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急著給她回信息，而是抓住手機把玩了幾下，然後在一瞬間想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我答應她，幫她在大理這邊找一個能讓她過年的房子，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之間互相神秘了這麽久，終於迎來了要見麵的這一天？

  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我內心那已經淡去的好奇感，便又騰雲駕霧似的回來了，何況對於我來說，幫她在大理找一套房子，也並不是什麽難事兒，所以很爽快的回道：“你要在這邊住多久？我幫你看看什麽房子比較劃算。”

  “一個星期至半個月之間，到底住多久還得看心情。”

  “這麽短的時間，租民房不太實際，隻能住客棧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過年期間，這邊客棧的價格至少都是淡季的三倍，如果你時間很多的話，不建議過年的時候來大理旅遊。”

  “出來玩，開心最重要，沒想過花錢的事情。”

  “好吧，你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任性嗎？”

  “我可沒錢，但這不代表我就很在乎錢……我覺得，錢這東西如果你不拿來花，拚命攢在手上，就失去了它應該有的意義。”

  “要是每個人都是你這樣的消費觀，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可就有福了……說吧，想找個什麽價位的客棧，我幫你留意著。”

  “我就不說價錢了，隻要是安靜一點，衛生條件好一點的地方都行。”

  我點上了一支煙，大腦裏突然就蹦出一個念頭，並且越來越膨脹，隻是一個瞬間，我便將她的要求與九隆居那個地方聯係了起來，隨後又產生了一個更瘋狂的想法……

  為什麽去九隆居，就一定要開店鋪呢？這樣的思維很僵化，如果我現在在這條商業街以抄底的價格租下20套房子，且隻租一個月，然後再以短租的形式，租給那些過年來大理玩的遊客，這是不是一次抓住商機賺快錢的思路？

  我認為可行，因為這條商業街的環境很好，而且外來遊客們的目的很明確，他們要的隻是一個舒服的住處，所以根本不會在意這條商業街之前經曆過什麽，越是安靜，越是沒人氣，越是能夠滿足他們的需求。

  我聽說，去年過年的時候，蜂擁而至的遊客，遠遠超過了大理所有酒店和客棧的接待能力，所以也出現了很不可思議的一幕：遊客們為了能夠有地方休息，甚至在客棧的公共區域租沙發睡，即便如此，也要300塊錢一個晚上；而那些開著車來的遊客，更是把車子當成了住的地方，以至於通往古城的214國道上，到處都是濫停的車輛，造成交通癱瘓的同時，也反應出，過年時期的大理，旅遊市場到底有多火爆。

  如果趕在過年前，我能在九隆居租下足夠數量的商鋪，並進行改造，使其具備居住功能，那肯定會大賺一筆。

  這個想法，就這麽一點點在我大腦裏成形，我也越來越興奮，如果不是晚上那邊沒有人，我恨不能現在就過去看看那些房子，然後計算出需要多少的改造成本。

  ……

  當我想起自己還沒有回複那個女人的信息時，才抑製住內心的興奮感，然後拿起手機回了信息：“你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找一套舒服的房子，而且還得好好請你吃一頓飯。”

  “你是這麽客氣的人嗎？”

  “我不是客氣，是為了感謝你……感謝你給我提供了一條賺錢的思路，我覺得你是我的福將！”

  “我還有這個能力呀？！”

  “這不是能力，我覺得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會更貼切。”

  “你才是死耗子呢！”

  “那你就是瞎貓……哈哈。”

  我內心高興，所以不僅給她發的文字裏有“哈哈”，現實中的自己也真的笑了出來，但我卻不知道，電話另一頭的她又是什麽樣的表情或者動作，而這就是這種聊天方式有趣的地方，因為我們彼此陌生，所以才會有這麽多的想象空間。

  ……

  結束了和這個女人的對話之後，我坐了一會兒，又想起自己剛剛是想和葉芷發信息來著，而給她發信息的欲望，是來自於老米在之前給我打的一個電話，他找了一個很低級的理由，要我在年後將葉芷帶回老家去做客。

  我當然不會和葉芷說這些，除非我們真的是男女朋友關係。

  我坐在客棧的小酒吧裏將一瓶啤酒喝完，才終於給葉芷發了一條信息：“睡了嗎？”

