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子涵給的解釋，乍一聽，牽強；可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那麽回事，因為再理性的人，也會有感性的時候；以她和葉芷的交情，真有可能在情緒上產生這樣的變化。

  也恰恰是她這種變化，會讓我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葉芷還沒有走遠，因為我的生活和事業，依然在一定程度上被她影響著。

  我因此而傷感。

  一陣沉默之後，我終於如實對簡子涵說道：“你來晚了一步，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已經和北京那倆兄妹在房管局做了過戶……”

  簡子涵很是吃驚，她回道：“400萬可不是小數目，你從哪兒弄來了這麽多資金？”

  “這不重要……如果你真看好九隆居這個地方的前景，你可以自己來買幾套商鋪，我們之間應該是沒有合作了。”

  簡子涵笑：“你好像對我有很大的情緒！？”

  “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選擇了拒絕……我有點情緒不是很正常嘛……但我和你說的也不是假話；九隆居這個地方，還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你現在入手買幾套，也不算晚。”

  “我沒有精力炒房……我的想法也不會改變，對於我來說，拉你一把的意義，大於賺錢……既然你不需要這筆錢了，那就當我沒給你打過這個電話。”

  “還是得謝謝你……”稍稍停了停，我又低聲說道：“說真的，我挺為葉芷感到高興的……都說女人之間的友情很塑料，可是她卻有你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朋友。”

  “打住……我最不喜歡聽見有情有義這四個字……這不是我信奉的東西。”

  “可你確實這麽做了。”

  簡子涵似乎聽不得這種褒獎她的話，下一刻她便轉移了話題，說道：“別聊我了……聊聊你，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會繼續留在大理發展嗎？”

  我反問：“我有什麽理由不留在大理？”

  “家庭因素……我覺得你是一個家庭觀很重的人，所以會為了家庭做出一些個人層麵的犧牲。”

  簡子涵這麽一說，我心裏還真有了這樣的憂慮……如果老米的病情不樂觀，我以後的人生又該何去何從？

  是的，一切就看明天的檢查結果了。

  我當然不會和簡子涵說這些，所以隨便找了一個說法，搪塞了過去；之後又閑聊了幾句，便結束了這次的通話。

  ……

  次日，我早早起床，然後跟最早的一個航班，飛到了成都；是陸佳去機場接了我，她似乎已經做好了在這裏長久生活的準備，所以買了一輛二手的Polo，出行確實因此方便了些，可是卻讓我的內心充滿了對她的歉疚，我怎麽能真的讓她放棄留學的機會，留在成都呢？

  離開機場，我們在武警醫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館吃飯，而老米的檢查結果，待會兒就會從這個醫院出來，工作人員通知我們兩點半去取。

  我的神經從下飛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緊繃著……陸佳也是，所以吃飯的時候，我們都沒怎麽交流。

  等我一碗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陸佳才開口對我說道：“還有這麽多菜沒有吃完，你再吃一碗飯吧。”

  在陸佳準備叫服務員的時候，我製止了她，並將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

  陸佳有些不解，並與我對視著，然後向我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幹嘛這麽看著我？”

  我“籲”出一口氣，然後低聲對她說道：“你走吧……不要再為我付出了……”

  陸佳笑了笑，回道：“昨天和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沒覺得是在付出……因為付出是需要回報的，可是我不需要……我隻想盡可能多的幫你分擔一些。”

  陸佳就這麽故作輕鬆的表達著，可她的嘴角卻分明在顫著，我能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就像窗外陰鬱的天氣。

  我點上了一支煙，又說道：“北京人的6套商鋪，我們已經買下來了……這段時間，工作室也不會再有什麽大的事情，需要我親自回去處理……我留在成都就行了，你去法國繼續你的學業吧。”

  “你這是在過河拆橋嗎？”

  “我沒有……我一直都不同意你為了照顧我爸，而荒廢自己的學業……”

  陸佳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她冷冷對我說道：“米高，你再說一遍……”

  “說什麽？”

  “讓我走的那句話。”

  “一百遍我也敢說……因為我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陸佳拚命克製著自己：“在叔叔的檢查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不想和你吵……”

  “如果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再和你說這些話，才是真的過河拆橋……你走吧，剩下的路，不管好走還是不好走，我都自己一個人走……你之前給我爸交的住院費，我回頭讓陳進轉到你的賬戶上……”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杯冰冷的可樂，便澆在了我的頭上，又一點點順著脖子流進了襯衫裏。

  陸佳失控了，她將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她雙肩不停地在顫抖，眼淚也是掉個不停，可是她卻沒有罵我，隻是用一種極其怨恨的目光看著我……而這是她最後的理智。

  濺起的玻璃渣劃破了我腿上的皮膚，比流血更疼的，是我的心。

  我萬萬不想傷害她，甚至在心裏想過，有那麽一天，再次牽起她的手，就這麽平凡的過著……可是從上海到大理，不僅僅是兩座城市之間的轉換，也包括我的思想形態，我已經不是原來的米高了……我沒有辦法重新拾起這段感情，然後違著心和她在一起。

  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時過境遷”和“物是人非”。

  挑在這個時候和她說這些，我是有權衡的，我不會等到老米的檢查結果出來後，才和她說這些。我既然不能負擔起她的未來，就不能將她拖入自己的痛苦中，越陷越深……所以，她必須是那個在我前麵解脫的人。

  陸佳看見了我腿上被玻璃碴割破的地方，然後又在眾人的注視下，低身抱住了我，她一邊失聲痛哭，一邊問我“疼不疼”。

  我疼，可是更心疼她……

  我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她熟悉的氣息，也默默掉下了眼淚。

  就是這一刻，我的內心有了一陣想和她結婚的衝動……我想忘了關於大理的一切，然後在成都這個地方，組建一個家庭。

  這大概就是一個男人的柔軟了，會想成家，會想回報對自己好的女人，會想有個既有孩子也很溫暖的家庭……而理想，或者說是夢想，會被放在一邊。

  說來可笑，我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麽……我的軀殼裏隻剩下堅持，就像一塊石頭，堅持著去等，去盼望！

  ……

  武警醫院的門口，陸佳沒有讓我進去，我也確實恐懼去直麵結果……於是一個人站在醫院門口，吸著煙的同時，心也是忽上忽下……這一刻，我是怯懦的，也是恍惚的……

  我將兩種結果所帶來的後果，都在腦子裏想了一百遍。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等待命運的裁決。

  ……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陸佳終於迎著濕熱的風，從醫院裏麵走了出來，她的手上提著一隻透明的袋子，我知道裏麵裝的是檢查結果……我的心在狂跳，隨即胸口發悶，並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力。

  但我並不後悔，讓陸佳來宣布這個結果，因為她不會像醫生那麽殘忍，她會顧及我的情緒，所以會輕聲細語的告訴我……

  ……

  看見我的那一刻，陸佳便向我狂奔而來，然後撲到我的懷裏，喜極而泣。

  “米高……沒有擴散，沒有擴散……叔叔被治愈的希望很大！！”

  我緊緊抱住了她，她的頭發濕了，也不知道是我的眼淚，還是她的眼淚，反正是在風裏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