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在霓虹燈下痛哭的男人，我不禁又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一樣的走投無路，一樣被生活給無情的拋棄了；我們都是這座城市的失敗者，我留不住自己在意的，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於是，我選擇了在這座城市徹底放棄我之前，先放棄了這座城市。

  他呢，未來的路，他又該怎麽走？

  “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同情！”

  我轉頭看著楊思思，她正冷冰冰的看著那個蹲在地上痛哭的男人，這句話是她說的。

  “為什麽不值得同情？”

  “至始至終，你有聽到那個女人和他提錢了嗎？……是他自己太在意了！”

  我用手指摸了摸鼻尖，然後又向楊思思問道：“如果你是那個男人，你會怎麽做？”

  “這個問題應該你來回答。”

  我笑道：“是，我也覺得他不值得同情，沒錢隻是暫時的，大不了去奮鬥……他不值得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兒，犧牲愛情……他會後悔的。”

  “就是！”

  我知道楊思思是什麽個性，所以挑了她喜歡聽的話去說，我想讓她高興點，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有點言不由衷，因為我把奮鬥這件事情說的太簡單了，就算我們用一顆奮鬥的心去和生活死磕，可最後真正能成功的又有幾個？

  男人就是因為愛這個女人，所以才不想拉著她和自己一起去冒險，他太窮了，窮這個東西，真的是一場大病，會讓人自卑，讓人失去信心……而楊思思這類人，永遠也不會理解，窮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人們常說愛情是無價的，我是覺得，能這麽說，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衡量，如果沒有衡量，也不可能得出無價這個結論，而一旦有了衡量，必然不會純粹……所以，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純粹的愛情，不願意相信這個觀點的，不是天真，就是沒有真正經曆過。

  楊思思當然是後者。

  我終於拉起了楊思思的手，我們一起從那個男人的身邊走過，空氣仿佛一半冷，一半熱，熱度在我們這邊，而冷空氣已經包圍了那個男人，他在發抖……

  ……

  穿上楊思思給我買的衣服，我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但緊張感也隨之而來，我就要去見楊思思的父母了，我不知道他們會和我說些什麽，就像楊思思說的，假如他們聊起了結婚的事情，我該怎麽回應？

  我不是不想結婚，是我現在的狀態不允許。

  正在憂慮的時候，走在前麵的楊思思又向我催促道：“米高，你走快點，我爸是個時間觀念特別強的人，他最不喜歡別人遲到了。”

  我趕忙加快了腳步，腿部卻又傳來了一陣不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夢魘一樣，無時無刻不提醒我，我就是一個瘸子。

  如果以後恢複的不好，我的腿甚至還會出現萎縮，到時候恐怕連瘸子都做不了，隻能坐在輪椅上，渡過餘生。

  我的心理壓力太大了！靈魂就像是死了一半兒。

  ……

  我和楊思思一點也不敢怠慢，總算是趕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到了吃飯的地方；飯店就在外灘，楊思思訂的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包間，坐在裏麵就能看見黃浦江的夜景，如果隻是平常吃飯，倒是挺能放鬆心情的。

  楊思思一邊摘下圍巾，一邊小聲向我問道：“你緊張不？”

  “真有點兒。”

  “你臉皮那麽厚，還會緊張？”

  “臉皮厚也是對人對場合的……在你爸媽麵前，我還是想做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楊思思半玩笑，半認真的向我問道：“你是怕他們不放心把我交給你嗎？”

  “怕。”

  “別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早就有這樣的覺悟了……所以，沒有人能替我做主。”

  這句話剛說出口，服務員便將門給推開了，楊思思的爸媽就站在她的身後……我下意識站了起來，楊思思也挺直了身子，這是緊張的表現。

  我瞬間就有了判斷，楊思思在她爸媽麵前，可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她會感到緊張，足以證明這不是簡單的請客吃飯；待會兒，她爸媽一定會和我聊些什麽。

  “叔叔，阿姨，你們好。”

  楊思思她爸很客氣的回道：“你坐，不用這麽拘謹……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請你吃飯，今天總算是圓了這個心願了。”

  我坐了下來，無意中又看了楊思思她媽一眼，她的表情有點冷，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暗示，她還和以前一樣，不太喜歡我。

  楊思思緊挨著我坐了下來，她爸媽則坐在我們對麵，為了表示尊敬，我從服務員手上接過了茶壺，然後親手給他們倒了一杯茶，並說道：“叔叔阿姨……這些年，思思在我身邊，給了我大大小小不少幫助……我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請你們吃飯，感謝你們生了一個這麽優秀的女兒，沒有思思，我可能會活得很糟糕！”

  她媽回道：“兩個人在一起，男方理所應當要承擔起一大部分責任，怎麽都成了思思幫你了？”

  我說不出的尷尬，楊思思她爸接過話，說道：“米高說的是客氣話……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擔當的小夥子，平時生活中，肯定也沒少照顧思思……”

  她媽歎息，又說道：“既然是見家長，那我有責任表達我自己的感受……我作為思思的母親，是不太願意思思和你交往的……因為我很不讚同異地戀這個模式……我們就思思一個女兒，她必須要留在上海，留在我們身邊……可是，從她的話裏話外，我都能感覺的出來，她想跟著你走……僅憑這一點，我就能斷定，你們的戀愛關係並不平等……她是付出的一方……基於這一點，我們怎麽放心讓她和你走？”

  我沉默……

  楊思思開了口，她很不滿的說道：“媽……來之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我要是知道你說這些難聽話，我就不會安排這次見麵。”

  楊思思她爸看著我，他希望我能說點什麽。

  我感到痛苦，因為和我在一起，楊思思要做的犧牲實在是太大；我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如果我癱瘓了，她這一輩子就會毀在我身上，而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她媽說的沒有錯，和我在一起，楊思思注定是要付出的那一方，而且是超出能力之外的付出。

  我怎麽能忍心？

  我強顏笑了笑，終於開口回道：“阿姨，你不用想的這麽複雜……我是一個會換位思考的人，如果將來真的有這樣的矛盾，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最好的處理方式……今天晚上，我和思思都是帶著好心情來的，我們更希望你們也有一個好心情……所以，這些爭議咱們就先放一放……我是真的希望，以後回憶起來，這會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

  楊思思她媽看向了別處，算是默認了我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