  葉芷在五分之後給我回了信息：“這就準備睡了，明天要早起趕飛機……你有事嗎？”

  “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客棧，有點無聊，所以想找個人聊聊天……你要是明天早起的話，就趕緊睡吧。”

  “陪你聊會兒……如果待會兒沒回信息，就是我睡著了。”

  我沒有急著回信息，而是帶著手機和煙在洱海邊坐了下來，我想讓自己靜下來，我知道這樣的日子不多了，因為客棧已經到了被拆的邊緣，離開了這裏，我也就失去了可以隨時隨地在洱海邊沉思的機會。

  ……

  這個夜晚，洱海邊的風吹的很冷，空氣也沒有往常那麽清新，似乎總有一種灰塵的味道，回頭看了看，才發現遠處的農田裏還有一台正在作業的挖掘機。

  我厭煩機器帶來的金屬感，但卻沒有辦法討厭洱海邊的這個夜晚，相反還很珍惜，因為我總是會將自己藏在海浪聲和夜色中，去想明白很多事情，這些都是洱海和夜晚給我的啟示。

  我重重吐出口中的煙，然後將眼前的景象用手機拍了下來，卻發現一切實物在屏幕裏都變成了一個個散亂無章的噪點，就像這世界，也許你看到的是它完全真實的一麵，可當你真要去接觸的時候，又會全部變成你弄不懂，也不能去理解的假象，繼而讓你懷疑一切，也懷疑人生。

  或者，這個世界也並沒有這麽複雜，隻是被我們想複雜了，對於我們漫長的一生來說，真正重要的，可能隻有出生和死亡。

  帶著這樣的感悟，我終於給葉芷發了信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老去甚至死亡的那一天，而我們活著又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想過，我害怕死亡，更害怕老去！”

  “我特別希望某一個空間，還有另外一個我……他比我活的瀟灑，也比我活得簡單……我也希望，這個空間裏，在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你。”

  “你覺得另外一個我是什麽樣子的？”

  “特別沒能耐，還特別醜！”

  葉芷發了一個無語的表情……

  我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但是你比這個空間裏的你要更快樂……因為平凡的人也會有很多平凡的快樂，就比如我……點上一支煙，在洱海邊坐一會兒，也覺得這是人生的一種升華，我可以很主觀的將自己的欲望和物質分離開來，然後去追求精神上的享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你在嘲笑我，是個沒有精神享受的人。”

  “我隻是想在你身上找到一種平衡的感覺……我不願意在你麵前做一個很貧瘠的人，我也想證明，其實我是個很有思想的人。”

  “你適合做個哲學家……我覺得你的思維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你好像能看到很多生活以外的東西。”

  我眯著眼睛，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才發信息回道：“可這也不是我的幸運……這些年，該承受的痛苦，一點也沒有比別人少到哪兒去，甚至更多……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麽思想境界高，隻是一個不得誌的男人，用來自我麻痹的一種小手段……這也是達不到理想生活後的，退而求其次。”

  這一次，葉芷過了很久才回了信息：“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你是一個有能力的男人，至少你比一般人要活得有韌性。”

  “說謝謝挺見外的，但還是要謝謝你的鼓勵……因為對我來說，很受用！”

  等了很久，葉芷也沒有回複信息，應該是她說的那樣，聊著聊著就睡著了……也許，她真的不太能理解我的痛苦和掙紮，就像我不能理解她花了這麽久的時間，去履行一個等的承諾一樣。

  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溝壑的，畢竟成長的環境不一樣，也就很難有所謂的感同身受。

  ……

  風把四周的空氣吹得更冷了，更把我內心的孤獨感給吹了出來，我好像也變成了一個等待的人，就守在洱海邊，感受著這個很真切的世界，內心卻又不知道到底在等著什麽……

  將自己沉沒在隱隱約約的夜色中，我又忽然想起了陸佳和汪蕾，她們一個對我生離，一個對我死別……那麽，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的她們會不會沒有這麽做呢？

  我想的頭疼，也愈發的孤獨。

  如果此刻，有一個女人願意從背後抱著我，即便溫暖不了全部，隻是一個後背……我也願意用自己的全部去愛她……因為她最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