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蛋和竹枕
作者:棠酥      更新:2022-05-09 16:13      字數:6274
  那天晚上,張曉楓幾個在院子裏跟大隊長他們聊了好久。張曉楓回屋時臉色嚴肅, 程諾諾和沈晏卻沒有進來。

  韓茵盤問了張曉楓半天, 張曉楓也沒有回答,隻道:“不是說分宿舍的事兒, 睡覺吧!”

  張曉楓難得這麽嚴肅, 韓茵吐吐舌頭也不敢再糾纏了。過了好久,程諾諾才進來, 雖然洗過臉,還是一眼就能看出她哭過。她悶頭鑽進自己被窩裏, 蒙上頭睡了。

  韓茵跟程遙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見了疑惑。韓茵用口型誇張道:“啥事兒?”

  “不知道。”程遙遙搖搖頭。

  韓茵又衝男知青那邊擠了擠眼睛, 用兩個大拇指對著比了比:“這個?”

  “估計是。”程遙遙不感興趣。

  第二天, 程諾諾和沈晏就鬧崩了。早飯的時候,程諾諾討好地給沈晏遞了一個窩頭,沈晏卻是黑著臉, 直接起身走了。

  要知道打從兩年前沈晏和程諾諾勾搭上開始, 沈晏對程諾諾可是嗬護備至,從沒有一句重話, 更別提是當眾給她沒臉了!

  韓茵死死拖住張曉楓,一定要逼問她昨晚發生了什麽。張曉楓架不住她死纏爛打, 歎了口氣吐露:“咱們這宿舍, 還是早點搬吧, 怎麽盡出這樣的人!”

  程遙遙和韓茵聽得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麽了?

  不過很快, 村子裏傳開了:程諾諾貪汙食堂的糧食!

  村子裏沒有秘密。大隊長和支書給知青們留麵子, 隻單獨對張曉楓和沈晏程諾諾提了這事兒,可其他人的嘴卻不嚴實!

  事情居然是兩個窩頭引發的。謝三沒有去上工,每天就剩下了兩個窩頭。一個黑五類罷了,有誰會替他記著?程諾諾見多餘剩下兩個,也沒吱聲,給了沈晏。

  誰知道這幾天程遙遙托韓茵幫她從食堂領午飯的時候,把謝三的那份也領走了。程諾諾不知道,仍然每天多給沈晏兩個。

  沈晏多吃了兩個,自然就有人少吃了兩個。這個倒黴蛋是個十五六的小姑娘,叫黑妞,是村裏另一個黑五類。她每天排在最後去打飯,卻連著幾天都沒有領著窩窩頭。

  擱在別人身上,肯定嚷嚷起來了。可是黑妞一向受欺負,是個針紮了也不出聲的性子,也不說話,餓著肚子去幹活兒。回家就忍不住哭了。黑妞她娘卻是個潑辣性子,直接去了林大富家,坐在他院子裏一通哭天搶地,說村裏欺負她們孤兒寡母,讓孩子餓著肚子幹活兒。她不想活了,要一脖子吊死在林大富家,讓林大富養活她的幾個孩子。

  林大富一家子正吃晚飯呢,林大富七十歲的老母親被她這麽不吉利的話說得差點厥過去。林大富也是暴跳如雷:“食堂的飯菜都是可著人頭做的,咋能少了!”

  林大富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麽。那天程遙遙提起過,謝三一向是餓著肚子去上工,可食堂也沒有窩頭剩下啊?

  林大富這麽一想,把支書叫上,兩人找了幾個輪流在食堂幫忙的人問了問,就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程諾諾貪汙糧食!

  雖然隻是兩個窩頭,在這個年代,在食物極度匱乏的農村裏,已經算得上相當嚴重的貪汙了!

