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打極品,可跳
作者:棠酥      更新:2022-05-09 16:15      字數:9393
  院子裏一時無聲, 隻聽見隔壁傳來板凳倒地和碰撞的聲音, 南瓜藤簌簌晃動, 被扯壞了好些。

  謝昭幾步上前,攀上牆頭看了一眼。

  程遙遙擔心道:“是誰?”

  謝昭擦擦手上的灰塵,道:“別怕, 是程諾諾。”

  程遙遙這才鬆口氣。要是程征兩口子或銀桂嬸子一家人,她還有些擔心。要是程諾諾, 她反而不怕了。

  程遙遙神色複雜:“程諾諾她不是病得起不來了?還能爬牆?”

  謝昭眉眼裏笑意斂去, 化作冷意:“死不悔改。”

  橘白小肥貓溜溜達達跑到程遙遙跟前, 毛茸茸尾巴邀功似地拍打著地麵。

  可惜沒人誇獎它立下奇功,程遙遙看見它肉爪爪尖上都是血跡,批評道:“強強你學壞了, 撓人撓得這麽狠。”

  “嗯!嗯!”強強揚起小胖臉, 理直氣壯的模樣,指甲在肉墊裏伸伸縮縮。

  慫慫也顛顛跑過來,正好被它一爪子掀翻, 還按著頭, 隻能翻著肚皮蹬著腿嗷嗷。

  謝昭言猶在耳:滿月後就會凶的,會凶的, 會凶的……

  程遙遙看著這一幕,再看謝昭一眼, 謝昭第一次回避了程遙遙的眼神。

  程遙遙捧著他的臉:“謝昭, 你看著我的眼睛!”

  急促的拍門聲解救了謝昭。

  “程遙遙, 開門!你開門!”

  程遙遙挑了挑眉:“嘖, 我還沒找她算賬,她倒自己打上門來了。她瘋了?”

  程諾諾的確氣瘋了。她雙手猛砸謝家大門,滿是傷口的手砸在老舊堅硬的木門上,又磕破了好幾處。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漲紅著臉拚命砸門。

  門猛地從裏麵被拉開了,程諾諾一時不查,整個人都撲進門去,小腹重重磕在門檻上,登時慘叫起來。

  程諾諾蝦米般蜷縮在地上,肚子裏刀鑿斧劈似的疼,一股熱流又湧了出來,眼前陣陣發黑。

  好半天,她才看見程遙遙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麵前。

  程遙遙不過家常打扮,不施粉黛,往那兒盈盈一站,仍美得能人炫目。那雙桃花眼裏,盛滿了她最痛恨的傲慢與天真。高大英挺的謝昭站在她身側,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一隻橘白色小肥貓和小胖狗蹬蹬蹬跑到她跟前。

  那貓神態傲慢,居然跟程遙遙一模一樣,還衝她威脅地哈氣。小胖狗則衝她吐舌頭,還拿髒爪子踩她。

  “死貓死狗!”程諾諾臉上才被這貓撓破,伸出手就想抓它們。

  程遙遙忙叫道:“你住手!”

  強強飛竄起來,慫慫卻被抓了個正著,嚇得嗷嗷亂叫。謝昭正要出手,說時遲那時快,強強一爪子就撓到程諾諾手上,疼得程諾諾嚎叫著鬆了手。

  “幹得漂亮。”程遙遙誇了強強一句,抱起嗚嗚咽咽的慫慫哄了又哄。還是謝昭給它吃了塊雞肉幹,慫慫這才不哭了。

  程諾諾嚎了半天也沒人理她,恨恨道:“你是故意放這貓撓人的!”

  程遙遙奇怪道:“難道不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你到底想幹什麽?特地來挨打的?”

  程諾諾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語氣顫抖道:“你……你居然用靈泉喂雞澆菜?”

  程遙遙唇角輕輕一翹,帶著一貫的傲慢神態:“怎麽?你又想偷養花的水?還是想要那些菜?”

  她話音未落,程諾諾不由自主地看向一園子水靈靈蔬菜和雞窩。

  程諾諾手指摳在地麵上,臉頰扭曲得嚇人。她當初做一鍋菜也隻舍得放一滴半滴的靈泉,程遙遙居然用它來澆菜喂雞!

  程諾諾理智全失,嘶聲道:“你這樣糟蹋靈泉,你會遭報應的!”

