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佳給了我這個選擇題之後，我的心情有了很真實的變化，在我們相處的這幾年中，我曾經幻想過我們舉行婚禮的那個畫麵，也許是因為愛著，一直都覺得穿上婚紗的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此刻，她終於和我說起結婚這個話題，瞬間的恍惚中，竟然覺得我們之間並沒有經曆過分手，隻是一次曆經半年的分別……以後，我們還會像從前那樣，雖然各自工作，但也會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而到了周末，她會留宿在我的出租屋裏，睡覺之前，我們會躺在沙發上看部電影，或者做個愛。

  不，如果我們真的選擇複合，那我也該在上海有套房子了，而所有關於出租屋的記憶，都該徹底忘記。

  直到一陣飛機飛入雲層的轟鳴聲傳來，我才回過了神，然後看著坐在對麵，既熟悉也陌生的陸佳，隨即點上了一支煙……煙霧的彌漫中，這半年在大理生活的點點滴滴又變得清晰了起來，我已經脫胎換骨，不願意再做一個被囚禁在大城市裏，終日為了一份工作而絞盡腦汁的小市民……

  我有了抱負，和更重要的責任，我的身體，甚至是身體裏的血液都應該是自由的，而不是被大城市裏由鋼筋水泥和灰塵組成的癌細胞，吞噬成一個老年人和生活的機器。

  我終於低聲對陸佳說道：“我不喜歡等，也已經找不到當初喜歡你的那種感覺，所以我不會回頭了。”

  陸佳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她的手拉緊了自己的袖口，鬆開，又拉緊……

  她似乎在強忍著，許久之後，她眼中含淚，卻笑著對我說道：“米高，你還記得嗎？……兩年前，我曾做過一次闌尾炎手術；那時，你放下工作，日夜不停的在醫院陪著我，為了能讓我喝到好喝的豆漿，你每天早上五點鍾就起床去那個離醫院有五六站路的老字號早餐店排隊……我一直以為你是打車過去的，直到有一天，上海下了雪，你滿頭冰渣的拎著早餐出現在我麵前，我才知道，你連打車的錢都舍不得花，但是給我買的卻是好幾十塊錢一份的早餐……那一個瞬間，看著你雙手通紅，卻解開圍巾對著我笑的樣子，我決定這輩子非你不嫁……”

  陸佳的情緒有點失控，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又說道：“可是在有了這個念頭之後，我還是選擇了和你分手……原來，人真的是會變的，那我又憑什麽要求你一成不變呢？”……你走吧，我不會再糾纏你，我隻會好好去思考，為什麽這樣一份感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到底是因為我們中間的誰做錯了，還是人性使然。”

  我不語，但心中很傷感，陸佳說的沒錯，不僅是她，曾經某一個瞬間，我也有過非她不娶的信念，但我們終究還是被時間改變了。

  “米高，希望我們之間的改變，不會出現在你和她身上，真心祝你們能一直好下去……你走吧，這次我看著你走！”

  我先是沉吟，又低聲說道：“……好，走之前，把你之前付的房費還給你……給個付款的二維碼吧。”

  “我想要現金。”

  “那你等會兒，我去取給你。”

  賓館的外麵就有一個取款機，我從裏麵取出了一萬塊錢的現金，然後數了八千四百塊錢給了陸佳。

  我以為自己會因此輕鬆下來，可是在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心卻像是被刺了一下……明天就是除夕夜，不知道在飛機上渡過的陸佳，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但我知道，她來的時候，一定心懷期待，以為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為了愛情親吻擁抱，為了破鏡重圓喜極而泣。

  我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就和那個雨夜，我站在19樓看著她離開時一樣。

  ……

  開了一夜的車，我不敢再冒險開回大理，所以在上了高速後的沒多久，便在昆明附近的一個縣城裏停了下來，然後訂了一間房……因為縣城比較小的緣故，也沒有實行不讓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所以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四麵傳來的都是爆破的聲音，我腦袋嗡嗡作響，繼而感覺自己的狀態很不好，我太想睡覺了，可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特別是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有陸佳的樣子，還有那些沒有完全忘記的過往……

