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2點半，我到了三亞的機場，然後領登機牌，過了安檢，這中間用了半個小時；等到候機室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的一點，我沒指望著還能和誰有聯係，便閉上眼睛養起了精神……

  過了這麽十來分鍾，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在我手上震動了一下，我拿起來看了看，是葉芷發過來的信息。

  她告訴我，她已經到了酒店，讓我放心。

  我很想和她多聊幾句，但是考慮到她這兩天身心俱疲，便沒有影響她，隻是讓她早點休息，並沒有把自己心裏那些不舍和想念的情緒表達出來。

  ……

  跟葉芷聊完之後的一會兒，手機又是一陣震動，我以為葉芷是想起了什麽，又發來的信息，可是當我打開微信的時候，卻是楊思思發過來的……身在國外的她，的確有這個條件，她那邊大概正是中午或是下午的時間。

  她質問道：“在你朋友圈下麵留言，為什麽不回複我？”

  我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然後有點無奈的回道：“我不知道要怎麽回。”

  “想怎麽回就怎麽回……但是不可以不回。”

  我轉移了話題問道：“你這會兒應該在上課吧？”

  “對……你別想轉移話題……我就是那個上課的時候，最不遵守課堂紀律的學生，我手機就在課本下麵藏著呢……你說啊，那個在沙灘上被你圍在心裏的女人到底是誰？”

  “你隻要精神正常，不會認不出來是誰。”

  “我認不出來……我就是精神失常了！”

  我按了手機的鎖屏鍵，然後往落地窗外昏暗的停機坪看了一眼，那裏停著一輛小型的運輸機……我有點入神，然後飛機便在我大腦裏假想出來的一個場景中起飛了……我就坐在飛機裏麵，飛到了大洋彼岸……

  我在一個窗明幾淨的教室裏，看到了坐在最後排的楊思思，她正趴在課桌上憂鬱難過。

  她還是那麽愛哭……她的眼睛裏含著淚水，已經染濕了睫毛。

  ……

  機場的廣播響了，提醒著在我之前一個航班的乘客們，做好登機的準備；也把我從這個場景中喚醒了。我迷茫的四處看了看，然後又解開了手機的屏幕鎖。

  我的手指放在了跟楊思思聊天的那個對話框上，我想把她從聯係人名單裏刪除了。

  我知道她喜歡我，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該和她斷絕聯係了，而這麽做，對她，對我，對葉芷都是正確的；雖然不近人情，甚至是殘忍，但總比形成一個曖昧的三角要好的多，而那樣，才是真正的傷害。

  這麽想著的時候，我的手指已經放在了刪除的那個選項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不受控製的想起了我和她之間的一些畫麵：第一次見麵時，她打開車窗，叫我米叔叔……路上，我因為在大雨中幫葉芷換車胎而病倒了，她就坐在小診所的門口陪著我，又被我忽悠著去買了一包煙……後來，我們在機場分別，她撕心裂肺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孩子失去了最心愛的玩具……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會感動，會覺得自己很不厚道……我很想和她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一輩子，但也不想給自己扣上渣男的帽子，更不想耽誤了她的青春和愛情。

  於是，我讓自己殘忍了一次，我閉上眼睛，點了刪除鍵。

  我知道她已經在我的好友名單裏消失了……可是卻沒有一點輕鬆了的感覺，因為我會聯想到她現在的處境……一定是傷心欲絕，並對我感到絕望。

  但對我來說，除了這麽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

  手機又是一陣持續的震動，這次是陳進打來的電話，估計已經到了大理，來和我報平安的；我有點呆滯的接通了電話，也不開口；電話那頭的陳進一連“喂”了幾聲，然後問道：“米高，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聽得見……你到大理了嗎？”

  “剛到，你那朋友妮可，可真夠意思！這麽晚了，她還給我安排了住的地方，本來我是打算先找個客棧住一晚上的。”

  “浪費那錢做什麽。”稍稍停了停，我又問道：“她給你安排到哪邊住了？”

  “九隆居……別說，這地方真是挺鬼的，我跟她進去以後，連個燈影兒都沒有，盡聽見自己跟她的腳步聲了，我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個。”

  “以後會熱鬧的。”

  陳進又問道：“你那邊怎麽樣了？”

  “你沒看見我發的朋友圈嗎？”

  “我盡顧著開車了，哪有時間看朋友圈……到底怎麽了？”

  “這次去三亞收獲挺大的，我們在一起了……驚心動魄！”

  “趕緊說來聽聽。”

  “回去再說吧，我待會兒就上飛機了。”

  “直飛大理？”

  “三亞和大理沒有直航，在昆明停。”

  “你要是早說，我就在昆明等你了。”

  “沒事兒，你早到早休息。”

  陳進沉默了一下，問道：“哥們兒怎麽感覺你情緒不太高呢？”

  我先是一愣，然後回道：“累的……不說了，你早點休息，這一路也累的夠嗆了！”

  “成吧，那就回頭見。”

  “回頭見。”

  結束了和陳進的通話，我去了抽煙室，我想抽一支煙，可是當手放進口袋裏掏時，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僅有的一盒煙，已經在來機場之前被葉芷給收走了。