  “靈泉在我手裏,我怎麽糟蹋也輪不到你管。”程遙遙漫不經心道。

  程諾諾顧不得恨,急著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你能有這麽多靈泉?”

  “這還多虧了你啊。”程遙遙懶洋洋道。

  “我?”程諾諾被嫉妒和仇恨充斥的大腦亂糟糟,飛快地想著,“是哪一次?山上的那次?不對,你早就有靈泉了。是什麽時候?到底是哪一次?!你說啊,你告訴我!”

  程遙遙豎起一根食指:“你猜。”

  程諾諾氣瘋了,忍著疼爬起來,才向程遙遙靠近一步,立刻就被謝昭擋住。眼前淡定的謝昭,和那天山上狂躁嗜血的野獸重疊在一起。

  程諾諾顫了顫,腦子頓時清醒過來。

  她喘著氣,對程遙遙擠出個笑道:“好,先不提這個。我剛才在牆頭,可是看見了一場好戲。”

  程諾諾這臉說變就變。可惜襯著嘴角那道傷疤,讓她的招牌溫柔笑變得十分詭異。

  程遙遙先看了謝昭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心虛:“你看到什麽了?”

  程諾諾輕笑,嘶啞嗓音慢吞吞道:“剛才你們在院子裏幹什麽,我就看見了什麽……”

  “啊。”程遙遙失聲,對謝昭道:“謝昭,你去把門關上。”

  謝昭去把院門關上了,仍回到程遙遙身邊。

  程諾諾以為程遙遙心虛了,故意賣關子不說話。誰知程遙遙慢悠悠擼著貓,也不開口。

  程諾諾腹中絞痛,雙腿虛軟,站了一會兒就冷汗淋漓。她不得已開口道:“我剛才在牆頭看得一清二楚,你們倆光天化日就卿卿我我,遙遙姐,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你這位大美人的名聲可就……”

  “就怎麽樣?”程遙遙反問。

  程諾諾道:“這個村裏的長舌婦可不少,女人的名聲有多重要,不需要我告訴遙遙姐你吧?”

  程遙遙哭笑不得:“別人會信你的一麵之詞嗎?”

  程諾諾輕笑起來,“如果不止這一件呢?”

  程遙遙的臉色當真有些變了:“你不會是……”

  程諾諾笑得癲狂又快意:“沒錯。要是讓人知道你被男人抓上山過,那些人還會把你當觀音似的供起來?他們會怎麽想你?”

  程遙遙臉色當真有些變了。不是嚇的,是對程諾諾感到詫異。那天的事她是幫凶,原本那男人死無對證,程諾諾不慶幸自己運氣好,居然還想翻起這件事?

  程遙遙道:“你知不知道,那件事翻出來,第一個要坐牢,甚至吃槍子的人是你。”

  程諾諾吃吃地笑:“你聽過一句話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程遙遙那雙嫵媚的眼睛盯著她看,半天才道:“你想要什麽?”

  “靈泉。”程諾諾道,“把靈泉交給我,告訴我怎麽用。”

  程遙遙失笑:“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如果你換做是我,你肯交出來?”

  程諾諾道:“那靈泉本來就是我的!”

  “那玉佩是我母親留下的,被你偷走了。”程遙遙直白地指出,還對謝昭道,“我都沒戴過一天呢,就被她弄壞了。”

  程諾諾尖聲道:“是我發現的靈泉!你這個蠢貨,從沒發現過靈泉的用法!如果不是我,靈泉根本不會出現!”

  程遙遙敷衍地道:“那就多謝你了?”

  “程遙遙!”程諾諾越來越狂躁,“你憑什麽獨吞靈泉!靈泉是我先發現的!”

  程遙遙道:“那你喊它一聲,看它應不應你。”

  “你!”程諾諾氣得腹痛如絞,程遙遙臉上掩不住的嘲諷更是刺激得眼前發黑。

  她終於反應過來程遙遙是在消遣她。

  “好,好,好!”程諾諾露出魚死網破的神色:“你不怕是嗎?我會投案自首,我會告訴所有人,那天你被男人抓到山上糟蹋了,謝昭為了你殺了他。”

  程遙遙道:“你真的要為了害我,把你自己也搭上?”

