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露一起走出了病房，以確保病房裏的老米聽不到。白露明顯也很緊張，她先是“籲”出一口氣，然後才接通了電話，她和電話那頭的人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一直在聽對方說著，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有一分鍾。

  終於，白露開了口，她說道：“這樣吧，張垚，你把化驗結果用微信發給我，再簡單介紹一下這個病……另外，有沒有治愈的可能性，你也說清楚了。”

  白露掛掉了電話，我盯著她看，緊張的心情無法形容。

  白露麵色深沉，然後搖了搖頭，說道：“病理切片檢查的結果不太好……待會兒，張垚會把詳細結果用微信發給我，你再仔細看看吧。”

  我看著白露，僅存的那一點僥幸心理，蕩然無存……我的手和腳都在微顫著，我的心更亂，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狀態去麵對這個結果……我一直以為老米很健康，所以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心理準備。

  幾分鍾的等待之後，被白露握在手上的手機傳來了一陣震動聲，白露先是看了一眼，然後將手機遞給了我……

  “病理切片檢查的結果，是三期非霍奇金淋巴瘤。淋巴瘤俗稱淋巴癌，是惡性腫瘤的一種，但是其本身具有治愈性，所以病人家屬也不要太緊張，關鍵是選擇合理的治療手段……另外，後麵還要做一次全身檢查，確認有沒有全身症狀，這個結果很關鍵……但是我們醫院，沒有這個檢查設備，建議盡快轉到更大的醫院做pet-ct……這個檢查可以宏觀的顯示全身各髒器功能，代謝等病理生理特征，也能更全麵的發現病灶……這是醫生後麵確定治療方案的關鍵一步……千萬別耽誤時間了。”

  我極力保持著鎮定，然後給白露的這個朋友發過去了一條語音信息：“我爸這個階段的淋巴瘤，治愈率高不高？”

  “要等待進一步的檢查結果……淋巴瘤被稱為最會隱藏的殺手，平時沒有特別顯著的症狀，一般發現時，都已經比較晚了，所以你爸的這個結果屬於中晚期……但如果癌細胞還沒有侵犯到全身，再結合合理的治療手段，五年存活率還是非常高的。”

  “請問，五年存活率是什麽意思？”

  “癌症患者經過治療，能生存五年以上，即可認為腫瘤被治愈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

  “謝謝……我盡快和家人商量出結果。”

  “不客氣……最後還有一個建議，建議你們將病人轉到戶籍所在地進行治療，因為這個治療的費用會非常之高，外地治療，保險的報銷比例不高，本地治療的話，比例會相對高一點……另外，這個治療會涉及到很多進口藥，這個保險也是不會報銷的……所以，盡快籌集治療資金吧，千萬不要耽誤病人治療。”

  “需要準備多少錢？”

  “越多越好。”

  ……

  我將手機還給了白露，然後一直沉默著，我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結果。接二連三的重大打擊，已經讓我處於快要崩潰的邊緣，我不想再失去身邊至親的人。

  我哭了，我想起了很多與老米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我無法忘懷，他讓我騎在他脖子上的畫麵，小時候，他是我的英雄，我隻有他一半高，所以他能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他會去山上摘桃子給我吃，教我遊泳和釣魚……他的這些拿手花活兒，都是我所羨慕的……可如今，他卻倒下了，就像一個巨人，倒在了我的內心深處。

  白露拉了拉我的手臂，輕聲說道：“現在癌症越來越低齡化，碰上了也是沒辦法……這個時候，你得是最堅強的……而且我朋友也說了，淋巴瘤是一種有幾率被治愈的癌症，所以盡力去做吧。”

  “我知道……”

  ……

  沒過多久，陸佳和我媽也走出了病房。

  陸佳向白露詢問結果，白露將手機拿給她看……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而我媽看見我臉上有淚痕，已經明白，整個人瞬間就癱軟了，是身邊的陸佳攙扶住了她，白露也搭手扶了一把。

  我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壓著聲音，顫抖著向我問道：“米高，你爸他到底怎麽了？”

  白露低聲替我回道：“阿姨……檢查的結果是淋巴瘤……但是您放心，這種病是有很大可能被治愈的……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給叔叔太大心理壓力，讓他安心接受治療……隻有他保持好的心態，才會有更好的免疫力去對抗疾病。”

  “如果不能治愈呢？”

  現場死一般寂靜，大家心裏都知道是什麽結果。

  最後開口的人是我：“媽，我爸剛做完手術，身體還很虛，這事兒先不要告訴他……咱們平常什麽樣，現在就還什麽樣，不要讓他起疑心……待會兒，我就去辦轉院證明，然後轉到成都去治療……成都那邊的醫療水平，肯定要比這邊好上很多。”

  我媽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把眼淚擦了，都回病房吧……我這就去辦轉院證明。”

  陸佳安慰著我媽，等她情緒平複了一些，兩人才回了病房。

  之後，我和白露又一起去找了做手術的醫生，然後請他協助我們開了一個轉院證明。

  ……

  遇上這樣的事情，我注定比所有人都更操心，我谘詢了做手術的醫生，他告訴我，治療費用在幾十萬到上百萬不等，具體要看用什麽治療方案，如果用到靶向治療，花費過百萬是很正常的，但是很少有病人家庭具備這樣的經濟實力……所以，之前那個化驗科的醫生，建議錢準備越多越好，並不是在亂說……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這樣的病就是一個無底深淵。

  拿著轉院證明，我一個人坐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抽著煙……我在為錢發愁，為了買曹小北的那套商鋪，我將手上能用的現金全部花完了，不僅如此，還借了Tina十萬，而這套商鋪卻不能立即兌換成現錢。

  一支煙抽完，我又續上了一支，在這個過程中，楊思思找了過來，她站在我麵前，對我說道：“白露姐，都已經告訴我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

  我抬頭看著她……她也顯得很焦慮，以至於一直皺著眉頭，突然她眉頭一鬆，一邊摘手上的鐲子，一邊對我說道：“我知道，你所有的錢，都花在買曹小北那套商鋪上了，叔叔治病又急需要花錢……你把這個鐲子拿去賣了吧……這是我爸送給我的禮物，當時花了二十多萬呢，應該能幫你抵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