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瓜子
作者:棠酥      更新:2022-05-09 16:14      字數:6456
  霞光裏,程遙遙踩著高跟鞋款款走近, 緞麵旗袍下擺流動光澤, 從幾十年前紙醉金迷的舊夢裏走來。她今天的妝偏於濃豔,劉海燙得彎彎的, 櫻桃唇抹得鮮紅, 隻有一雙眉眼含嗔帶怒。

  還是昨天她趴在懷裏哭著說不分手的模樣比較乖。

  程遙遙在離謝昭兩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來了,抱著手臂。

  謝昭眼底含了一絲笑:“妹妹。”

  程遙遙裹緊了外套來獲得勇氣, 凶凶地道:”幹什麽?”

  謝昭略帶詫異,又叫了一聲:“妹妹, 過來。”

  程遙遙警惕地扭開臉,露出發紅的耳根, 還嘴硬:“你叫我過去我就要過去嗎?你當我是強強呀?你休想再命令我!我們……我們都分手了!”

  她看不到謝昭的表情, 可落在臉側的視線驟然強烈起來,好像要在她臉上烙出兩個洞似的。

  程遙遙掌心冒汗,還是不肯低頭。昨天晚上回去她想了一夜, 謝昭現在越來越過分了, 明明他也沒反對分手的,為什麽還強迫她這樣, 又強迫她那樣,還耍她!

  程遙遙渾身緊繃地等了很久, 謝昭卻沒有發難。

  謝昭的嗓音仍然平靜, 細聽起來又有一點寵:“我今晚的火車。”

  程遙遙心裏一軟, 哼了聲, 嘴硬道:“關我什麽事!我們都分手了。”

  提起“分手”兩個字, 程遙遙的嘴又扁了扁。

  謝昭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忍著捏捏她小臉的衝動,道:“分手就不能送送我了?”

  淡淡又加了一句:“又撅嘴,別人在看你。”

  “!!!”程遙遙氣衝衝率先往大門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大門口外的圍牆邊。這兒安靜無人,隔絕了那些八卦的視線。隻是一旦隻剩兩人獨處,淡淡的尷尬詭異氣息就浮現出來。

  畢竟兩人是說了分手的……

  程遙遙盯著自己的腳尖,氣哼哼道:“我今晚要拍戲,沒辦法送你去火車站的。你自己帶好東西,買點吃的上火車。”

  程遙遙別別扭扭的囑咐讓謝昭唇角揚起,氣氛也隨之鬆弛:“我知道。”

  謝昭從口袋拿出一把東西,道:“手伸出來。”

  “你想幹嘛?!”程遙遙想也不想就把手藏到背後。兩人一起複習的時候,程遙遙挨過手板心,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謝昭默默無語地看她,攤開自己的大手,一小把金燦燦的東西閃了閃。

  “金瓜子!”程遙遙豎起眉毛,“哪兒來的?你還是去倒黃金了?”

  “沒有。”謝昭把手往前遞了遞,“金條太打眼,這個給你玩。”

  程遙遙跺腳道:“你還說沒有,這些金瓜子是哪裏來的?”

  謝昭淡淡挑眉。今天謝昭找到董大軍的住處時,黃六已經被打得隻剩下半條命了。一包金條,這可是董大軍所有的家底了,就這麽讓黃六弄丟了!董大軍發狠要黃六的命。

  當謝昭把那包金條扔在桌上時,對黃六而言不亞於天神下凡,其他人也都被震了。這可是金條!款子已經結了,誰會相信謝昭拿著一包金條,還會回來?

  黃六激動得痛哭流涕,董大軍當場就抽了三根金條要送給謝昭,還說認了他這個兄弟,要跟他好好做一單大生意!還發誓等斷指兒從局裏出來了,一定再斷他兩根手指給謝昭賠罪!

