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安安會和我說這些，在我的意識裏，她應該是我所有異性朋友中，跟我走的最遠的一個，因為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長，甚至連妮可和Tina都是在她之前結識的；我當然知道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無法用時間衡量……但安安愛上我，卻實像是一場夢幻，夢裏全是掉落的樹葉，舉目一片蒼涼。

  這就是我此時的心境，我根本給不了她什麽，也覺得這樣的吐露心跡有點過於唐突。

  可是再想想，自己當初不就是這麽向葉芷表白的嘛，而感情這東西，向來都是悄無聲息的。

  我之所以亂七八糟的想了這麽多，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樣的局麵，即便安安說的很對，她於我而言，確實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女人，但我心理上還是接受不了。

  這不是感情的潔癖，是我實在沒有能力從一段感情裏迅速跳出來，然後過度到另一段感情中。

  ……

  我終於開口對麵帶期盼之色的安安說道：“今天又不是愚人節，幹嘛和我開這麽大的玩笑？”

  安安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她低下頭，對我說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如果我們一開始就不是朋友，該多好！你不會知道我那麽多過去，我們就是在某個咖啡館偶遇的陌生人，一見鍾情，彼此清白幹淨！”

  “你誤解我的想法了，跟這個沒有一點關係。”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我莫名便恍惚了……我的腦海裏忽然出現了汪蕾的樣子，然後漸漸與安安的麵貌相重疊，最後竟然天衣無縫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夜晚：我和汪蕾在夜市喝酒，她大概是喝高興了，然後便摟住我的肩膀說道：“米高，你就是一個從四川山區走出來的窮小子，陸佳她可是土生土長的上海姑娘，你有沒有想過，當激情退卻以後，你倆之間還剩下什麽？……隻剩下地域之間的差距，還有身份的懸殊……你現在過得應該挺累的吧？”

  “是挺累的！”

  “你看，她現在就已經沒那麽關心你了吧……上次你為了陪領導應酬，喝的跟死鬼一樣，給她打電話，她也不去接你，最後還是我曠工過去接你的。”

  “她那天要加班，是特殊情況。”

  “你這理由可真夠新鮮的！……難道我就不用上班了，我一個混夜場的，就晚上最忙，我不還是去了……米高，你這麽死撐著有意思嗎？……我看你和陸佳兩個人是走不到頭了！”

  “你他媽就會說風涼話……不喝了，這啤酒喝的跟馬尿一樣……我先回去睡覺了。”

  “你好不容易請我吃一頓飯，想吃一半就走人，門都沒有！”

  “那你就不能和我聊點開心的？”

  “想開心，那還不簡單！……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心裏有沒有看不起我？覺得我就是一個混夜場的。”

  “我要是看不起你，能和你在這兒花天酒地嘛……咱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鐵的狗肉朋友。”

  汪蕾瞪了一眼，回道：“誰他媽要和你做狗肉朋友。”說著，她往我耳邊湊了湊，然後又帶著一臉媚笑對我說道：“要是你和陸佳真不行了，就考慮考慮我唄……我也是個從四川山區裏走出來的窮姑娘，我不嫌棄你；我也不要你為我做你能力以外的事情，我是肯定不會逼你買房的，咱們就租個房子，你隻要能把房租給管了就成，其他的，都我包了……反正隻要你能跟我湊合，我也就能跟你湊合著過……凡事湊合也挺好的，哈哈！”

  我端起酒杯看了看她，然後回道：“你在外麵陪其他男人唱歌，喝酒……然後我花你賺的錢……我可真豁的出去這張臉！”

  我剛要喝一口杯子裏的酒，汪蕾卻突然一巴掌打掉了我的杯子，啤酒撒了一地的同時，她也冰冷地看著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但那確實是我潛意識裏的想法。

  卻不想，汪蕾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對我說道：“你傻逼吧！……不知道今天是愚人節？……我就是跟你開一個玩笑，就你這樣的男人，我汪蕾能看得上嗎？……你除了那點酸臭的義氣，有我的客人有錢，有我的客人大方嗎？……媽的，每次都帶我來吃路邊攤，就不能大方一點，找個好點的飯店，請我吃一頓？”

  ……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樣的場景，是如此的類似，安安的出現，就像是汪蕾的延續……我輕輕“籲”出一口氣，然後抬頭看了看天空，天已經完全黑了，高溫不複存在，風裏有點涼意。

  我又看了看安安，她蹲在路邊的草地上，已經不願意抬頭……是我傷了她的自尊。

  可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這麽在她身邊站著，然後木訥地看著一輛又一輛摩托車，從我們的身邊飛馳而過。

  忽然，我覺得她和汪蕾又有那麽一點不一樣，因為汪蕾是凡事湊合，她是恰到好處。

  是的，一切都在變化，我已經從當初那個一事無成的男人，變成了快要事業有成的男人，那汪蕾為什麽不能從凡事湊合變成恰到好處呢？

  就是這一個瞬間，我有了一點心動的感覺，因為我在汪蕾身上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辜負。

  我和葉芷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難不成這一輩子，都要孤身一人？

  ……

  一陣時間極其長的沉默之後，是安安開了口，她先是強顏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你不是要去買手表嗎？趕緊走吧，再晚，那邊就要關門了。”

  “嗯。”

  安安戴上了頭盔，在我跨上摩托車之後，她也在後麵坐了下來，但這次，她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扶住我的腰，我們之間有了一些空隙，風就從這個縫隙中吹過，讓我的後背一陣陣發涼。

  這是孤單的感覺，我真的已經單身太久、太久了！

  ……

  緊趕慢趕，我和安安終於在八點之前到了“王權免稅店”，可是在我準備停摩托車的時候，工作人員卻用很生硬的中文告訴我，商店已經準備關門了，而明天上午，要到九點才開始營業，可我的飛機票就是早上的九點半，如論如何，這時間上都是沒有辦法錯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