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在說完這些話後，便將目光放在了窗外盡是紅燈和腳步的街上，我在她的側臉中，看到了一絲不為人知的辛酸和無奈……也仿佛看到了一個未來的楊思思。

  至少，楊思思的父母非常希望將其培養成葉芷這樣的女人……可是，當一個人需要披上一件厚厚的鎧甲，去抵擋人性的險惡，去應付錯綜複雜的江湖時，雖然也會得到很多，但真的是生命最美好的詮釋嗎？

  我不敢認同……也因此更加覺得葉芷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她的外表看上去柔弱，內心卻像海洋，洗刷了我，也包容了江湖的萬象……可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走上這條路，我到現在也沒有問明白。

  晃神中，我又看見了一個在街邊兜售民族服裝的姑娘，大約楊思思的年紀，背著一隻黑色的單肩包，一樣的伶牙俐齒，一樣的拉住一群遊客玩著討價還價的把戲……

  忽然，一個小青年大喊一聲“城管來了”，她便推開人群，衝進了我們餐廳對麵的一條巷子裏，然後將自己藏在了一棵大槐樹下。

  知道小青年是逗她玩的，她便一邊哭，一邊對著小青年拳打腳踢……

  是的，一到寒假，就會有很多大學生來大理體驗這種一邊文藝，一邊又可以自力更生的生活；在這裏，除了城管，他們天不怕地不怕……而人一旦少了敬畏之心，就很容易快樂，所以當小青年給那個姑娘買了一杯會冒煙的神奇飲料之後，他們之間又和好如初，然後牽著手，說說笑笑的尋找著下一個能兜售衣服的地方。

  我想，這大概就是擁有了愛情的樣子……可是生活呢？生活也會這麽簡單嗎？

  很致命的巧合，我在下一刻又看到了背著吉他去酒吧唱歌的妮可……當初，她也是和一個男人私奔到大理的，如今的她，隻剩下了生活……也許她的心裏還有愛情，可是我能在她身上看到的隻有生活，和獨自留下的孤獨。

  ……

  很久之後，看向窗外的葉芷才回過了神，她又拿起筷子，可是看上去卻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麽有胃口……

  我就說，我不該將這些事情對她說的，這就是一種負能量，會影響她的心情，讓她想起生活和事業上一些不盡如人意的事情。

  我笑著對她說道：“咱們別說這些沉重的話了，待會兒幹點輕鬆的事情。”

  葉芷看著我，問道：“做什麽？“

  “剛剛不是從路邊弄了兩大束瑪格麗特嘛，你幫我種上。”

  “我不會。”

  “能采花，就會栽花……網上找個教程，咱倆一起學。”

  葉芷笑了笑，然後從盤子裏夾了一塊排骨遞到我的碗裏，說道：“好啊，那你多吃點兒菜，我覺得這是一個力氣活兒。”

  醬紅色的排骨，給米飯上了色，也好像給我一片荒蕪的心，披上了一件外衣，我也笑了笑……然後給她挑了一塊更大的排骨。

  這一刻，我們之間似乎也變得很簡單。

  ……

  夜色中，我和葉芷回了九隆居。路上，我花二十塊錢從一個鋪子裏買了幾隻廢棄的陶罐，到了住處，又發揮動手能力，將這幾個陶罐改成了花盆，並用油彩給其上了色……

  我和葉芷是有分工的，我負責動手做花盆，她負責種花，所以將花盆交到她手上後，我便閑了下來。

  葉芷似乎能在這樣的事情裏找到樂趣，她先是用手機找到栽花的教程，然後將手機放在容易看見的椅子上，便開始動起了手，我則坐在她背後兩米遠的地方，點上了一支煙。

  她一邊用鏟子刨土，一邊向我問道：“花種好後，你準備放在哪兒？”

  “吊起來一盆，還有一盆放在陽台上。”

  “會不會有點單調了？”