  謝昭一概拒絕,隻收了幾顆金瓜子,算是給董大軍麵子。想到程遙遙昨天偷偷踩金條的舉動,也許她會喜歡。

  “不是倒賣來的。不要我扔了。”

  那些金瓜子打得惟妙惟肖,閃閃發光,看得人心生喜悅。

  “不要白不要!”程遙遙拿出貼身的小荷包,把金瓜子一顆顆拈起來放進小荷包裏,又多了一筆私房錢。

  她纖細手指蹭過粗糙掌心時泛起輕微電流,一點陽氣迅速鑽入體內。

  程遙遙不稀罕。昨天接吻時謝昭的舌頭磕破了,她現在陽氣充沛得很。等拿起最後一顆金瓜子時,程遙遙忽然問:“你昨天說……說要攢夠做生意的本錢,要多少錢才夠?”

  謝昭注意力都落在掌心那酥酥癢癢的觸感上,隨口道:“一萬吧。”

  “一萬……”程遙遙算開了小帳。一瓶菌子醬淨利潤五塊錢,她要賣兩千瓶菌子醬才能賺到一萬塊。可她忙活了一個夏秋,才賺到八百多塊……

  程遙遙撥弄著那顆金瓜子,指尖無意識地在謝昭掌心劃來劃去。

  謝昭呼吸粗重起來,一把握住她指尖:“你故意的?”

  “啊?”程遙遙回過神,謝昭正眼睛發紅地盯著她看。程遙遙立刻生氣地要抽回手:“你幹嘛瞪我!”

  謝昭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又恢複了溫和口吻:“我走了以後,你要乖乖待在劇組把戲拍完,不要惹事。”

  程遙遙眼圈忍不住又有點兒紅,她一把將手指抽回來,掩飾地嚷嚷:“等我回家,一定要跟奶奶說你在蘇州的這些勾當!”

  回家?謝昭咂摸著這句話,心情莫名地好起來,“嗯。你要乖,我等你回家……告狀。”

  夕陽吻過謝昭烏黑的短發,英挺的臉,狹長冷淡的眉眼裏隱約浮現繾綣愛意。

  程遙遙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她真的跟謝昭分手了嗎?謝昭也沒有反對。她從沒跟人分手過,但她也知道,真正的分手不應該是這樣的。

  如果分手了,謝昭為什麽還送給她禮物?還這麽溫柔地看她?還……還親她!

  唇上的溫熱轉瞬即逝。

  程遙遙睜大了桃花眼,愣愣看著謝昭近在咫尺的臉。程遙遙聲若蚊鳴,唇都不敢張:“幹嘛……”

  “不要?”兩人氣息相聞,謝昭的唇似有若無地觸著她的。謝昭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帶了點探究似的。

  可程遙遙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黏上來,而是一把推開他的臉,拒絕得十分幹脆且憤怒:“不要!”

  謝昭斂了眸中複雜情緒,直起身一笑:“妹妹,再見。”

  ……

  謝昭從出現到離開不過兩天時間,在劇組裏激起的浪花卻經久不散。

  自從謝昭離開,程遙遙就跟失了水分的鮮花一樣蔫了下去,性子也變得格外暴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程遙遙跟對象肯定出問題了。

  孟銳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借著排練的機會向程遙遙表白,反被她毫不留情地罵了一頓。事後,孟導又把孟銳敲打了一番,讓他別對劇組的女演員打主意。

  其他傾慕程遙遙卻來不及下手的,一邊嘲笑孟銳妄想摘這朵玫瑰花反被刺,一邊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沒出手,否則丟人的就是自己了。

  劉悅卻一反常態地沒有來招惹程遙遙。這陣子她常常請假出去,據說是家裏有事。可劇組私底下傳她是交往了對象,據說家境特別好。

  程遙遙對這些流言蜚語都不感興趣,她心情糟糕著呢。

  蘇州城秋冬的冷是濕冷,往人的骨子裏鑽,穿多少厚實衣服都不夠。晚上縮在被子裏,那被子吸了潮氣,生鐵一樣壓在身上,別提多難受了。裹著羊絨毯,抱著暖水瓶,也隻是聊勝於無。