  林大富和支書還是考慮到程諾諾是個姑娘家,又是城裏來的知青,沒把事情鬧大。就單獨把知青點的男女班長和程諾諾留下來,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教育。

  程諾諾一開始還不承認,每天兩個窩頭那是多出來的,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等林大富和支書把證據擺了出來,還說要叫出韓茵和程遙遙對峙時,程諾諾才一下子慌了手腳。

  村裏人的談資立刻從程遙遙轉移到程諾諾身上。

  大隊食堂在吃大鍋飯的那幾年裝修得可好。村民們每天下了工,自己帶著碗筷去打飯,一人打一勺菜,兩個窩頭,比家裏的夥食強。何況程諾諾做的飯菜吃得人身上有力氣,人人都樂意,連帶著對大桶後頭揮舞細胳膊打飯的城裏知青也挺有好感。

  現在就不一樣了。人人看著程諾諾的眼神都十分異樣,打完飯就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衝程諾諾指指點點的。

  瞧她那樣兒,個子小得跟個娃娃似的,心咋那麽黑,居然敢貪汙糧食!

  人家才不簡單呢,都這樣兒了,還沒事人似的,剛才打飯的時候還笑笑的跟我問好。你說城裏來的姑娘臉皮還挺厚啊!

  這些事都是韓茵學給程遙遙聽的。程遙遙聽完就忘到腦後了,跟韓茵盤算起來:“我想買頂蚊帳,等搬宿舍以後就能掛了。”

  韓茵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現在黑市上蚊帳要七八塊一頂,哪兒買得起。”

  兩人嘻嘻哈哈說著話,程諾諾進來了,兩人話音一頓,繼續說起來。

  知青點沒有人當著程諾諾的麵說過什麽。這種莫大的汙點,是一起籠罩在知青們身上的。知青們對這件事不約而同地保持了緘默,也給足了程諾諾麵子。

  可程諾諾卻覺得,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程遙遙和韓茵的竊竊私語,一顰一笑,都是在背地裏挖苦嘲笑她。

  程遙遙,程遙遙,都是程遙遙!要不是程遙遙偷偷讓韓茵多拿了兩個窩頭,給她挖了一個大坑,她怎麽會摔這麽重的跟頭!

  程諾諾花費了多少靈泉和心思,才換來現在的名聲,卻都被程遙遙毀了!現在連沈晏也對她不理不睬,哪怕她幾次暗示沈晏……沈晏也無動於衷。

  還好,她還有玉佩。隻要玉佩在手裏,她就不會輸。程諾諾看了一眼安然躺在枕上的程遙遙,唇角揚起一抹冷笑。

  程遙遙最近,可是給她提供了不少靈泉!

  程遙遙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躺在冰涼的竹枕上,睡得小臉發紅。

  第二天早上,她約上韓茵和張曉楓,又摘菌子去了。沿著後山一條不太顯眼的小路,東轉西轉,終於找到了一片鬆樹林。

  韓茵驚叫起來:“你哪裏找到的這麽好的地方!”

  鬆樹林裏陰涼昏暗,回蕩著唧唧啾啾的鳥鳴。地上的泥土烏黑濕潤,常年曬不進陽光的樹幹和地表長滿了青苔,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好幾從馬糞包。

  張曉楓和韓茵沒見過世麵,大呼小叫地衝過去摘。程遙遙可不要這些,背著她心愛的小背簍,穿著膠鞋,全副武裝地跑進林子裏。

  張曉楓叫她:“你不要亂跑!當心遇到蛇!”

  “不會的!”程遙遙身上帶著謝三給的驅蛇草藥包,何況謝三保證過的,這裏沒有蛇。

  程遙遙照著謝三教的辦法找,虛著眼睛掃過鬆樹根下的枯葉叢。看見有隆起的地方就輕輕用樹枝撥開,底下果然總能發現菌子。

  這兒的菌子比竹林要多多了,個頭大,種類也罕見。程遙遙找到了一些奶漿菌,這種菌子掐斷的地方會淌出奶漿一樣的白色汁液,很有趣。還有喇叭菌,顧名思義像個朝天吹的小喇叭。

  不過很快,程遙遙也遭遇了知識盲區:一叢傘蓋圓且扁平的菌子,傘蓋上泛著幽幽的綠色或紅色。

  她摘了一朵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研究,傘褶是白色,無毒。菌柄上卻又是綠色,看著像有毒。