  程諾諾嘶啞嗓音涼得像蛇:“我還有什麽可怕的?我從小就討厭你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我就是你腳底下的爛泥。不就是因為你長了一張漂亮臉蛋嗎?好啊,現在就讓他們看看,他們眼裏的觀音是個什麽貨色……”

  “你住口!”謝昭冷叱。

  程諾諾幾近癲狂,指著他的鼻子笑:“你以為她長得漂亮?她全是靠偷我的靈泉才變美的!你以為她是喜歡你?她不過是怕幹活兒,拿你當根救命稻草!她以前追著沈晏那副賤樣兒……”

  “懸崖。”謝昭冷冷吐出兩個字。

  程諾諾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瞬間沒了聲音。

  程遙遙委屈地衝謝昭道:“我沒有追著沈晏,……沒有。”

  是原主幹的,不是她。當著程諾諾的麵,程遙遙沒辦法解釋,隻眼巴巴地看著謝昭,透出不自在的撒嬌神態。

  謝昭輕輕順了她的發絲,森寒眸色溫柔下來:“我知道。”

  兩人的親昵旁若無人,深深刺痛了程諾諾的眼。她在程遙遙麵前最引以為傲的一點,就是她搶走了沈晏。無論她有多失敗,至少在沈晏這件事上她是牢牢占據上風的。

  可如今,她連孩子都掉了,沈晏還死活不肯娶她。程遙遙還對沈晏毫無留戀,轉身投入了謝昭的懷抱。

  先不論謝昭人品,光看外表,謝昭高大冷峻,一股子生猛陽剛之氣,程諾諾剛才隔牆看見兩人是如何耳鬢廝磨,恨得她咬著牙,又忍不住臉紅心跳地想看下去。

  隻是……

  程諾諾想到謝昭剛才吐出的兩個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程遙遙偏偏追問:“什麽懸崖?”

  謝昭狹長眼眸微眯,冷冷望著程諾諾,語氣篤定:“她不敢報案。”

  程諾諾強撐道:“誰說我不敢!”

  謝昭冷嗤:“你敢去,那人渣是怎麽死的,不如一並抖落出來。”

  程諾諾倒退兩步,嘴唇哆嗦起來:“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程諾諾本來也隻是詐一下程遙遙,此刻被謝昭一語道破,還踩住了她的死穴,當即六神無主。

  程遙遙似懂非懂,但她看得出程諾諾心虛了,隻差最後一擊。她衝程諾諾道:“我看你是瘋了。那件事就算你去報案自首又能怎麽樣?我並沒有受傷,也沒有除了你以外的人能證明我被抓了。”

  “倒是你,你是在後山上被發現的。孤男寡女,兩人一起密謀幹壞事……你是嫌自己還不夠風口浪尖?還是嫌爸爸給你收拾爛攤子還不夠頭疼?”

  程諾諾忽然笑起來,口不擇言地道:“你還惦記著爸爸呢?可惜他對你失望得很。他還常說,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以後我們一家三口要好好過日子呢。”

  程諾諾一邊說,眼睛死死盯住程遙遙,企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難過受傷的神色來。

  可惜,程遙遙臉色平靜,倒是謝昭立刻牽住她的手,關切地關注她的反應。

  “我沒事。”程遙遙給了謝昭一個安撫的笑。

  程諾諾卻繼續道:“這些天你送過去的東西,都故意沒加靈泉,又是生冷的。爸爸說你一點沒有姐妹情誼,自己拿錢買雞蛋和細糧給我吃呢。”

  程遙遙深吸口氣。

  程遙遙去年在上海因為跟父親吵架,哭得相當傷心。後來雖然賭氣說不想見父親,每月也有給上海寄東西,對父親是還是有感情的。

  這個嬌嬌受不得委屈。謝昭上前一步,眼神狠戾地看著程諾諾,卻被程遙遙拉住了。

  “是啊。”程遙遙揚眉,抬手示意身後的菜園子:“我就是故意不加靈泉的。當初你變白變漂亮,是喝了多少靈泉?一杯?一碗?你臉上身上這麽多傷,身體也虛了,怕是得喝不少靈泉才能補回來吧?”

  程諾諾臉色變了幾變,現在靈泉在程遙遙手裏,她又有謝昭護著,自己要怎麽才能拿到靈泉恢複容貌?

  以己度人,如果她是程遙遙,可能給她一滴靈泉嗎?

