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手輕腳走到了楊思思和周三三身邊，然後猛地吼了一嗓子，嚇得兩個人同時瞪著眼睛看著我，我對著他們大笑，覺得自己的惡作劇得逞了。

  我對楊思思說道：“像不像是晴天霹靂，一語驚醒夢中人？”

  楊思思撿起桌上一瓣沒吃完的桔子，扔在我的身上，她帶著一點兒怒氣回道：“你是不是覺得把我們嚇到了，自己可有成就感了？”

  “那當然，你沒發現，我笑的很開心嘛。”

  楊思思特別嚴肅的看著我，然後又說道：“米高，我誠心誠意的提醒你，我有一個小叔叔，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兒子都已經會打醬油了……你呢，還在拿無聊當樂趣，是不是太可悲了？”

  我像是被暴擊了一頓，心裏的那股得意勁兒隨之蕩然無存；這事兒，其實不用楊思思說，我也是有危機感的，因為身邊很多同齡的朋友，都已經組建了家庭，有了孩子……當他們的孩子叫我叔叔的時候，我心裏也挺傷的，我會因此覺得，自己的感情之路，非常不順利。

  可能就是基於這種心情，當時才和陸佳有了這個約定吧。

  我從煙盒裏摸出一支煙點上，然後又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了看……我想用這種沉默的方式，把這個話題給帶過去。

  我對周三三說道：“他們家的鹵肉飯和木瓜茶都是招牌，給你來一份？”

  “聽你的，哥。”

  我又向楊思思問道：“你吃什麽？我幫你叫。”

  “你還真是不記仇啊……我剛剛都那麽說你了。”

  “不至於，反正孩子早晚會有的，婚也早晚會結的。”

  楊思思看了我一眼，忽然也低沉了下去……

  很奇怪，明明是一個很平常的話題，卻讓我們互相傷害了一次……我覺得，人最大的悲劇，便是太喜歡用複雜的思維去處理簡單的問題，其實，我不該多想，楊思思也不該多想，因為這些話，都是在無意識中說出來的，並且更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

  他們這麽晚，還等著我吃夜宵，我不想讓氣氛太沉悶，便轉移了話題，並調侃著說道：“有沒有覺得你們倆挺有緣的，周三三，楊思思，諧音四四……周三三，楊四四……哈哈。”

  這一次，楊思思沒生氣，她先是跟著周三三笑，然後又拍著周三三的肩說道：“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挺有緣的……以後你就鞍前馬後跟著我混吧……我做大哥，你做小弟。”

  “你沒有我年紀大吧？”

  “大理這個地方隻講江湖地位，不論年紀……再說了，我是四，你是三……你真大的過我嗎？”

  論口才，周三三和楊思思沒什麽可比性，他雖然不甘心，但還是接受了“江湖地位”這個說法，然後又被楊思思逼著喊了一聲“四哥”，楊思思則叫他“三弟”；我是不知道笑點在哪兒，可楊思思卻自得其樂。

  她又笑著對周三三說道：“江湖有大有小，劍客有高有低……生在江湖，不求做大事業，但一定得有個響亮的名號……你趕緊想想，咱們叫什麽……一定得是最華而不實的那種，不用我們出手，人家一聽名號，就會覺得我們是江湖裏麵的絕頂劍客！”

  周三三真當回事兒了，一直皺著眉頭在想……我就一直笑，因為楊思思用她細膩的女音，說出這番既匪氣、又神棍的話，本身就笑點十足。

  又“哈哈”笑了幾聲，我對周三三說道：“你別為難自己做不擅長的事情，我已經替你們想好名號了……保證震古爍今。”

  楊思思和周三三一起看著我，我一邊吐出口中的煙，一邊晃著腿說道：“老三叫三弟，老四稱四哥……三不是三，四不是四……就叫不三不四吧。”

  “你去死！”

  ……

  三個人吃完夜宵，又一路往住的地方晃蕩著；我是這麽安排的，今天晚上，周三三先到我那邊湊合一晚上，明天再好好給他找個住的地方。

  楊思思愛玩，回去的路上，便跑朋友的酒吧裏麵，弄了兩頂鬥篷，又找了兩台桌布，自己和周三三各分一個，桌布當披風，非得弄出一副俠客的樣子。

  她是挺大方的，又說明天早上起來，到古城買一把貨真價實的劍送給周三三，以體現四哥對三弟的關照。

  她還說，要給周三三找個女朋友，這是四哥給三弟的福利。

  ……

  楊思思住的客棧在我的那個小院子之前，我們先將她送到了地方，然後才回了小院子；此刻，確實是很晚了，因為連要打理酒吧的妮可，都已經睡了。

  我和周三三盡量不弄出動靜，簡單洗漱之後，他躺在沙發上，我躺在床上。

  我住的是一個通間，所以也能和周三三聊聊天。

  我向周三三問道：“這次回大理，感覺怎麽樣？”

  “輕鬆多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東躲西藏。”

  稍稍停了停，周三三又很是感慨的對我說道：“哥，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反正以後，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的，你盡管開口，我就算把自己豁出去，也一定幫你做好。”

  我笑了笑，回道：“我們是一起創業，是合作關係，可不是你幫我。”

  “哥，你覺得我是一個能創業的人嗎？”

  “自信點兒，不能創業，我找你做什麽。”

  周三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轉移了話題對我說道：“哥，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四哥這麽好的姑娘……你為什麽不想和她在一起呢？”

  “這個問題，已經有很多人問過我了。”

  “我是覺得她挺喜歡你的……今天和她聊天的時候，她總是說你怎麽好，怎麽好。”

  “在我眼裏，她也很好……可是，我心裏的負擔比她重，家庭負擔也比她重……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稍稍停了停，我又低沉著語氣說道：“我有婚約在身，是我的前女友……要說感情，可能已經沒有當初的那種感覺了，但她確實是一個非常適合結婚過日子的女人……尤其是在我爸生病的時候，她放棄了留學，一直幫我分擔，照顧了我爸好幾個月，直到出院……這些人情在我心裏都挺沉重的……我爸我媽那邊也特別認可她……再加上我心裏還有一些放不下的執念，所以感情上麵一直很迷茫……其實，我也知道，這無非就是選擇為自己活，還是為別人活……可是真要選的時候，還是少了一點勇氣！……三三，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周三三沒有回應，我翻身向他那邊看了看，他已經睡著了……

  這不怪他，畢竟坐車累了一天，又已經是深夜……可是，同樣累了一天的我，卻突然睡不著了。

  我點上一支煙，莫名想起了楊思思剛剛對我說過的話。

  我都已經這一把年紀，也該有個家庭，有個孩子了！老這麽居無定所的飄著，其實真的是挺孤獨的。

  我勸自己，要不就安心和陸佳結婚吧……至少老米和我媽會高興，至少看上去，像是沿襲了大多數人的生活……

  ……

  這個深夜，我是帶著這樣的思考進入到睡眠中的，所以不免做了一些和這個相關的夢……夢裏並不太平，因為陸佳又開始不滿意我現在的狀態了。

  而後，我將三年前，在上海所滋生的一切痛苦，又重複承受了一遍。

  ……

  醒來後，我的狀態特別不好，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陸佳真的是這樣一個女人嗎？她必須要在我身上看到足夠的希望，才會去加倍的付出；反之，她就會很焦慮，很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