  每當這個時候程遙遙就想起在甜水村的時候,謝昭的懷抱溫暖踏實,比任何暖水瓶都好用。她被自己這沒出息的想法氣壞了,在床上滾來滾去地生悶氣,氣了好久才睡著。

  這年頭拍攝不像後世那樣緊湊,為了趕演員的檔期會把戲份都壓縮在一起拍完。劇組的拍攝是按照劇本的時間線推進的,後期程遙遙的戲份漸漸少了,她這才鬆口氣,沒有那麽辛苦了,偶爾還能睡個懶覺。

  榮導看見程遙遙這幅失魂落魄的小模樣,難得地良心發現:“遙遙,這些日子你的戲份少了,有空的時候就跟孟姐去散散心。但是說好了,絕對不能一個人落單,要不就再不準你出去!”

  導演的特赦也沒能讓程遙遙提起精神:“哦。”

  榮導好笑道:“人家小謝來找你,你不理人,現在又擺出這幅樣子,小謝也看不見啊!我辦公室這會兒沒人,你想打電話隨時可以去。”

  程遙遙急赤白臉的:“我什麽樣子了?又關謝昭什麽事!我才不要打電話!”

  “行行,沒有沒有。”榮導忽然搓搓手,笑道:“遙遙,你上回那禿黃油……我給我家裏寄了瓶,我老婆特喜歡,你那兒還有沒有?”

  程遙遙撐著下巴:“早沒啦……哎?”

  程遙遙腦袋上燈泡一閃,怎麽忘了這一茬兒?這時候螃蟹正肥,做禿黃油最合適不過。程遙遙說幹就幹,正好連著幾天沒有戲份,跟導演請了假,興衝衝跑去找孟姐了。

  碼頭上人來人往。今天是趕集的日子,碼頭邊很熱鬧,兜售各種貨物的小販在人群裏穿梭著尋找顧客。蝦醬,醃蟹,菱角,藕粉,還有人蒸了一板熱騰騰的桂花茯苓糕來賣。程遙遙花五分錢買了一塊,跟孟姐一人一半,淡淡的甜味混著糯米香,口感十分耐嚼。

  江邊的風又冷又濕,帶著一股河鮮特有的腥味,吹得人透心涼,頭腦一陣激靈。程遙遙臉蛋嬌嫩,被吹得又疼又紅。原本她還嫌棄孟姐用頭巾包著頭發太土氣,這會兒羨慕極了。

  兩人沿著江邊逛了一圈,程遙遙對其他貨物不感興趣,她是來買螃蟹的。

  這會兒天氣冷下來,大閘蟹倒是越發地肥,特別是公蟹。公蟹上市的時節比母蟹晚一些,蟹膏比起蟹黃也別有一番風味。可惜做禿黃油需要的是母蟹,程遙遙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品相符合她要求的母蟹。

  船夫船娘們認識孟姐,都熱情地向她們兜攬生意,展示著筐子裏蹦跳的魚蝦。

  程遙遙一家也沒看上:“還是上次那老人家的螃蟹好。”

  孟姐看不出什麽不同:“我看剛才那兩家也不錯,價格又合適!”

  程遙遙老氣橫秋地摸摸光潔的下巴:“一分錢一分貨,品質好的母蟹蟹黃多,做出來口味才好!”

  這些日子程遙遙閑下來了,也會借食堂做些吃食開小灶,孟姐沾光吃過不少,對程遙遙的手藝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相信程遙遙的話。兩人又找了一圈,仍然沒看見那老人家,程遙遙隻好道:“回去看看剛才那家吧,湊合著用。”

  剛才有個船娘的螃蟹雖然不夠肥,隻要5毛一斤,倒也劃算。兩人轉身正要回去,程遙遙的衣擺被扯了扯。

  “幹什麽呢!”程遙遙嚇了一大跳。

  孟姐也忙把程遙遙往自己身後扯:“誰耍流氓?!”

