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委婉的拒絕了以後，楊思思她爸沒有再勉強我，而男人之間，就應該這麽相處，凡事兒都可以拿出來議論，一旦有了結果，也絕不做無謂的糾結。

  這麽坐了一會兒之後，楊思思她爸主動對我說道：“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一個人在這附近走走。”

  “好，您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說著，我便從礁石上站了起來，我是挺想離開的，因為害怕他和我聊起楊思思的事情，但也恰恰是這個原因，讓我無法坦然的離開，他怎麽會不和我聊到楊思思呢？

  終於，我還是鼓起勇氣向他問道：“叔叔，思思她還好嗎？”

  “作為過來人，我是這麽理解的；既然你的內心，一直都沒有真正接受她，那就不要從我這裏打聽她的消息了，這對你們都好……”

  我站著沒有動。

  楊思思她爸又笑著對我說道：“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勉強的就是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所以我沒有一點要責怪你的意思……我反而覺得這對思思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情，人總是要長大的嘛……要不然她總天真的以為，她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必須得活在她的意願中。”

  “我不覺得思思是個這麽自我的人。”

  “她在你麵前是什麽樣子，我不知道……但是作為她的父母，我們有這樣的感覺……我希望經曆了這一次之後，她能更加成熟的認清自己，她以後也是要為人母的，不能老是這麽我行我素，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說完，他便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走。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很想再說些什麽，卻發覺真的沒什麽可說的了。

  ……

  因為走了不少路，我受傷的那隻腿，間歇性傳來酸軟的感覺，我就坐在酒店門口的地台上，用手揉捏著，並有些失神地看著被一片粉紅色雲彩所覆蓋的海東新城……

  說是海東新城，但相比於已經發展起來的海西這邊，還是顯得有些冷清，那裏除了幾個別墅區，就隻剩下一些正在建設中的商業體……

  於是，我發揮了自己的想象力，想象著那些商業體都已經投入運營後的場景……

  “你在想什麽呢？”

  我猛然回過神，站在我身邊的人，正是葉芷。

  我看著她，心裏忍不住同情了起來……這種同情，隨即便在我的眼神裏體現了出來。

  “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趕忙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臉，等恢複正常狀態了，才笑著說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種鳥，她長著特別漂亮的翅膀，可是卻飛不起來，她心甘情願被關在一個籠子裏，沒有人不說她漂亮，可她就是飛不起來。”

  葉芷也笑了笑回道：“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鳥，能飛起來，還是飛不起來，又有什麽區別呢？”

  “可飛翔是鳥的天性。”

  “凡事都有特例，孔雀就是你說的那種鳥吧，就算把籠子打開了，它也未必飛得起來。”

  “不是孔雀，孔雀的價值，就是它自身的美；但這隻鳥，她有飛翔的能力，她也熱愛天空，可是她心裏裝了太多事情，她怕自己飛起來後，會忘了這些事情，她覺得她現在所遭遇的這一切都是命運使然，所以她不敢抗爭……”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鳥，他一輩子都在飛翔，可是他也並快樂，因為他看遍了千山萬水，卻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屬於他的家……”

  我笑了笑，回道：“咱們這算是口舌之爭麽？……我知道你是在嘲笑我，因為這隻鳥，壓根就沒有腿，他隻能飛來飛去，說是自由，卻一輩子都找不到歸屬感。”

  “你看你，什麽時候都這麽敏感！”

  “真的和我很像啊，如果人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我真的很想停在大理這個地方歇一歇，可是因為這條腿，我隻能去泰國，就算不去泰國，也得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飄來蕩去之後，我還是沒有一個像樣的家。”

  葉芷一陣沉吟，然後又低聲向我問道：“你很想在這裏有一個家嗎？”

  “做夢都想。”

  葉芷點了點頭，她沒再接話，隨後也向那一片粉紅色的天空看去……

  ……

  這麽聊了幾句之後，我和葉芷約定了晚上九點在古城南門見麵，然後一起開車去昆明，再一起從昆明飛曼穀。所以，我必須在三個小時之內和鐵男他們吃完這頓久違的晚飯。

  真的是夠久違了，算算時間，我和鐵男已經兩年多沒在一起吃過飯。

  ……

  古城裏轉了一圈，我在一家煙酒店買了一條“利群”香煙，然後和馬指導在約定的地方見了麵，我想把吃飯的地方定在古城裏麵最好的“古榕會所”，可馬指導卻說自己已經和鐵男聯係過了，鐵男說想去“葉榆路”上擼串。

  我問，還有誰？

  馬指導說，就我們仨。

  ……

  再次見麵的時候，鐵男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並且把自己打理的很精神，我們選了一家相對要僻靜一些的燒烤店，然後在露天的桌子上坐著。

  我們又要了一桶紮啤，雖然馬指導和我都不能喝，但儀式感一定要有。

  此刻，我們似乎都有這樣一種默契，我們想擺出類似的場景，然後重溫那一段客棧還開著的時光；那時候，我們三個人，開心了來喝酒，不開心了也來喝酒；鐵男說，這就是最純正的“大理浪人”生活。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這麽過了，要不就是我們仨裏麵死了誰，要麽就是大理這個地方配不上浪的名頭了。

  實際上，我們誰都沒死，大理也依然是那個大理，但我和馬指導卻真的不能喝酒了，也不能借著酒勁兒去浪了。

  ……

  我將事先準備好的煙放在了鐵男麵前，然後說道：“漲了兩塊錢，不知道還是不是以前那個口味。”

  “是不是，拆下來抽一根，就知道了。”

  鐵男一邊說，一邊拆著，他先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然後遞給了馬指導。就在我想著馬指導會以什麽借口拒絕的時候，他卻從鐵男的手上接過，然後跟服務員要了一個打火機點上了。

  鐵男又給我遞了一支。

  我知道抽煙喝酒對自己的健康不利，但還是從鐵男手上接過了，我覺得這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值得自己拚一把。

  卻不想，在我剛準備點上的時候，鐵男又從我手上抽了回去，然後說道：“算了，你還是別抽了，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其實咱們仨，隻要能聚在一起，就是一件好事兒……”

  說到這裏，他給自己倒上了一滿杯啤酒，又對我說道：“米高，這杯酒我一定得敬你……當年，確實是你給警方提供了線索，把我給判了三年，要是三年前，我殺了你的心都有，因為你不夠兄弟……但是，今天我一定得感謝你……因為是你給了我迷途知返的機會……”

  鐵男一仰頭，便喝掉了一滿杯的啤酒。

  馬指導竟然也倒了一杯酒，陪他喝了下去……看樣子，是不想守著核心弟子這個寶座了。

  兩人先後打了個酒嗝，然後由馬指導接過話茬對我說道：“你別覺得鐵男感謝你，是虛情假意……就他出來的前兩個月，跟他一起做這事兒的另一個客棧老板被槍斃了……當時，他沒有被查到，就有了僥幸心理，先是容留住客吸毒，後來為了多賺錢，直接跟著那些毒販販賣毒品……一年前，終於被抓了，他是真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從被抓到執行死刑，也就不到一年的時間！”

  我看著鐵男，向他求證這事兒。

  鐵男重重“籲”出一口氣，才回道：“當年，我就也該把他給供出來的……我以為這是講義氣，沒想到是害了他……米高，從做人的格局來說，我真的是差了你太多……如果沒有你當年的這一手，可能那個被槍斃的人就是我……在進去之前，我真的有過販毒的心思，因為太賺錢了，我就像是瘋了一樣，為了能在大理買一套房，什麽都敢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