  “是銅綠菌,能吃。”低沉嗓音冷不丁響起,一雙沾滿泥的破爛解放鞋停在眼前。

  程遙遙抬起頭,順著一雙修長結實的長腿往上看,桃花眼裏閃出笑意:“謝三哥。”

  謝三狹長眼眸裏透出一絲責備的神情:“我說過,不要獨自跑進來。”

  程遙遙理直氣壯道:“我知道你也在,才跑進來的。”

  她的神態嬌氣又天真,理直氣壯得叫人不忍再苛責。謝三垂眼,撿起她的小背簍看了一眼,才鋪了個底,都是常見的菌子。

  程遙遙把那個銅綠菌摘下來,放進小背簍裏。謝三又走了兩步,彎身摘下另一個銅綠菌:“銅綠菌是成對長的,一米範圍內能找到另一個。”

  程遙遙忙點頭記下來。謝三對這片山了若指掌,哪一片有什麽菌子,都如數家珍,話也難得多了幾句。

  程遙遙跟著謝三,撿到了雞油菌,銅綠菌和紅菇,還有長得小小密密的雞樅花。這些雞樅花謝三不耐煩摘,程遙遙倒是很喜歡。雞樅花的味道跟雞樅一樣,煮湯味道格外鮮美,可以稍稍彌補一下沒撿到雞樅的遺憾。

  程遙遙找了一片大葉子,蹲在地上摘,包了滿滿一大包才停下,都摘不完!

  一抬頭,眼前遞過來一朵橙紅色的巨大菌子,傘蓋比程遙遙的還大,顏色橙紅鮮豔,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天鵝蛋!”程遙遙欣喜地接過來,長長的菌柄是白色,握在手裏像接了一朵花,“這個好漂亮啊!”

  “天鵝蛋?”謝三低沉嗓音重複,他道,“這是黃羅傘。”

  “我就要叫它天鵝蛋。”程遙遙玫瑰色的唇撅了下,很快就忍不住往上翹,小心翼翼把這棵漂亮的菌子放在背簍裏。

  黃羅傘又叫天鵝蛋,是漂亮的野生菌裏難得無毒的一種,肉質也很美味。

  謝三見她喜歡,又找了兩棵來,還囑咐道:“這個不好辨認,容易跟毒菌弄混,你自己不要摘。”

  程遙遙乖乖點頭。

  兩人找了一會兒,這次是程遙遙有了新發現——她找到了一叢雞樅!

  白色的雞樅開了傘,菌蓋很大。許多菌子是沒開傘的味道最好,雞樅卻是各有各的美味。特別是做雞樅菌,要用開傘的雞樅最香。

  摘雞樅有講究,不能挖得太深,否則驚了底下的白蟻窩,白蟻搬家,明年就不長了。

  謝三用柴刀撬起一片雞樅,程遙遙一棵棵把雞樅拔起來,她手勁兒輕,菌柄完好無損。這一叢雞樅實在多,程遙遙摘完往謝三的大筐裏放,居然有大半筐之多。

  摘完了,謝三要倒進程遙遙的小背簍裏,程遙遙按住他:“你留著賣。”

  她上次不知道謝三摘菌子是要賣的,否則也不會鬧著要分了。

  謝三道:“這個好吃。”

  “我摘了雞樅花,味道是一樣的。再說了,我是住在宿舍,帶回去也是便宜了其他人。”程遙遙多機靈啊,“你留著,等我搬了宿舍再找你要。”

  謝三沒說話,靜靜看她,眼底似有笑意閃過:“好。”

  謝三難得笑,這一笑,狹長眉眼裏經年不化的冰霜都散了,溫柔得叫程遙遙心裏一顫。

  她頭腦一熱,就忍不住說:“我們要搬宿舍了,我還沒考慮好去誰家住呢。”

  謝三的笑猝然消失了:“這種事,你自己考慮。”

