公主殿下呢?”寧茴往前看了看,以為自己瞧錯了又多瞥了兩眼,確實不見長公主人影。

  裴郅自斟了一杯酒,飲了半口,“回公主府去了。”

  寧茴也喝了口果酒沒再多問,內裏卻是琢磨著怎麽回去抱大腿求巨資。

  壽宴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昭元帝本還打算留裴郅說兩句話,但瞥見他身邊的寧茴紅著臉不停半掩著打嗬欠,大手一揮,算了回去吧走吧走吧。

  寧茴將桌案上的一壺果酒喝了個幹淨,腦袋有點點暈,不過也還好沒什麽大礙,但青丹青苗還是怕她摔了,兩個一左一右的把人攙上了馬車。

  晚間路上沒什麽行人,馬車走的要快上許多,等到了國公府門前也不過亥時一刻。

  寧茴從暈乎乎的狀態裏緩過來,走到西錦院裏頭了才發現裴郅也在。

  裴郅站在有些黑夜的陰影,看著兩步外站在簷下燈影裏的人,寧茴被看的發怵,阿飄們晝伏夜出,晚上總是比較嚇人的。

  “你是還有什麽事?”

  裴郅叫了聲齊商,齊商又不知道叫了誰,很快就有兩個小廝搬著東西送了進來。

  陶土瓷裏裝著黑褐色的泥土,土裏埋種著一棵半人高的樹苗,因為是秋日苗上的葉子落了幹淨,光禿禿的很是難看,瞧不出什麽稀奇的地方。

  送來的兩個小廝還在心中腹誹自家世子送禮寒磣,本來有些暈乎乎的寧茴卻是在青青草原的炸聲裏揉了揉眼睛,這、這這不是十萬梨花樹嗎?為什麽會在裴郅手上?!

  她呆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梨花樹苗,傻了吧唧的,裴郅微有些嫌棄地往旁邊側過頭去,道:“這是長公主特意從千葉山帶回來的,午間時候贈與我的。”

  寧茴啊了一聲,眼珠子瞬間黏到了裴郅身上,眸子裏潤著水噙著光,喝酒有些上臉微帶了些紅暈,整個人瞧起來軟乎乎的,裴郅目光一頓,很快就別了過去,淡聲道:“現在是你的了。”

  寧茴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她不大確定地又問了一遍,“送給我嗎?”

  裴郅異常平靜地頷首。

  要不是這麽多人在這兒,寧茴差點兒就抱著梨花樹親兩口了,她強抑住滿心激動,乖乖巧巧地蹲在樹苗旁邊,瞧了會兒還是有些受不了地伸出手,再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手握十萬巨資的舒爽。

  裴郅瞧她歡喜,恍惚想起那日在千葉山他避在掩映樹枝裏,看見她抱著梨花樹的樣子,他遠望了一眼,嘴角微翹。

  寧茴從滿心喜悅裏分出心神來,抬頭轉目瞅著幾步遠處身姿挺拔的裴郅,暗影裏麵容輪廓不顯,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單手捧了捧臉,“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從坑裏探出頭,“啊。”

  “你有沒有看見……”

  “什麽?”

  寧茴歪著腦袋,“裴郅他好像在發光噯!”光芒萬丈!

  青青草原:“哈?!!”你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