  程諾諾思及此處,索性豁出去了,直截了當道:“你給我一瓶靈泉,讓我恢複身體,我就再也不來打攪你。”

  程遙遙嗤笑:“憑什麽?”

  “就憑咱們是親姐妹啊。”程諾諾厚著臉皮,急促道,“你就當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壺,不,一碗也行。等我恢複身體嫁給了沈晏,以後你也能沾光不是嗎?還有爸爸,爸爸知道你幫了我,也會對你改觀的!”

  “我拿靈泉養雞澆菜也不給你。你以前那點兒靈泉扣扣索索夠幹什麽的?我家的小貓小狗都是用靈泉洗澡的,怎麽樣?氣死你了吧?”

  程遙遙一邊說,一邊抬起指尖,那手指纖纖如白玉雕琢而成,靈泉斷線珠子般滴落在地上,如甘霖,如春雨,青磚地麵迅速吸收了水珠,漸漸地吸不住了,汪了一汪水,盈盈如鏡。

  程諾諾急得猛撲上去,卻狠狠跌倒在地上,渾身劇痛。她手腳並用地爬上前,卻被謝昭擋住了。

  謝昭那危險冷漠的眼神,讓程諾諾瞬間回想起那天山上的情景,一時間不敢妄動,眼睛滴血地瞪著地上的靈泉。

  那小肥狗和小肥貓湊上來,舔著地上的靈泉。程遙遙還嫌棄道:“你碗裏還有呢,怎麽喝地上的,真髒。”

  程諾諾又中了一槍,當初她為了靈泉是怎麽喝髒水,撿地上被踩碎的雞蛋糕的,曆曆在目。

  那橘白小肥貓舔了幾口水就不喝了,挑剔地扒著謝昭的褲腿,讓謝昭抱了起來。小狗崽卻在水裏踩來踩去,還滿地打滾,歡實地搖晃著腦袋。一汪清澈的靈泉踩得髒兮兮,看得程諾諾目眥欲裂。

  偏偏程遙遙還笑:“慫慫你好髒,快別踩了。我放一盆水給你洗澡總行了吧?”

  程遙遙說著,伸手想抱慫慫起來。慫慫噠噠噠跑開,還甩著毛,幾點髒水甩到程諾諾的臉上,她卻跟犯了毒癮的癮君子似的,抹到嘴裏。

  程遙遙差點惡心得吐出來,嫌棄地退了老遠。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謝奶奶的聲音:“怎麽把門鎖上了?”

  謝昭才一動,程遙遙就搶著道:“我去開門!”

  程遙遙跑向門口,謝昭在程諾諾頭頂丟下一句:“那人是你推下懸崖的。”

  程諾諾狠狠打了個哆嗦,見鬼似的瞪著謝昭。謝昭的語氣太過篤定,可那件事隻有天知地知,謝昭是怎麽知道的?

  謝昭狹長眼眸裏是無機質的冷:“你敢攀扯遙遙一句,試試。”

  他說罷,再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了程遙遙身邊。

  程諾諾再也顧不得其他,趁機撲到了靈泉前,可惜慫慫在靈泉裏打了個滾,大部分靈泉它的毛毛都被吸走了,隻剩下一點渾濁的髒水。

  謝昭打開門,謝奶奶謝緋和一群女人看見的,就是程諾諾趴在地上舔髒水的一幕。

  正巧,回家後發現程諾諾不見了的程征幾人也找了過來,見謝家門口圍了一群人看西洋景似的,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程征忙撥開人群擠進去一看,差點背過氣去。他趕緊衝上前拉住程諾諾:“諾諾,你瘋了!起來!”

  程諾諾就像沙漠裏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哪裏還顧得上其他,眼裏隻有靈泉。

  她瘦弱的身板像有千斤重,死死趴在地上,魏淑英也衝過來拉她,一邊打一邊罵:“死丫頭你發什麽瘋!起來!你們,程遙遙你對我女兒幹了什麽!”

  沈晏和沈母看著這一幕,轉頭就想走。偏偏村裏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他們擋在中間,還推他們:“趕緊去攔住啊,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呸呸,可不敢宣揚迷信思想!我看這程諾諾是受刺激,腦子壞掉了。”

  “沈知青,等你們回了上海,得好好找個地方幫她治治。”

  沈母臉色鐵青,沈晏差點找個地縫鑽進去,根本不想跟程諾諾扯上半點關係,更別提去拉她了。

  還是程征狠狠抽了程諾諾一耳光,她才從那副癲狂的狀態裏回過神來。

  她愣愣看著麵前震怒的程征和魏淑英,再看向院子裏外圍著的村民,還有沈晏和沈母,心裏咯噔一下。

  魏淑英嚎啕道:“女兒啊,程遙遙她們對你幹什麽了,把你嚇成這樣!”

