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楊思思的背影與閃閃轉轉的燈光融合，然後又一起從我的視線中消失，可我卻盯著那個大約看不見她的地方失神了很久，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400萬可是她爸放在她那裏的保命錢，她嘴上說，她奶奶那裏也有一份，但這根本沒辦法去證實，所也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雖說，九隆居的生意看上去穩賺不賠，但隻要是生意，就會有萬一，如果我把這筆錢賠了，我就是拿自己的一輩子去賠，也賠不完。

  帶著這樣的心情，我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這才轉移了視線，往遠處的洱海看了看……

  我看不清細節，隻覺得被月光映襯著的洱海像一個大銀盤，鑲在整個大理的地基上，這個時候，完全不會想到被汙染後的洱海邊，漂浮著多少的垃圾，隻是單純覺得它很美！繼而想變成一條魚住在裏麵，無憂無慮。

  是的，現實生活中，有太多我不能承受的東西，包括苦難和不知道該怎麽去回報的人情。

  ……

  在我回到住處的時候，楊思思便將銀行卡的密碼發到了我的手機上，我看了一眼，將手機又放回口袋裏，然後與正在抽煙的陳進對視著。

  他笑了笑，對我說道：“我承認你牛逼，真把這套商鋪按照你自己說的價格給賣掉了……可是後麵怎麽辦？”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也點上了一支煙，我沒有立即開口，是因為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用楊思思給的這筆錢。

  陳進又說道：“咱們都清楚，溫州人既然覺得九隆居這個地方有利可圖，肯定不會隻買這一套……他可能已經和中介聯係過了，保不住哪個中介手上就有這些業主的聯係名單……一旦他們聯係上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是什麽後果。”

  我終於開口說道：“做最壞的打算，如果我們真的弄不來錢了，你是什麽想法？”

  “那見好就收……好好做九隆居的商業運營，再好好把商鋪給租出去……”稍稍停了停，他又苦笑著說道：“但實在是有點兒可惜，九隆居這個地方是我們一手炒熱的，可最後，我們卻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沒有資金優勢，能做成這樣也很不容易了。”

  “是，曹小北的那套商鋪，在我們這兒過了一遍，一轉手就賺了100多萬，咱手上現在還落下一套貸款買的商鋪，其實我也滿足了！”

  我點了點頭，陳進又說道：“明天拿到錢，先把上次從Tina那兒借來的十萬塊錢給還了吧……我不喜歡欠女人的人情。”

  陳進這麽一說，我心裏就更加猶豫了，相比於Tina，我從楊思思那兒拿過來的可是整整400萬，如果要把這筆錢也算成人情的話，得是個多大的人情？

  在我失神的時候，陳進又拍了拍我的腿，問道：“你想什麽呢？”

  我趕忙回道：“這事兒你決定就成，等有時間了，咱一起好好請Tina吃個飯，這年頭願意拿10萬塊錢出來借給朋友的，那是真友情……”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Tina把咱們當朋友，咱們也不能不厚道，這錢，你連利息一起給她，就按高利貸的利息算。”

  “你也夠朋友，那就這麽定了，明天我把錢連利息一起給她送過去……至於買商鋪的事情，就先這樣吧，咱們誰都別有壓力，早點休息。”

  陳進一邊說，一邊起身按滅了手上的香煙，並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等等……”

  陳進轉身看著我。

  我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從卡包裏拿出了楊思思留給我的那張銀行卡，我將其輕輕放在桌麵上，對陳進說道：“這張卡裏有400萬……加上明天到手的200萬，足夠買下那兄妹倆的6套商鋪了。”

  陳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也將煙按滅在煙灰缸裏，這才低沉著聲音對陳進說道：“這張卡是楊思思給我的，讓我幫她投資幾套商鋪，賺的錢對半分……如果決定用她這筆錢，我就一個要求……所有商鋪的產權證上必須寫她的名字……如果你同意，我們就擼起袖子大幹一場，如果你不同意，這事兒就這麽算了，以後我們不再考慮炒商鋪，隻專心做運營和商鋪出租。”

  陳進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在一陣時間很長的沉默之後，向我回道：“我同意寫她的名字，但我們工作室投進去的錢也不是小數目……我覺得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我們工作室署名兩套，她署名四套……這樣比較公平一點。”