  程遙遙回頭一看,身後空無一人。一道小孩兒的嗓音響起:“我沒有耍流氓……”

  程遙遙的視線往下移,卻是一個黑皮小孩兒正仰頭看著自己。這小孩兒穿著身厚厚的棉襖,眉眼靈動,小黑臉帶著點嬰兒肥,正是上回那老漁夫的孫子。

  程遙遙笑起來:“是你啊。”

  小黑皮拉拉程遙遙的衣擺:“姐姐,你是要買螃蟹嗎?來買我們家的螃蟹吧。”

  程遙遙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小黑皮擺擺手道:“我遠遠的看見你們在這邊走了兩圈,是不是在找我爺爺?我說過,我們家的螃蟹是最好的,吃過的人還會回來買!”

  這小黑皮不過五六歲的模樣,機靈得不得了,一串話說得口齒清晰。程遙遙和孟姐對視一眼,孟姐驚訝地笑起來:“哎喲喲,多大的人兒,還會攬生意了!你爺爺呢?船怎麽不在這兒?”

  小黑皮眼珠轉了轉,在前麵帶路道:“我爺爺的船在那邊,你們跟我來。”

  小黑皮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用力衝程遙遙招手:“你們跟我來!”

  孟姐在程遙遙耳邊小聲道:“這小鬼眼珠轉個不停,肯定有什麽古怪。”

  程遙遙挺感興趣地道:“咱們跟去看看。反正江邊這麽多人。”

  小黑皮一邊走一邊回頭,生怕程遙遙她們不跟上來,嘴巴很甜地跟程遙遙說話,還介紹自己的名字,他叫阿福。

  程遙遙輕撫阿福的大腦袋,笑道:“你可不像個大阿福嗎?”

  兩人跟著阿福沿著江邊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一艘單獨泊在岸邊的漁船。這艘船破破爛爛,船頭的小爐子上煮著一鍋粥,飄出很稀薄的香氣,隱約還有一股藥味。

  阿福小短腿一躍跳上漁船,喊道:“爺爺,爺爺,上次買螃蟹的漂亮阿姐又來啦!”

  船艙裏傳出幾聲咳嗽,過了會兒響起十分蒼老的嗓音:“咳咳,咱們今天沒打漁,你不要胡鬧。”

  孟姐一聽,怒道:“好你個小精怪,誆我們呢?”

  阿福辯解道:“不是的!我爺爺好了就會去打漁!我們到時候可以便宜一點賣給你!”

  阿福急得眼淚都冒出來了。程遙遙忙拉著孟姐道:“算了算了,他爺爺好像病了。”

  老漁夫披著件破棉襖出來了,空氣裏的藥味越發地重。才幾天不見,他模樣憔悴許多,花白的頭發在江風裏瑟瑟飄動,他一手撫著孫子的大腦袋,滿臉歉意地對程遙遙道:“我這小孫子不懂事,咳咳……我今天病著沒有出船,別耽誤了你們的事。”

  這老船夫年紀看著都有七十了,那小孫子卻才五六歲,爺孫倆相依為命地住在這艘破船上,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麽可憐的身世。

  被批評的阿福垂著腦袋,手背直往臉上抹,委屈得不行。

  孟姐早心軟了,道:“算了,您這身子沒事兒吧?”

  “船上討生活的人,命賤!沒啥事……咳咳……”老漁夫才說了幾句話,就咳嗽得站不住。

  程遙遙忙道:“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老船夫再三跟程遙遙和孟姐道歉,這才慢慢回了船艙裏。隻有阿福抽抽嗒嗒地道:“我沒有騙人,我爺爺隻是感冒了,他明天好了就會去打漁的。以前爺爺生病,第二天就會好的!”

  那老漁夫年紀這麽大了,看著病得不輕,哪裏是那麽快能好的。孟姐心裏歎息,拉過阿福給他擦擦臉:“是阿姨不好,阿姨不該說你。遙遙,你身上有糖沒有?”

  程遙遙身上總揣著點吃食,可以用來哄孩子。孟姐說著一抬頭,卻見程遙遙跑到了漁船上,搖搖晃晃地站在船頭,不知道搗鼓什麽。孟姐喊道:“遙遙,你幹什麽呢?!”

  阿福也忙跳到船上:“姐姐,你幹什麽?”