  程諾諾像被嚇壞了,半天才直著眼睛道:“我這是怎麽了?我記得剛才看見……我看見遙遙姐跟謝昭兩個人,在院子裏……”

  “你閉嘴,不準亂說!”程征一時臉色鐵青。

  程諾諾忙低了頭,欲言又止,給人以無限的遐想空間。

  程征不由自主地看向程遙遙和謝昭。嬌滴滴花一樣的女兒,跟謝昭兩人獨自待在大宅子裏,程征登時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怒氣。

  圍觀眾人的心情也有些浮動。今天是壩上村趕集,謝奶奶和謝緋跟村裏的女人們去趕集了,家裏隻有程遙遙和謝昭在。

  嬌滴滴的大美人和年輕健壯的小夥子,兩人又情投意合,這……

  謝奶奶護在程遙遙身前,怒道:“我們昭哥兒和遙遙早訂婚了!何況青天白日的,又開著門,能有什麽事!你在銀桂嬸子的院子裏,怎麽又能看見我家院子裏的事了?”

  薑還是老的辣,謝奶奶準確抓住漏洞,程諾諾一時語塞。

  程遙遙抱著強強,學著程諾諾慣用的無辜語氣:“剛才我跟謝昭在院子裏待著,她不知道為什麽趴在牆頭偷看,嚇了我一跳,又拍門跑進院子裏來,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

  “你!”程諾諾急於反駁,可對上謝昭警告的視線,愣是一句話沒敢吐露。

  程遙遙接著說下去:“她在院子裏不肯走,還趴在地上……”

  程遙遙欲言又止。眾人都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地上的程諾諾,還趴在地上喝髒水唄。

  女人們最擅長腦補,紛紛道:“喲,扒牆頭這種事兒都幹得出來?”

  “人家沒結婚孩子都搞出來了,扒牆頭算什麽?嘖,還好謝昭在家,要是程知青一個人,還不知道怎麽被她欺負。”

  “不是說流產完都下不來床嗎,她怎麽好端端的?”

  “剛才她趴在地上喝髒水,怕是腦子受刺激了……”

  眾人異樣的眼神和一句句嘲諷,刀子般從四麵八方刮來。

  程諾諾眼睛一翻,咕咚暈倒在地上。

  魏淑英嚎啕起來:“哎喲喂我的女兒啊!”

  程征也忙關心地看著程諾諾,心裏再氣惱,她也是自己的女兒啊。

  誰知人群裏涼涼道:“暈得還真是時候。都能爬牆了,有這麽容易暈嗎?”

  程征一怔,仔細看了眼程諾諾,卻見她眼皮下的眼珠子直動,心裏頓時拔涼。

  謝奶奶道:“遙遙他爸,論理你是昭哥兒未來的嶽父,我不該挑理兒。可事關我家兩個孩子的名聲,您得給我個說法。”

  魏淑英扯著嗓子嚷嚷:“啥說法!我還要你給我個說法,你們對我女兒幹什麽了,她好端端怎麽會暈,你們肯定……”

  “閉嘴!”程征怒吼,眼睛通紅地瞪著魏淑英。

  魏淑英登時嚇住了,閉嘴不敢再吭聲。

  程征喉頭像吞下個硬塊,看都不敢看程遙遙,硬聲道:“諾諾她受了刺激,這些天常常會出現幻覺,胡言亂語。她說的話不能當真。”

  魏淑英瞪著眼,昏迷中的程諾諾也攥緊了手指。可惜騎虎難下,隻能繼續裝死。

  謝奶奶滿意地點點頭:“大家夥都聽到了?”

  眾人紛紛應下。如今謝家人緣好,謝昭又有出息,還領著大家夥一起幹大棚蔬菜,誰想得罪謝家?再說,那程諾諾當眾發瘋,幾次三番攀咬程遙遙,這是有目共睹的。

  程征在一片議論聲裏,頭都抬不起來了。他跟魏淑英兩人半拖半扶地把程諾諾弄回院子裏,誰都沒伸手幫忙,沈晏和沈母更是躲得老遠。

  一回屋,沈母就直接過來:“你家小女兒剛才做的事,我都看見聽見了,我家是不會娶這種女人的!”

