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思思發來的信息，我似乎能體會到她的心情，那是一種愛恨交加的感覺，恨起來巴不得抽筋剝骨；愛起來，一秒鍾都不想分開……而所謂的刻骨銘心，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放下手機，我又下意識四處看了看，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我是被公交車帶到這個地方的，然後又在街邊隨便找了一個小旅館，好似是叫什麽“愛之戀”。

  旅館特別破，也非常便宜，60塊錢就能住一晚上，所以我覺得這附近一定有什麽大學，因為這種旅館明顯就是針對大學生群體而產生的，大學生們精力旺盛，且不挑地方，我剛剛就在辦公桌的下麵發現了一隻用過的避孕套。

  這種旅館，除了不衛生，房間裏有一台電腦，也成了標準配置……可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在移動互聯網已經如此發達的今天，房間裏放一台老舊的電腦是什麽意義？

  ……

  這麽恍惚了一會兒之後，我才想起來，我根本不需要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隻要有手機定位就行……

  可我真的想楊思思來嗎？

  毫無疑問，我是想的……可是來了以後呢，我依然會想起自己是一個前途未卜的瘸子，然後在她麵前放不開手腳；到時候，她又多疑，說我心裏有葉芷，說她自己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我不想拖累她，而不想拖累她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她在除我之外，還可以有很多更好的選擇。

  假如她也是個瘸子，或者哪裏不健全，我們都別無選擇，那我們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隻要按照原定的計劃繼續往下走，就好。

  我一直覺得：“不平衡的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種東西，幾年內，可能不會那麽明顯，但人生還有漫長的好幾十年，她又是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姑娘，如果每天都活在別人不理解的目光中，看著別人的丈夫可以全方位、無死角的給予愛，她心裏真的不會失衡嗎？

  我不是杞人憂天，我已經沒有辦法在結婚的時候抱起她，也不能幫她分擔家務，不能開車，甚至不能幫她接送孩子……

  這想想都可怕，而在這個時候還相信“真愛無敵”的，不是幼稚，就是偶像劇看多了；因為是一個個現實的人，組成了這個現實的世界，如果試圖在現實世界裏，把一個走路都閃著光芒的人，硬生生綁在自己的破船上，無疑是最自私，最惡毒的行為。

  ……

  基於這些複雜又真實的想法，我終於給楊思思回了信息：“不見麵了，我們就用手機聊一會兒吧，我正好也有事情想問你……你真的覺得，葉芷是我們兩個人之間最大的障礙嗎？”

  “是，你失去葉芷的那段日子，都是我陪在你身邊，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愛她，多在乎她……我不是個傻子，我能感覺到你給我的感情很空洞；這種感情，就像是一種特別不真實的存在，完全憑你個人的喜好，卻不是發自內心的。”

  我擰開礦泉水的瓶蓋，猛喝了一口裏麵的涼水，然後又獨自黯然了一會兒，才向楊思思回道：“你們女人判斷一個人，完全就是憑第六感嗎？”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不知道該不該怪你，你好像已經習慣了做被偏愛的那一方，我在你麵前，就像你在葉芷麵前一樣，你應該比誰都了解我的心情，這就是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也許是我太能堅持了，如果換做別人，別說三年，恐怕一年都堅持不下去……你應該理解我，從小，我的身上就沒有大部分人都會有的那種壓力，所以我對感情就特別執著……每次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告訴自己：楊思思，別人最想要的東西，你一生下來就都擁有了，如果愛情也能這麽輕易得到，那你的人生還有什麽意思？……你就把米高這個人，當成是你人生裏的一場修行吧……可就算是修行，也該有個盡頭吧？……我真的迷茫了，我每次因為你難過，都好像是死過了一次，重生沒多久，又會被你弄得血肉模糊……活在十八層地獄裏，大概也就是這個懲罰了吧？”

  “你這麽說，我真的很難過！”

  “你不用難過，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怪過你，就像今天，心裏已經把你恨透了，可是沒過多久，就又開始想你……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你已經快變成我的噩夢了！”

  我暗自心痛的時候，楊思思又發來了一條信息：“你知道我手上，現在拿著什麽嗎？”

  “不知道，你拿了什麽？”

  “我從家裏把戶口本偷出來了……我們結婚吧……明天去登記，後天我就給你生孩子……我必須得對你狠點兒，因為我不知道哪天，自己就會突然堅持不住。”

  楊思思沒有騙我，這條信息之後，她便將戶口本的照片給我發了過來，她又說：“我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遇見了你，可你卻嫌我幼稚……明年就是我的本命年了，夠不夠年紀做你的妻子？……嗬嗬，你要是還不肯要我，那再過幾年，我也會變成大齡剩女……時間過得真的很快，一眨眼又是好幾年，唯一不變的是，我從來都不後悔遇見過你……因為無論好壞，你都已經給我這個小屁孩，上了人生中最生動的一課！”

  我重重靠在牆上，然後用後腦勺撞著最硬的地方，我甚至比楊思思更痛苦，可是我不能給她任何一點承諾，更不敢把實情告訴她……我怕的不是她現在的心血來潮；我最怕的，是她以後會後悔。

  已經決定不再抽煙的我，又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我的手抖得有點厲害，隻是一閉眼，眼淚便掉了下來……

  我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是命運讓我別無選擇。

  我又想到了和楊思思在衣服店外麵，看到的那一幕：身無分文的男孩，終究還是放棄了涉世未深的女孩……

  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

  睜開眼，我痛苦地吞咽著口水，然後回道：“既然你拿結婚逼我，那我就實話和你說了……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你的第六感很準，我就是忘不掉葉芷，你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就算明天和你結婚了，以後我也一定會後悔……因為你不是我最想娶的那個女人。”

  這條信息發出去之後，楊思思很久都沒有回複，我仿佛已經看到了她撕心裂肺的樣子……我辜負了她，也辜負了她的戶口本。

  ……

  在度日如年中，我又吸了一支煙，我覺得自己快廢了……

  可我分明已經在瓶哥那裏訂了最有格調的海景別墅。

  ……

  終於，等來了手機的一陣震動……

  我條件反射似的拿起，卻又是葉芷打來的電話。

  我有點懵，我不知道為什麽等來的不是楊思思的信息，卻是葉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