  “我看待這個問題的角度和你不一樣，商鋪投資是有風險的，雖然說幾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存在，一旦出現商鋪貶值，或者其他什麽意外情況，她的這筆錢就會縮水，我不想她有這樣的風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進不言語。

  我又說道：“這件事情，我隻表明我的態度，不做選擇……你權衡好利弊之後，你和我說你的決定。”

  “米高，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如果全部寫你的名字，我完全沒有問題……但全部寫外人的，我不放心……在法律上，我們已經等於將自己的這200萬，全部送給楊思思了。”

  我注視著陳進，然後回道：“她在給我這400萬的時候，可沒有想過這些……甚至連寫誰的名字都沒有提。”

  陳進有些焦慮，他又點上了一支煙，表情極其掙紮。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對我說道：“我的底線是她那邊五套，我們工作室一套……這事兒還是你來決定吧，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太計較，太保守……那這個事情就算了。”

  我仰起頭，然後閉上了眼睛……我心裏也很難，因為一麵是陳進，一麵是楊思思……我當然可以選擇一個折中的辦法，但心裏始終有一道坎兒過不去，這是楊思思一家的保命錢，所以我必須要完完全全保證她的利益。

  我可以很肯定的說，如果沒有陳進這個合作夥伴……我一定會把六套商鋪全部寫上她的名字。

  陳進的心情，我也能理解……畢竟他和楊思思不熟，一旦楊思思那邊動了什麽小心思，工作室的利益，在法律上是一點保障也沒有的。當然，楊思思不是這樣的人，也不屑去做這樣的事情……可陳進並不了解她。

  陳進也很想將這個事情做成，所以一陣沉默之後，他又改口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工作室可以和楊思思簽一個協議，如果咱們入手的商鋪在後麵賺到了錢，那利潤兩邊對半分；假如最後沒有賺到，並且虧損……那我們工作室原原本本將這400萬再還給她，不讓她承擔一點風險。”

  “不行，絕對不行……如果已經虧損了，我們工作室又有什麽能力去償還她這400萬……我必須要先在法律上保證她的利益，才會去做這件事情，這也是我的底線。”

  陳進重重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注視著我說道：“這是一件好事情，咱們可千萬不能把好變壞……這樣吧，你給楊思思打個電話，商鋪寫誰的名字不是一個小事兒，咱們也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我搖頭：“不用征求她的意見，現在放在工作室和你我之間的選項，就隻有這麽一個。”

  陳進用力捏著自己的手，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說動我之後，終於回道：“好，既然她信得過你，那我陳進也信得過你……這六套商鋪全部寫她的名字……但是關於後期利潤的分配問題，必須要弄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協議出來。”

  “這個肯定沒有問題。”

  “那我現在就和北京那倆兄妹聯係……明天上午去房管局做過戶。”

  我點了點頭……可心裏背負的壓力卻更加大了起來……如果最後大家都能賺到錢，那是最好……如果中間出現了意外，那不管是對楊思思，還是陳進……我都會覺得自己有罪。

  ……

  次日，我們和溫州人簽訂了商鋪買賣合同，並順利拿到了220萬的購房款；和我們預料的一樣，溫州人並不滿足於這一套，讓我們也幫忙打聽有沒有其他商鋪要轉讓。

  陳進和他閑聊，他表示已經請中介公司幫他打聽了，而且不僅他自己，他的幾個朋友也有在這裏購買商鋪的興趣……

  時間就是這麽緊迫，如果我們這邊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從北京人手上買下商鋪，要不了幾天，他很可能就會和北京人接觸上；最後，我們的結局隻能是雞飛蛋打。

  並且我們還聽說，北京那倆兄妹和我們工作室談好轉讓的價格後，也有去中介打聽過九隆居的行情價，知道我們報出的價格基本符合行情價，這才踏實了。

  我們給他們報的價格確實是行情價，但從我們和溫州人成交的那一刻起，這個行情價就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也是真的慶幸，北京人去了解的中介和溫州人所委托的中介，並不是同一個公司，而信息的互通需要時間，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們才有驚無險的保留住了這個賺錢的機會。

  至於，是不是真的能順利從北京人手上買下商鋪，還得看運氣。

  是的，命運就像是一場賭博，而無價的卻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我真的很希望把這筆生意給做成，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楊思思……就像她說的那樣，可以為她爸賺到一筆東山再起的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