  長久的沉默。程遙遙頭腦在這難堪的沉默裏漸漸冷卻下來,她小臉陣紅陣白,撇了下嘴。

  她又要哭了。謝三掌心冒了汗,頭腦卻前所未有地冷靜。

  他審視著自己心中的矛盾與渴望,又以一種自虐的心態,將這種渴望壓了下去。

  程遙遙到底沒哭。她隻是氣哼哼地背起自己的小背簍,轉身就走。

  她走出幾步,又偷偷轉頭,謝三還站在原地看著她,視線碰了個正著。

  程遙遙被抓包似的忙轉回來,一腳踩碎了擋在腳邊的一個劇毒鵝膏,她可以感覺到謝三的視線落在自己背上,心裏又氣憤,又難堪。

  她氣自己,以為謝三對她有了幾分好臉色,便自作多情,想要住進他家裏去。程遙遙,你忘了原主的下場了嗎?!原主的悲劇,就是從鬧著住進謝三家裏開始的!

  可人都是貪心的。程遙遙從一開始害怕、討好謝三,到現在對他蹬鼻子上臉,恃寵而驕,也不過短短半月而已。

  程遙遙越想越心涼,懨懨地走回了張曉楓和韓茵身邊。這兩人還在林子邊緣吭哧吭哧地摘狗尿苔和馬糞包呢!

  見程遙遙出來,韓茵抬頭驚訝道:“你怎麽了?沒找到菌子也不用哭啊!”

  “誰哭啦?誰沒摘道菌子啦!”程遙遙急赤白臉地嚷嚷,把背簍摘下來給韓茵看。

  兩人一看,“好家夥,摘了這麽多!夠全宿舍吃了!”

  “幹嘛要給他們吃!這些可都是好東西。”程遙遙憤憤的。

  這大小姐又被誰惹著了?韓茵和張曉楓對視一眼,都覺得莫名其妙,林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啊?

  最後,三人在河邊生火烤了菌子吃。隻剩下一些個子小的雞樅花和喇叭菌,還有韓茵兩人摘的狗尿苔和馬糞包帶回去了。

  張曉楓一開始覺得吃獨食不好,十分忐忑。韓茵卻很樂意:“我早就覺得不公平了。遙遙你找的竹鼠菌子啥的,帶回去都讓那群人分著吃了。可男知青們就不說了,那程諾諾半點力氣不出,劉敏霞也躺宿舍裏裝死,憑啥便宜了她們?”

  張曉楓隻說了句:“程諾諾最近心情不好,劉敏霞說她今天不舒服,才沒來的。”

  張曉楓自己這話說得也勉強,也就不說了。那兩人是真的品行不好,張曉楓覺得自己這個班長也帶不動她們,灰了心隻等分宿舍了。

  三人吃完菌子,就坐在樹下消食聊天呢。就看見謝三背著個大筐子下山,從她們麵前經過。穿著破褂子的青年高大英挺,有十分深邃的輪廓。

  這年頭村裏姑娘是不跟青年說話的,城裏來的知青們卻沒有這規矩,韓茵盯著謝三,手肘推推程遙遙:“那不是你的搭檔嗎?跟人打個招呼啊。”

  “我跟他不熟!”程遙遙冷冰冰道。

  程遙遙這一聲可不小,張曉楓忙拉拉她:“小聲點兒,人家該聽見了。”

  謝三已經麵無表情走過去了,留給程遙遙一個漠然的背影。

  程遙遙眼圈一紅,怕韓茵和張曉楓發現,忙戴上鬥笠遮住眼,嚷嚷著天熱,要下山了。

  到了晚上,程遙遙心情都不好,也不要做飯了。把雞樅花和菌子貢獻出來,由程諾諾煮了一鍋雞樅花湯和一盤炒雜菌。

  雞樅花鮮美無比,口感鮮嫩,甚至比雞樅還要適合煮湯。新鮮的菌子加蒜頭炒一炒,隻加一點點鹽,就鮮得把人的舌頭都吞了下去。還有靈泉水畫龍點睛,也算是相當美味的一餐了。

  最近飯菜裏的靈氣越來越足了。程遙遙神清氣爽地伸個懶腰,心情終於舒服了一些。

  睡前,程遙遙照常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挑出來放在箱子上。這是她上輩子當大小姐時留下的習慣,那時候她有百來平米的衣帽間可供挑選,現在卻隻有幾套衣服。不過她審美好,幾套衣服換著搭配也能穿出不一樣的感覺。

