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玲終於說完了曹金波這些年來的一樁樁罪行，作為一個奉公守法的正常人，我不自覺的感到心驚；到底是被什麽欲望支配著，才能把一個人變得這麽喪心病狂？

  如果我是安安，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全自己，因為我和王小玲一樣，也對他恨之入骨；我隻覺得安安對曹金波的維護是荒謬的，是非正常的。

  這是正義感的缺失，這是感性殘暴了理性，是婦人之仁！

  我再次將目光放到了安安的身上，她看上去魂不守舍，這恰恰證明她還在自我掙紮的漩渦中，找不到出口。

  她真的是個很固執的人！

  終於，她迎著我的目光說道：“我知道曹金波罪大惡極，可你們都不是我，根本沒有辦法理解我最真實的感受……米高，你該設身處地的為我想想，如果現在作惡的人是你，就算罪大惡極，思思怕也狠不下心，來害你吧？……人和人之間，是有感情的，曹金波他對我真的很好；對我來說，我自己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所以我隻會在這個自我的世界裏去感知他，你可以覺得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但在我的世界裏，他就是一個好人，這對我來說，是切身經曆的，是事實……而你們告訴我的這些，隻是道聽途說……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會有那麽直接的觀感。”

  我和王小玲對視了一眼，我們都在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功虧一簣的失望……尤其是我，安安是我的朋友，我是真心想幫她，不想她被曹金波給連累了。

  我輕聲一歎，轉而對王小玲說道：“小玲，我可以證明，安安她和曹金波沒有非法的經濟往來，她從曹金波那兒拿到的錢，都是曹金波單純的贈與，甚至不久前，她都還不知道曹金波具體是做什麽的……我和安安是在半年前認識的，那時候我在送外賣，她在大理根本就沒有人際關係可言，每天都是困在自己的住處，後來是我把她帶到了我的朋友圈裏麵，她才慢慢有了人際關係，並且嚐試著去做了一點投資……說起來，我也有責任，因為是我給她介紹了投資的渠道……所以，我是這麽想的，我個人願意替安安賠償所有的非法所得，包括罰款，我隻希望你們能以公正的眼光看待安安，不要把她牽扯進去……將來如果有需要，我願意為她作證。”

  “曹金波給她的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有這個能力替她承擔嗎？”

  “砸鍋賣鐵，我也願意！”

  稍稍停了停，我又低沉著聲音說道：“青春是無價的，我不想看著她用自己的青春，替曹金波買單，我覺得不值得！”

  王小玲沉默，安安也沉默，氣氛是說不出的凝重……我甚至有點後悔，我就不該帶安安來見王小玲，以她維護曹金波的決心來看，難保不會把警察正在調查取證的事情透漏給曹金波，這會逼著曹金波警覺起來，這看上去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王小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一直皺著眉頭，似乎在想著對策。

  這次，是安安先開了口，她對王小玲說道：“王警官，我想單獨和米高談談，可以嗎？”

  “好……不過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我們今天的談話，是絕對保密的……否則該承擔什麽樣的責任，你應該明白。”

  安安點了點頭，王小玲隨即便起身離開了，於是茶館裏隻剩下了我和安安兩人……我有些費解，我不知道，她要單獨和我說些什麽。

  ……

  我下意識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的七點，即便大理的夜晚相比於其他地方，要來得晚些，但此時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我聽到了街道上攬客的聲音，而今晚的夜色，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沉……

  我不禁又在這個時候想到了楊思思，她到底在哪裏，又到底在搞什麽？

  如果不是被這些事情纏身，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在回小縣城的路上了……

  我感到失落，因為還有這麽幾天，就要過中國傳統的春節……我還能趕得及回去嗎？

  為什麽，現實和理想之間，總是有這麽遙不可及的距離？……虧我在來的路上，設想的這麽美好……我甚至連給楊思思包壓歲錢的紅包都已經準備好了，我是偷偷在服務區的便利店裏買的。

  ……

  “米高，我這麽做，真的是錯了嗎？”

  我這才回過神，然後看著安安，這麽過了很久，我才開口對她說道：“我特別想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你，可是我真的理解不了……我覺得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和王小玲都已經說給你聽了……曹金波他罪大惡極，是大惡，是不能原諒的……我知道，我們是有點太在乎個人的立場了，但如果你現在是受害人的家屬呢？……你讓我們換位思考的同時，也希望你能換位思考……”

  安安注視著我，她低聲回道：“一年前，我被誤診了，疑似乳房癌，是他陪著我四處求醫，而且也給了我很多精神上的鼓勵，為了讓我能夠安心，他還悄悄往我媽的賬戶上打了一百多萬，他說過，他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會拋棄我的人；後來經過一再複診，才查出來是纖維腺瘤。他給我的這種安全感，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當時不是因為有他，我會是一種怎樣的精神狀態……我一定會崩潰的，我根本沒有能力去應對這些，哪怕是誤診！……”

  “嗯。”

  安安痛哭：“如果要我親手害他，我一定會內疚一輩子，一定會活在惡夢中……所以，我才情願麵對法律的嚴懲，也不願意去幫你們……我真的不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

  一陣沉吟之後，我回道：“我不會誤會你，這恰恰證明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女人……但是，我得給你一點建議，在這個時候，你必須該為自己的出路考慮了，你不能去新加坡，你現在就走，離開曹金波……後續有什麽事情發生，你等我的通知。”

  說著，我又將楊思思留下的車鑰匙遞到了她的麵前，說道：“這輛車你先開著，除了證件和換洗衣服，其他什麽東西都不要帶……你就往成都或者重慶方向開，我會替你安排好的。”

  卻不想，安安推開了我遞車鑰匙的手，然後用極其嚴肅的語氣對我說道：“米高，我改變主意了……你去告訴王小玲，明天早上，我會帶著他給的東西去機場，如果他們想拿到證據，就在機場抓我吧……”

  我驚訝地看著安安……

  她用手指擦掉了眼淚，又輕聲對我說道：“相比於曹金波，你對我的恩情更大……是你讓我重新找回了自我，你知道嗎？在你剛剛說：砸鍋賣鐵也願意為我承擔錯誤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融化了……我不想讓你失望，所以……”

  “米高，答應我，如果有未來，不要再把這麽大的是非扔在我身上了……我隻是一個女人，我真的承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