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低下頭以後，楊思思也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不知道她此時此刻是什麽心情，我卻心存愧疚，可到底愧疚在哪兒，心裏也說不上來，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對我好……而我對她也不差，可我們就是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像是被困於一個魔咒之中。

  我終於看著楊思思，然後笑了笑說道：“你聽過一句話，叫心寬體胖麽？……不會瘦的，出去的時候，我肯定比進來之前要更胖！”

  楊思思有點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回道：“看你這意思，還挺喜歡這兒的……是不是裏麵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讓你有了家的感覺？”

  我感歎：“這得多沒心沒肺，才會把這裏當成家！”

  楊思思顯然沒有心情跟我胡侃，她有點低沉的看著我，半晌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去上海不好嗎？留在大理又真的好嗎？”

  我笑：“到底大理好，還是上海好……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耍了那麽多花招，想留在大理。”

  楊思思搖了搖頭，回道：“人是會成長的……我也漸漸想明白了，上海代表的是一種生活，大理是理想……誰能一輩子都為了理想活著呢？……等老了，來大理種種花，養養狗，倒是挺不錯的……但現在還年輕，上海肯定會比大理更適合我們……你想啊，首先大理的教育資源就沒有辦法和上海比，你不能自私到不為下一代考慮吧？”

  “是，這個問題是挺現實的！”

  我這麽應了一句，然後又看著楊思思，她的樣子依舊很青春，可是內在，或者說對待人生的態度，已經不是我剛認識時的那個樣子了，她的心裏竟然已經有了下一代，這挺不可思議的！

  這麽沉默了一會兒，楊思思又說道：“前天，我去參加了一個同學的婚禮……她是我們班年紀最小的一個，比我還小……我就質問她，你不是一個不婚主義者嗎？怎麽就成了我們宿舍裏第一個結婚的……她一邊笑，一邊小聲告訴我，說自己有孩子了……她嘴上說是奉子成婚，可是卻根本掩飾不住那種幸福的感覺……我就知道，她是嫁給愛情了……其實在沒有遇到對的人之前，我們都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更不想要孩子……可是一旦遇到那個一生所愛的人，就會發現，生活本該是這個樣子，想和他（她）結婚，想和他（她）有個孩子……所以，一切錯誤的開始，都是因為沒有遇到那個兩情相悅的人！”

  我的沉默中，楊思思又對我說道：“你以後別在那麽傻了。”

  “如果是你，我也一樣會這麽做的。”

  我突然發自內心的說了這麽一句，讓楊思思很是措不及防，半晌，她才對我說道：“那你可真是多情！”

  ……

  很快，探視限定的時間就過去了。楊思思在離開前，告訴我，這些天她會一直待在大理，她會等我出去……我不需要她這麽做，但是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安慰。

  我是不幸的，同時也是幸運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最怕的就是沒有人等自己，很慶幸，這些年來，身邊一直有她。

  ……

  這又是一個傍晚，我獨自坐在一塊空地上，我的對麵是高牆和紮在高牆上麵的鐵絲網，真的就是這兩個東西，將我與外麵的世界徹底隔絕了，前些時候，我一直很不適應，也很焦躁，但臨出去的時候，心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在這個地方，除了勞動之外，能做的事情並不多，所以隻能靠深思考來消磨時間……

  我好像看透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所以有點不想再那麽掏心掏肺的去對別人。

  我心挺涼的，不僅葉芷沒有來看過我，就連妮可也沒有來……隻有陳進給我送過一次衣服，還有幾個處的不錯，但也不算有深交的朋友來過一次。

  我一直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太喜歡計較的人，可在落難的時候，有些平時不太在意的事情，會突然變得非常在意，所以我一直說，人是環境的產物，你是什麽心情，完全取決於，你正在什麽樣的環境裏麵生存著。

  如果，我現在麵對的不是高牆和鐵絲網，而是被風吹過的洱海，我的心情會好。

  ……

  正在恍惚中，那個因為嫖娼被抓進來的研究生也蹲在了我的身旁，我叫他周三三，他先是左看右看，發現沒有人盯著我們這邊，便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支皺巴巴的煙遞給了我。

  我疑惑著向他問道：“你不是不抽煙嘛，哪兒來的煙？”

  “我拿鬼子票（飯票）和號長換的……你抽吧。”

  能在這裏麵抽支煙實在是太奢侈了，我趕忙拿出藏在身上的火柴，將煙點上。我先是猛吸了一口，讓自己爽了一下，然後就舍不得了，一直小口的啜著。

  “哥，你後悔進來麽？”

  “後悔也沒用，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吧。”

  稍稍停了停，我又向他問道：“你呢，出去以後準備過什麽生活？”

  “不知道啊……我覺得自己隻會學習，可是卻把自己學成了一個廢物……我是一個連交配權都沒有的人，有時候想想，還真不如做一條狗呢！”

  周三三是典型的缺什麽說什麽，可是這事兒別人真的幫不了忙，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而他似乎也沒想在我這裏得到答案，就這麽蹲在地上，一直用一根樹枝在地上劃著。

  過了一會兒，他又對我說道：“哥，你看見沒，這是我初三那會兒參加數學競賽做的那條題……我就是因為做對了這道題，才拿到了第一名……”

  我看了一眼，完全看不懂，便真心誠意的讚道：“你挺牛逼的，我上學那會兒，最學不好的就是數學。”

  周三三特失落的回道：“牛逼什麽啊！……也沒哪個女人因為我會解這道題，就跟我好……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機器，腦子裏裝滿了解題的方法，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讓女人喜歡我……我身邊很多同學都已經結婚了，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兒……我真的挺沮喪的，有時候還特別想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沒有被憋死的活人，等緣分來了……小心你腎不夠用！”

  周三三想了想那個畫麵，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也隨他笑了笑，然後又對他說道：“很多東西，包括女人，是因為你得不到，才會把他們想象的非常美好……其實，不是這樣的……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一個錯的女人，真的會要了你的命……這個世界上，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靠不住！”

  周三三愕然，半晌回道：“哥，你是不是被女人坑過？”

  我剛想開口，便發現對麵有管教向我們這邊走來，我趕忙將煙蒂扔進了下水道裏。

  管教是專程來找我的，他告訴我，又有人來探視我了。

  ……

  這次，我在會見區看到的人是葉芷……在我快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她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