  程遙遙身上穿著一條睡裙,發絲披散在肩頭,皮膚吹彈可破。劉敏霞坐在自己的鋪位上,從油膩膩劉海裏窺視著她。

  見程遙遙半天不躺下,她眼裏露出一絲焦慮。

  好在,韓茵催促道:“我要吹燈了,你快點躺下。”

  “知道啦。”程遙遙這才道:“你吹燈吧,我把箱子蓋上就躺下了。”

  張曉楓和劉敏霞相繼躺下,燈熄滅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程遙遙終於躺下了。

  劉敏霞緊緊攥著被角,心裏緊張得冒汗。寂靜無聲,劉敏霞心裏冰火兩重天,又憂慮,又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黑暗裏,忽然響起一聲尖叫:“啊,好痛!我的臉!”

  知青點這一夜兵荒馬亂。所有人亂糟糟穿好衣服,顧不得避嫌,都聚在女生宿舍裏。

  程遙遙緊緊捂著臉,鮮紅血液順著指縫流淌出來,唇色煞白。

  韓茵尖叫著掰她的手:“我看看,到底怎麽了!”

  程遙遙自己也渾身顫抖,隻知道臉很疼,沿著掌心滴落的溫熱液體她看都不敢看:“不……”

  男知青們心疼自然不必說,沈晏也是又驚又怒,第一眼就看向了程諾諾。

  程諾諾眼神詭異又狂熱地看著程遙遙,那一絲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落進沈晏的眼裏,更是叫他心驚。隨後,程諾諾眼睛一直盯著炕上。

  沈晏立刻順著她眼神看去,是一個竹枕,那上頭落了好幾滴鮮紅血液。

  “到底是怎麽回事!”沈晏大步走過去,拿起那個竹枕。

  程諾諾的呼吸頓時止住。

  沈晏檢查了一下竹枕,發現上頭翹起一絲竹刺,染了血。張曉楓也看見了,道:“是……是竹枕刮破了遙遙的臉?”

  夏天天氣熱,有村民編了竹枕偷偷地跟知青們換錢。五分錢就能買一個,反正竹子是不要錢的。知青點人手一個,又涼快又舒服。隻是竹枕用久了就會起刺,這是無法避免的。

  這個推斷如此合情合理,又合理得讓人覺得隱隱不對勁。

  不過此時眾人更關注程遙遙的臉。在張曉楓和韓茵的勸說下,程遙遙漸漸放下了手。

  天工造物般完美的臉上,染滿了鮮血,叫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就算這樣,程遙遙還是美的。雪膚,血色,二者對比得驚心動魄,令她的美更添一層妖異。

  暗地裏的那雙眼裏迸發出狂熱和喜悅來。就算眾人發現自己行徑,能拖了她下地獄,自己也值了!玉石俱焚,不過如此。

  何況,世人愚蠢,竟然替她編好了借口。

  程諾諾也是一陣難言的狂喜,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笑出聲。

  程諾諾小聲道:“這個枕頭染了血,我拿去洗洗,再把竹刺磨平。”

  沒人理會她,眾人圍著程遙遙七手八腳給她擦臉,沈晏也擠在最前頭,她竟不惱。

  眼看著一朵名花凋謝,落幕前理應叫她再獨得一次輝煌。

  程諾諾把枕頭拿到院子裏,背對眾人,從枕芯裏掏出一塊玉佩來。夜夜叫程遙遙滋養著,玉佩越發剔透瑩潤。此時染了一點鮮血,顏色越發地好看。

  程諾諾把玉佩清洗幹淨,重新掛回脖子上藏好。這才慢條斯理清洗枕頭,手法輕柔,眼神如同看著熱戀的愛人。

  多麽有趣,這樣一個枕頭,竟無聲無息替她報了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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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遙:為什麽不讓我住你家!我生氣了!

  謝三哥:我怕自己控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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