  是，我是愛陸佳的，但因為一些原因，我丟掉了要和她在一起的想法。

  而對葉芷，更多的是喜歡，要說濃烈的愛，還沒有到那個程度……

  雖然此刻的我很混亂，但這是我唯一還能清醒做出的判斷，因為在我的愛情觀中，愛情必須是在一起有所經曆，才叫愛情，比如柴米油鹽，比如一次麵紅耳赤的爭吵，比如想去買把槍殺了她，卻在買槍的途中，買了她最愛吃的蛋糕，然後忘記了買槍的事情。

  顯然，這些在我和葉芷之間都沒有……所以，這隻是喜歡，是好感，是想在一起的衝動……

  但是，這種衝動靠得住嗎？

  我第一次這麽問自己；或者，我不想和陸佳複合，真的是因為這種想和葉芷在一起的衝動戰勝了一切？

  不是，這是我對生活的選擇……而衝動的背後，我也依然恐懼自己和葉芷之間那巨大的差距。我特別希望我們之間能有一點餘地，讓我去掩埋掉這種恐懼。

  這種情緒漸漸在我的心裏演變，然後成了對事業的渴望……

  我好像更加清醒了，我意識到自己現在最需要的並不是一份存在差距的愛情，而是一份能真正讓自己有底氣去麵對這個世界的事業。

  我心裏有了一個很明確的選擇，我不能因為選擇了放棄與陸佳的這段感情，就迅速選擇和葉芷開始……這不是我最好的狀態，因為我和葉芷之間不僅存在著極大的差距，而我也不能做到立地成佛般的忘了陸佳，忘了這次衝擊到靈魂深處的選擇。

  我並不是一個純粹的我，而所有的不純粹，都是對葉芷的不尊重和褻瀆，我更擔心，葉芷此時的選擇也是源於一種不成熟的衝動，有一天她厭倦了之後，會後悔自己今天的選擇，繼而與我分開，與其有那一天，那為什麽不趁著還沒有開始，給對方一點空間和餘地呢？

  ……

  我終於從手邊拿出了手機，然後尊重自己的內心想法，給葉芷發了一條信息：“我想好了，也有了選擇，我們給對方一點空間和餘地吧……如果一年後，我們還是像現在這樣，覺得必須要和對方在一起，那一定是一份成熟可靠的愛情。”

  我以為葉芷會領會我的意思，很快回來信息，可這次，卻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內心開始忐忑，於是更加沒有了睡意。

  點上煙，在床上坐了很久，我終於等來了葉芷的回信。

  “你對陸佳是不是也是這麽說的？這一年裏，你可以拖住我們，然後一邊享受被愛的感覺，一邊慢慢在我們之間進行權衡……如果是這樣，那抱歉，我等不起，也配合不起……我要的更不是一份充滿權衡的愛情，與其開始了後痛苦，不如永遠都不要開始……”

  葉芷的信息，好像轟炸了我的腦袋，我似乎觸犯到了她的逆鱗，而我之前的判斷也沒有錯，像她這麽優秀的女人，眼睛裏是真的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而我卻是一個沙堆……

  我忽然覺得很累，心態也發生了變化……我似乎這一輩子都達不到葉芷的要求，或者，需要小心翼翼的去維護這段不夠對稱的愛情，然後被愛情奴役。

  可是我卻忘了自我檢討，在對葉芷說出這個決定時，是不是傷害了她對我的情真意切，雖然我說的是對的，但卻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時間，用了錯誤的表達方式。

  人麽，麵對愛情的時候，總是容易胡思亂想，且敏感又脆弱，而我和葉芷這兩個看上去成熟穩重的人，也未能幸免。

  所以，我竟然沒有選擇解釋，然後很是感性的回道：“我也不喜歡一份充滿了懷疑的愛情……如果你覺得我是錯的，那就永遠都不開始吧……反正，我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能因為那一點好感，就覺得可以吃一樣的米，過一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