  這話幾天來沈母不知道說了多少回,這一回,程征卻沒有反駁,而是疲倦地擺擺手:“行。俗話說愛親做親,咱們兩家鬧成這樣,實在是沒必要。”

  沈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得是真的?”

  程征道:“沈晏不想娶我女兒就算了。”

  “那怎麽行!”魏淑英終於跳起來。

  連程諾諾也睜開眼,虛弱而哀愁地叫道:“爸爸……”

  “你閉嘴!”程征一點沒給她麵子,“你不是暈了嗎?醒得這麽快?”

  沈母喜上眉梢,哪裏肯給他們反悔的機會,連聲道:“好好好。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我回去就跟我弟弟說,還是老程你通情達理!”

  沈母一走,魏淑英就嚷嚷起來:“你為了自己的前途,不管我女兒了!”

  “媽,你別這麽說。”程諾諾眼淚汪汪,“爸爸要是沒了工作,咱們全家人靠什麽生活?”

  沈母弟弟是程征的頂頭上司。為了程諾諾和沈晏這事兒,程征在單位已經被排擠得舉步維艱了。沈母一貫糊塗就罷了,連程諾諾也默認自己是為了前途而不管她,程征涼了半截的心,終於涼透了。

  他怒道:“這事歸根結底,是你自己做錯了。沈家這樣待你,你硬嫁過去又有什麽意思?先將身子養好,你還年輕。”

  程諾諾淒然一笑:“我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沈家,還會有別人要我嗎?”

  魏淑英在女兒的婚事上可一點不含糊,直白道:“諾諾現在這血山崩的症候,以後肯定懷不了孩子了。誰家會娶一隻不下蛋的母雞回去?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程征被她粗俗的話弄得難堪極了,怒道:“我還能怎麽管?沈家擺明了不想娶你女兒!”

  魏淑英竄了起來:“什麽叫我女兒?諾諾不是你的女兒嗎?!”

  程征脫口而出:“我從沒想過要第二個女兒!當初是你耍手段懷上了諾諾!”

  魏淑英被戳中了肺管子,尖叫起來:“姓程的,我嫁給你二十年了,你現在還拿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來說!”

  程征一字一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再過二十年我也會記得,我當初娶你是為了什麽!”

  程征說完,摔門而去。

  屋子裏瞬間一片死寂。魏淑英漲紅的臉漸漸褪去顏色,顯出鬆垮皮肉和皺紋,仿佛足足老了十歲:“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他還當我是買來的保姆,他還是嫌棄咱們母女倆啊……”

  她趴在程諾諾身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對女兒喃喃。

  程征是個文化人,結婚多年來,哪怕魏淑英懷上程諾諾那一次,他也是斯文冷淡,抱著女兒提著箱子便離開了。

  魏淑英翻來覆去地對程諾諾提起第一次見程征的場景。那是媒人掏出的一張相片,小小的黑白照,上麵的男人斯文清俊,魏淑英第一眼就可心死了。哪怕媒人嘲笑她昏了頭想高攀,她也不怕。當機立斷掏出二十塊錢塞給媒人,隻求媒人瞞下這個消息,獨獨將自己引薦給程征。

  二十年前的二十塊,是她挑馬蘭頭、摘蓮蓬、幫人挑水澆田,一分一分地攢下來的,攢了足足七八年,換一個跟程征相親的機會。

  她成功了。二十年來她一直在慶幸自己當年的當機立斷。

  她嫁給程征後的日子,天天都像踩在棉花裏。她住樓房,吃白米和肉,每天隻需要照顧一個玉娃娃般的小嬰兒。

  程征對她很好,跟她從小到大所見到的男人都不一樣,他比相片上更漂亮,更俊氣。他說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三件套的西裝穿起來,像電影上的人。而且程征從不打她,連罵也不罵。

  婚後第一個月,魏淑英樂得在夢裏都會笑醒。程征不怎麽碰她,也很少跟她說話。隻有在她抱著程遙遙去找他,訴說遙遙今天多吃了幾口米糊,遙遙好像會說話了,程征才會笑,才會認真地聽她說話。

  魏淑英不懂什麽叫愛屋及烏,但她想讓程征高興,在那一陣她對程遙遙很好很好。程征也因此對她越發和顏悅色,甚至陪著她回了一趟娘家。

  那可真是她人生中最光輝、最奪目的一段記憶。整個娘家村子都轟動了,娘家的親戚女人們看著她的男人,哪個不把眼睛都羨慕紅了。

  可趁程征跟男人們喝酒時,親娘和嫂子們悄悄告訴她:“這麽小的丫頭片子,值當這麽費心?你要是能給他生個大胖小子,還怕拴不住男人的心?”