  程遙遙挽起袖子,掀開鍋蓋往裏看了眼,道:“你不是說爺爺是感冒了?有沒有薑?粥裏加點薑絲好發汗。”

  “有。”阿福撓了撓大腦袋,“爺爺喝了一大碗薑湯的,還是沒有好。”

  程遙遙神秘兮兮地一笑:“我做的藥膳天下第一,你爺爺吃了肯定會好。”

  阿福眼睛閃閃發亮,趕緊找了一塊薑出來,還把小刀遞給程遙遙。

  程遙遙在粗糙的案板上把薑削皮,切成細絲灑進粥裏。那鍋粥裏加了一小把糙米,熬得很薄,看得出祖孫倆的生活很清苦。程遙遙用勺子攪了攪粥,趁機往粥裏添了些靈泉。

  程遙遙囑咐阿福:“這些粥都給你爺爺吃,知道嗎?”

  那老漁夫年邁,身體十分虛弱,程遙遙加了小半碗的靈泉進去,希望能有效果。要是謝昭還在,陽氣無限量提供,她大可以放上一鍋的靈泉,無奈現在隻能省著點用了。

  阿福認真地點點頭:“嗯!我都留給爺爺吃!”

  “好孩子。”程遙遙摸摸他的大腦袋,從包裏拿了一塊錢和幾張糧票給他。

  阿福瞪大了眼睛,程遙遙豎起一根食指,衝船艙裏使眼色:“噓。”

  阿福閉著嘴巴,還是猛擺手。程遙遙小聲道:“你拿著錢去買點饅頭吃,你爺爺生病了,隻喝這些粥營養不夠的。”

  程遙遙把錢塞進阿福的手裏。阿福小手握著錢,不敢要又舍不得推,爺爺教育過他,不可以隨便要人家的東西,可爺爺病成這樣,他很想讓爺爺吃一點好東西。

  程遙遙看出了他的糾結,笑道:“別怕,這是給你的訂金。訂金你懂嗎?等你爺爺好了,我還要來買螃蟹的。”

  “我懂!”阿福這才沒了心理負擔,眼睛亮亮地道:“姐姐,等爺爺好了,我們賣最好的螃蟹給你,還……還便宜賣你!”

  阿福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指頭:“便宜一……五分錢!”

  程遙遙笑罵:“臭小子,這麽小氣啊?”

  阿福嘿嘿笑,學著大人的強調:“這是成本價啦。”

  程遙遙下了船,跟孟姐一塊離開了。走出去好遠,轉頭一看,小小的阿福還站在船頭衝她們揮手呢。

  孟姐沒買著螃蟹,倒看著程遙遙做了一回好事。她歎口氣:“怪可憐的。那老船夫這麽一病,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咱們還是得買別人的螃蟹去。”

  程遙遙笑道:“他明天就能好。”

  孟姐不信道:“你還會算命了?”

  程遙遙笑而不語。

  耽誤了這麽一會兒,程遙遙和孟姐還是回剛才的船娘那兒買了。孟姐跟那船娘砍價到五毛一斤,買了十斤的母蟹,送了幾隻張牙舞爪的公蟹。

  兩人沒回食堂,直接從江邊的一條小巷子繞進去。最裏頭的一間宅子門戶緊閉,牆頭冒出一顆枯了的梧桐樹,銅門環生了鏽。

  孟姐拍拍門:“李秀珍在不在?”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穿青色棉襖,麵皮白淨的女人笑著,一口蘇白:“請進來。”

  這李秀珍話很少,也不客套,端了兩杯白水給程遙遙和孟姐,自己提著一簍子螃蟹就去廚房了。

  程遙遙驚訝地環顧著這小院子,問孟姐:“你從哪兒找到這麽個地方的?”

  這宅子很簡陋,卻收拾得格外幹淨。這個李秀珍給人的第一個感覺也是幹淨,利索。而且挽著頭發,棉襖也是老樣式。坐在這個院子裏,程遙遙仿佛回到了古代。

  孟姐笑道:“這人還是老李幫我找的。解放前是在飯店幫工的,專門拆蟹粉,一手的絕活兒!”

  程遙遙來了興趣:“那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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