  我左右看了看，回道：“是有點單調，但可以慢慢來嘛……今天種兩盆，等你下次來大理，再種兩盆……要不了一年，我這個陽台上，可就全部都是瑪格麗特了。”

  因為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清葉芷的表情，但是就我的內心來說，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馨，這是一種很美好的暢想，也許有了這麽一件種花的事情，我和葉芷之間也就有了延續……

  “要是，我一年半年的都來不了一次呢？”

  我脫口而出：“多幾次順道兒嘛……”

  葉芷回頭看著我，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有侵略性，她說道：“順道來陪你偷花？”

  “這……你不覺得，這聽上去很有情調嗎？”

  “你如果給我報銷來回路費的話……這個事情還能勉強去做。”

  “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你是在乎那點路費的人麽？……而且這事兒一旦牽扯到路費什麽的，就完全沒有了情調的感覺……對不對？”

  “不對……如果你這麽不在乎路費和時間成本的話……那你飛上海吧，我那個房子的陽台上也缺很多花。”

  我一本正經的回道：“我一直以為你不會開玩笑，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呐……說真的，如果你也住在大理，我真的可以每天從路邊偷一束花，給你送過去種上。”

  “終於承認這些花是偷來的了嗎？”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你不光會開玩笑，還愛較勁兒……大理風花雪月，最不缺的就是花……”

  “銀行最不缺的就是錢……照你這個邏輯，是不是隻要把工具帶上，就可以說是撿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葉芷，她要較上勁兒，還真是讓人難以招架！

  我訕訕的笑著，然後選擇了閉嘴……漸漸，我在月光下，好似看到了一個更分明的葉芷，而離開了那些讓人感到沉重的話題，我們也可以調侃，逗樂。

  ……

  她終於將瑪格麗特種在了花盆裏，在交還到我手上時，她很有感觸的說道：“不深入去體會，真的不知道生活中還有這麽有樂趣的事情……就好像看著一種特別美好的東西，在自己的手上綻放開來。”

  “是啊……前提是你願意低下頭看看。”

  葉芷看著我，回道：“我知道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生活上，我覺得你可以做我的老師，你的這些小玩意兒，真的挺有趣的……我一直以為，花盆就該是買的，沒想到陶罐也能自己動手做成花盆。”

  她這麽說，讓我很有成就感，我笑道：“那當然，山裏出來的孩子，會的東西多著呢。”

  葉芷笑了笑以示回應，然後又去水池旁，清洗掉了手上的泥土。

  她從衣架上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又對我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你怕黑，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有些恐懼克服了之後，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可怕……你也一樣，遇到困難，先不要去想這些困難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你換個角度去想，當你有能力去解決這些困難的時候，是不是也是一種樂趣呢？”

  這個時候的葉芷是嚴肅的，我也不自覺跟著嚴肅了起來，我點了點頭……就像是一個學生。

  ……

  葉芷走後，整個屋子也冷清了下來，我習慣性的坐在躺椅上點了一支煙……內心已然沒有之前那麽焦慮，我嚐試讓自己以宏觀的角度去找到解決這個矛盾的方法。

  入神中，手機又是一陣震動，這次是楊思思發來的微信，她問道：“葉芷去找你了嗎？”

  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我隻是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個“嗯”字，我了解楊思思的性格，我說的越少，她就會說的越多。

  果然，她又問道：“曹小北他爸那事兒，她幫你解決了嗎？”

  “我們就一起吃了個飯……簡單聊了一下。”

  “沒解決？……她怎麽能這樣啊，又不是沒能力幫你！”

  “先不說她，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跟她聯係，還把我的麻煩告訴了她？”

  這次，楊思思過了很久才回了信息，卻隻字不提自己這麽做的原因，她回道：“我把曹小北給騙出來，要不你把他給綁了吧……曹金波這個老龜殼子，最寶貝這兒子了……你拿他做人質，肯定會手到擒來！”

  我無奈苦笑，也分不清她是真的不靠譜，還是在和我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