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空著的座位就在曹金波的旁邊，同時也正對著坐在朝南位置的葉芷，這很讓人不自在，因為我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葉芷。我心裏沒她那麽冷酷，所以我會在她談話的姿態中，想起很多有關於過去的事情。

  除了不自在，我心裏多少也有點緊張，因為在座的，除了曹金波和葉芷，便沒有相熟的人，和這些陌生人交流的時候，我必須要拿捏好尺度，可內心的空間一旦被尺度所限製，其實是非常難受的……但我沒有辦法掙脫，我的身份地位就是這樣，所以在這群被稱為名流的人麵前，真的很難做到收放自如。

  曹金波先開口對我說道：“米高，在座的都是貴客，你先把酒倒上，然後和大家打個招呼。”

  我倒上一杯白酒，起身的同時，也下意識往陳進那桌看了看，相比於我這邊，他那邊的氣氛就隨意多了。

  我將已經滿上的酒杯端起來，然後笑了笑對眾人說道：“小弟米高，能被曹總邀請，有幸與這麽多前輩見上一麵，真的是榮幸之極，也希望各位前輩能不吝指教……這杯酒，我先幹為敬。”

  說著，我便仰頭喝掉了一杯白酒。

  曹金波也跟著笑道：“這小子的話就是煙霧彈，誰今天要是抱著指教的心態和他喝酒，沒準兒就被他給算計了……他可真是個狠角色！去年，九隆居那邊的事情，就是他耍的花招……連我都被他算計了一套商鋪！”

  我有點吃不準曹金波的心態，所以也沒有開口接話，隻是隨著眾人一起笑了笑。

  曹金波又對我說道：“今天我有這麽多老朋友在這兒，你可別想著偷奸耍滑……先挨個兒敬一圈。”

  我看著滿桌16個人，心裏開始犯難，因為我手上端的可是白酒，這一圈下來，怎麽著也得半斤下肚，這麽個喝法，我今天絕對要折在這兒。

  我沒有急著給杯子倒上酒，而是笑著向曹金波問道：“曹總，咱先說好了，這酒到底是罰酒，還是見麵酒……我倒不是一個喜歡賴酒的人，我隻是覺得有必要掰扯清楚了，因為在座的都是前輩，這酒要是喝不對，就是我這個人不周到。”

  “這酒肯定是罰酒。”

  我將酒瓶放了下來，然後正色說道：“要是罰酒的話，那我可不能和這些前輩們喝……如果您非認為九隆居的事情是我辦錯了，那我甘心受罰，但是這罰酒，我隻能和您喝……要是和這些前輩們喝，實在是有點師出無名。”

  曹金波笑了笑，又對眾人說道：“各位見識到沒，這小子最擅長的可就是偷奸耍滑，這酒怕是不好喝了。”

  “我絕對不偷奸耍滑，我先喝了這杯罰酒，再挨個兒和這些前輩們喝見麵酒。”

  眾人有點驚訝地看著我，所有人都以為我是為了逃酒，才弄出了見麵酒和罰酒的說法，可是明明已經在口舌上沾了上風，卻又硬生生給自己加上了這個需要挨個兒去喝的見麵酒。

  我不知道這場宴會的深淺，所以不想在宴會上得罪其他人，但也不能這麽輕易被曹金波壓住了，然後被其他人輕視。我得讓所有人知道，我能走到今天，靠的並不是溜須拍馬，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我可以尊重在座的任何一個人，但尊重不代表退讓，也不是取樂或投其所好……我所尊重的，一定是一個人的資曆和成就，而不是帶有惡意的低級趣味……而這就是我對人對事的原則。

  盡管心裏不屈，可這一刻，我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無人為伴的孤獨感……我知道，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向著曹金波的，所以沒有人願意出來給我找個台階下，似乎他們都想看看我一口氣喝半斤白酒的窘態。

  這一刻，我倒是真信了曹金波早上對我說的話……他說“酒桌上再收拾我”。

  結合現在的局麵，這還像是一句玩笑話嗎？

  我又向葉芷看了看，她就這麽無動於衷的坐著，一點也沒有要給我解圍的意思。

  ……

  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將杯子倒滿後，又對曹金波說道：“曹總，這杯罰酒，我先喝了……”

  這杯酒喝完，我又倒滿了一杯，接著說道：“再用這杯酒謝謝曹總……來大理的這段時間，承蒙你的照顧，才能小有收獲……”

  說完，我又一口喝完了一整杯……而這一杯完全是為了給曹金波台階下，才咬著牙硬喝的……可是卻沒有人顧及我的心情，也沒有人願意保全我的麵子……我的麵子隻能靠自己掙回來，而代價便是不顧死活的喝酒。

  我重重“籲”出一口氣，以緩慢自己的心跳，隨即又將杯子倒滿，然後向最正南那個領導模樣的人舉起了杯子……從坐的位置來看，他應該是這桌人裏麵最有威望的，事實上也是，他是本地主管城建的一個大領導。

  領導之後的下一位，理應是葉芷，但是我卻選擇逆著轉……我不是故意針對什麽，隻是覺得還是以不清醒的狀態去麵對她最好……這樣，我反而會在她麵前顯得正常一些。

  ……

  隻堅持喝了八杯，我便有些扛不住了，因為白酒實在是太烈，又喝得如此之快，我已經挑戰了自己能承受的極限。

  陳進察覺到我這邊的異樣，他端著酒，從另一桌走了過來，然後堆著笑臉，對眾人說道：“各位大哥、前輩，可能這兒沒有我說話的份兒，但我作為米高的兄弟，真的有責任說一句：他最近這一年多，心髒一直不怎麽好，本來都戒酒了，但各位大哥的麵子不能不給，可他這酒真的已經喝到份上了，剩下的酒，就讓我替他喝吧……”

  眾人向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我不想讓陳進替我扛這個雷，也不想兩個人都喝得一塌糊塗，便擋住陳進對眾人說道：“各位大哥，我身體確實不怎麽好，但這一圈酒，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別人代勞……人嘛，肯定都有個極限，但除了極限之外也有潛力……今天晚上，我是真的高興，因為有機會見到這麽多能被自己當做榜樣的大哥，所以我願意去挖掘一下自己的潛力……如果以後能有幸被各位大哥談論起來，說我米高是一個直爽、有原則的小夥子，那今天喝多少酒，我都覺得值……真的值！”

  說著，我便又給自己倒滿了白酒，然後向下一個人舉起了杯子。

  而至始至終，葉芷都沒有動一下，更沒有多說一句話；我甚至不確定，她有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