  我又空空的從抽煙室走了出來，然後坐回原來那個位置上，有些無聊的擺弄著手機，而剛剛和楊思思聊天的對話框已經被後麵一個對話框給頂替了。

  我將手機放回到口袋裏，兩眼空空。

  直到葉芷的笑容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才擺脫了這低落的情緒，我告訴自己：人生一定會有遺憾的，我也沒有能力做到盡善盡美，既然我已經選擇了葉芷，那我就有責任維護好我們之間的關係，而楊思思就是那個遺憾，我必須忘記她帶給我的那些快樂和輕鬆。

  我隻能默默假設：像她這麽有趣，條件又好的女孩，一定能夠在感情這條路上遇到最美的風景，我對於她來說，隻是一場雷暴雨，來得猛烈，走得也快。

  所以，她一定會忘掉這一切的！

  我的航班終於要起飛了，我背著行李包，然後跟隨著鄰座幾個也要去昆明的人，一起往登機通道走去。

  我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然後又將自己和葉芷決定在一起的那個瞬間回味了一遍……再然後，飛機便載著我飛進了雲霄裏，一個黑暗又迷幻的世界。

  ……

  清晨五點的時候，我背著自己僅有的一隻行李包從航站樓裏走了出來，然後又約了一輛從昆明到大理的順風車，我算了算時間，等我到大理的時候，差不多是九點。

  我便沒有急著吃早餐，因為吃早餐會耽誤行程，而下一個要去大理的順風車已經是早上六點半的時候；現在就走，九點到也不遲，對我來說，這才是吃早餐的最佳時間。

  ……

  一路上，睡了一個多小時，然後便看著車窗外的天空一點點由黎明前的昏暗，轉成了魚肚白，又由魚肚白轉成了鮮紅色；再然後，天便徹底亮了，而我也已經到了離大理很近的祥雲縣。

  不知道為什麽，前方的車子越來越多，漸漸都刹停了下來。我看了看司機放在中控台上的導航，線路已經完全被堵成了暗紅色。

  司機抱怨道：“前麵肯定又出車禍了，這路一時半會兒的別想通了。”

  我問道：“這條高速經常出車禍嗎？”

  司機點頭回道：“是啊，雲南這邊的高速不好開，彎路多，下坡也多，不知道多少大貨車在這條高速上出事兒了……而且這個點兒有不少熬夜開過來的大車司機，精神正恍惚著呢，一不留神就是一場交通事故……唉！這年頭賺錢不容易啊，白天路政查的緊，隻能晚上偷著開了。”

  “查的都是超載吧？”

  “嗯。”

  “超載挺危險的，嚴格點也好。”

  司機看了我一眼，對我說道：“小夥子，我以前就是跑大車的，我告訴你，大車如果不超載，有時候連本錢都賺不回來，特別是常年跑雲貴川這些複雜地形的大車，都是在拿命賺錢……”稍稍停了停，他又點上一支煙，低沉著聲音對我說道：“我妹夫去年就闖禍了，連續開了20公裏的下坡路，最後把車子的刹車跑沒了，直接從高速上衝到了懸崖裏麵，我妹妹當時也在車上，倆人沒一個活口，全家就留下了一個7歲上小學的孩子……倆人在出事前，正琢磨著到縣城裏買一套房呢，好把孩子弄到縣城去上學，可首付還差點兒，就接了這麽一個超載的大活兒，沒想到最後把自己的命都給搭進去了……你說這錢，它好賺嗎？”

  我沒有言語，隻感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我很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麽，可又很無能為力。我控製不住越來越高昂的房價，也不能減低那些貧困人口的生活成本，我隻能做一個旁觀者，而真正有能力改變的隻有類似葉芷這個階層的人，他們是新社會裏先富起來的一批，但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忘記當初改革開放時，確立的使命……國家說：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再帶動另一部人富起來，最終消滅貧困。

  我想，這應該是有過程的，我不該太心急……可是，我也不敢將這樣的話，說給眼前的這個司機聽，他不會理解的，他能看到的隻是那些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在造著房子，然後用盡各種營銷手段，對他們手上那可憐的財富進行掠奪；還有一些富起來的，則做起了遊戲，就像精神鴉片，讓他們的孩子沉迷於遊戲，越來越廢；至此，寒門再難出貴子。

  他一定是這麽想的，因為我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了無助的憤怒……其實，這個社會上也有那麽一些有社會責任感的成功企業家，他們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隻不過這類企業家實是太少、太少了。

  ……

  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在高速上堵到了中午的11點；這時，我接到了妮可打來的電話，她的語氣很緊張，她對我說道：“米高，你到哪兒了……家裏出事了，有人來酒吧鬧事兒，打了酒吧裏的一個服務員……曹學這會兒已經帶人去那個人的酒吧找場子了……他們都是帶著片兒刀和鋼管去的……我攔不住，是不是要出大事兒了？！！”

  我心中一驚！我做了一件顛覆了酒吧行業潛規則的事情，所以難免會有一兩個不長眼睛的惹過來；曹學這人橫行霸道慣了，他這樣的處理方式，倒是符合他的性格，但是卻會給酒吧惹來大麻煩。

  我必須得阻止他，越快越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