  這話點醒了魏淑英、她也能生,她能給程征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看著程征對程遙遙的疼愛勁兒,她想,要是她生個兒子,程征一定會把程遙遙和她媽忘到腦後,站到自己這邊來。

  魏淑英沒能生下兒子,可她生下了程諾諾。雖然晚了十幾年,程諾諾仍然幫她把程征拉攏到了自己身邊。

  魏淑英以為,少年夫妻老來伴。二十年相處下來,她總能在程征心裏占點兒位置的。

  程征那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跟棍子一樣打醒了她。原來撕下麵具,再斯文的男人薄情麵孔都一樣猙獰。

  魏淑英一行說一行哭,也沒得到親女兒的半點回應,她氣急敗壞拍了她一巴掌:“賠錢貨!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怎麽就不是個兒子,又長得不如人家一根手指頭!”

  程諾諾身上劇痛,小腹跟被刀攪般疼痛冰冷,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聽著魏淑英惡毒的咒罵。

  沈晏不肯娶她,程征不想要她這個女兒,親生母親更不用說……而程遙遙,程遙遙憑什麽得到一切?美貌,寵愛,愛情,她什麽都有了,為什麽連靈泉也格外眷顧她?她一點一滴辛苦攢起來的靈泉,在她手裏卻可以任意揮霍?

  如今她沒了美貌,沒了婚約,甚至連生孩子的機會都沒有了。

  屋子裏漸漸陷入黑暗,隻有魏淑英的咒罵和程諾諾拉風箱似的喘氣聲。她垂死般伏在枕頭上,一邊喘一邊冷笑。

  夜深人靜時,東廂房裏悄無聲息走出一道矮小影子,她光著腳踩在夜裏冰冷的地麵上,鬼魅般無聲無息。

  農村人習慣囤積柴火,家門口牆根底下,院子裏,到處都碼著曬幹的柴火堆。燃燒起來嗶啵作響,一點細微的火光,漸漸連成一道火龍,將地主家宅子包圍起來。

  如果有人在此時還沒睡著,定能看見那燒紅了半邊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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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生病休息,趁機重新梳理了一遍剩下的大綱。評論區的評論我都有看,每個人對文都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我沒有辦法一一采納,但是我會認真考慮。之前上海線我就采納過讀者意見,停更大修過。但是程家三口是很重要的配角,他們要下線,必須先有戲份,不可能讓他們在兩三章之內迅速下線。極品很討厭,每次他們一出來,小天使煩他們,嚷嚷要讓他們下線,這都是沒問題的,但是請不要上升到作者或者刷負。

  這一章標題備注不喜勿買了,買錯了別罵我。

  以下浪費口水再說幾點。

  1:前幾天評論區烏煙瘴氣,是指有人不斷給我刷負罵髒話,在評論區帶節奏引戰,其中有幾個全新注冊的號,還空口誣蔑我抄襲,甚至跑到別的作者文下引戰說我抄襲。這些號唯一評論和收藏的隻有我這本書,不是正常讀者幹得出來的事。還有幾個0訂閱盜文讀者在免費章排雷,被我拆穿了還滿口髒話信誓旦旦自己是花錢訂閱的,它不知道後台能查訂閱率嗎?可以去第一章評論區欣賞。

  2:有人對號入座“烏煙瘴氣”四個字。說我隻挑不同意見的評論懟,都不理鼓勵我安慰我的小天使。可正常讀者正常的語氣提意見我從沒懟過啊,鼓勵我安慰我的那些小天使,我通常直接發紅包致謝了。

  3:晉江評論作者是沒辦法刪除的,有些人的評論被刪是係統抽了,或者被舉報後晉江管理員刪除的。

  4:本章發一百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