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岸邊的水，腳也是踩不到底的，我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撐的點，所以也不太使得上力氣，我一邊蹬著水，一邊抓著車子的後視鏡，想找到一個能讓腳穩穩踩住的石塊。

  這個電動四輪車並不大，再加上有水的浮力，我竟然能夠在水裏轉動它的角度……過程中，我看到了極其撕心裂肺的一幕，車子裏麵不光有一個女人，還有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女人死死抓住那個小男孩的手，臉上已經被嚇的沒有一點血色。水已經快要淹沒到小男孩的頸部……我在女人的臉上看到了絕望，而這一瞬間的絕望，才是真正的絕望！

  我拚命的蹬著水，終於在角度微微轉換後，踩到了水底的一塊暗石，借到力之後，便抬起手，用安全錘狠狠砸向了車玻璃的四個邊角處。

  車玻璃被砸出一個豁口後，我便對已經嚇傻的女人，吼道：“快點解開安全帶，我拖你出來……”

  女人被我喊回了魂兒，下一刻又哭喊道：”先救孩子……先救孩子……“

  我又往車裏看了一眼，水已經快要淹沒到那個孩子的口鼻處，情況萬分緊急，我衝岸上圍觀的人群吼道：“車裏還有一個孩子，會水的下來幾個，孩子那邊的水已經淹上去了，我去救孩子，你們把這女的給拖出去！……快點，會水的趕緊下來，救人命的事情……都別含糊著……”

  說完，我也顧不上有沒有回應，又向車子的另一側遊去……我的心裏極其緊張，而這種緊張更增加了體力的消耗，我因為一瞬間的體力不支而狠狠嗆了一口水。

  我極其難受，我的眼睛已經被海水模糊了，我在這陣短暫又漫長的模糊中，看到了一個身影在岸邊急的團團轉，她似乎在央求著誰……

  我顧不上弄清楚這模糊的身影到底是楊思思還是葉芷，在做了個深呼吸之後，又舉起安全錘砸向了孩子這一側的車窗，可是因為沒有了支撐的點，再加上車窗已經被水淹沒，增加了砸下去的阻力，所以我嚐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破窗。

  我的心裏急出了火，好似看到了兩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麽漸漸枯萎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憎恨人性的自私，而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卻又這麽薄弱……

  我憋著不讓自己泄氣，然後更加瘋狂的用安全錘往車窗上砸著……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另一個“噗通”跳下水的聲音，接著又是兩三聲傳來……

  我終於在孩子這側的車窗上砸出了一個豁口，在有了這麽一個豁口之後，車窗才變得不堪一擊，我顧不上手被玻璃劃傷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將已經嗆了好幾口水的小男孩從車子裏給拖了出來，然後拚命的向岸邊遊去……

  另一側，剛剛跳下來的幾個漢子，也已經將那個女人從車裏給拖了出來……時間不早也不晚！

  這時，岸邊已經有很多人踩在水淺的地方，等著給我們接應……我在精疲力盡中，將孩子交到了他們的手上。

  ……

  道路漸漸疏通，而後110和120都來到了這邊，我跟他們大概交待了一下情況後，便在眾人的注目中上了車，然後又開回了葉芷住的那間客棧。此刻，我不需要稱讚，也不需要嘉獎，我隻想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再喝口熱水。

  剛到房間，我便鑽進了衛生間裏，然後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而我換下來的衣服，都交給了客棧的服務員，讓她拿去用帶烘幹功能的洗衣機洗去了。

  我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葉芷已經為我準備好了一杯薑茶，她遞給了我，然後對我說道：“你剛剛跳進水裏的樣子，很帥！”

  我驚訝的看著她，因為想不到她這種性子的女人，會用“很帥”這個詞來形容男人，我想回應一些什麽，可最後擅長插科打諢的自己，竟然隻是靦腆的笑了笑。

  這一切都被楊思思看在了眼裏，她對著我罵道：“看你這死賤、死賤的樣子，你是沒被別人誇過嗎？”

  “你要也誇我一下，我會更賤的！”

  楊思思嘴上“切”了一聲，可是手卻從我手上，將剛剛喝完薑茶的杯子給接了過去，然後又歎氣對我說道：“這麽一折騰，火鍋也吃不成了，咱不如叫外賣吧，吃什麽？我請你。”

  “你這麽一毛不拔，能請我吃飯？”

  楊思思看了葉芷一眼，回道：“我對人的好都是實際行動，可不隻是嘴上說說。”

  葉芷多聰明一個女人，當然知道楊思思是在擠兌她，但她也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說話。

  ……

  葉芷的房間裏，我吃了生平最奢侈，最豪華的一頓外賣。楊思思真的說到做到，她在古城規格最高的一家餐廳裏，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可最後付款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賬戶上的錢根本不夠，然後便很無恥的將付款的二維碼遞到了葉芷的麵前，美其名曰：請英雄吃飯！

  她的無恥搞得我很迷茫，因為我不知道這頓飯到底該算是誰請的，也不知道她們誰對我更真誠！

  吃完飯，楊思思便回我們自己的客棧收拾了一些行李，然後我和葉芷一起開車將她送到了那個做培訓的五星級酒店。聽說，她要在這裏培訓一個月。差不多就是到十一月份第一批恢複營業客棧名單公布的那一天。

  想來，白露也是有打算，有規劃的。隻可惜，直到現在，我們也都還不能確定，自己客棧的勝算到底有幾分。而我最近焦慮的根源也都在這裏，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麽放手一搏的事情，而這是唯一的一件。

  ……

  回到客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了楊思思，忽然就變得更加冷清了起來。白露因為在下關有房子，所以不經常過來，馬指導晚上要唱歌，鐵男則是一具遊魂，天天在古城裏麵搞交際，有時候甚至比馬指導還要回來的晚。

  此刻，麵對著滿院的冷清和靜靜流淌的洱海，我是非常想念他們的。說實話，來到大理以後，我反而更加不能打敗孤獨了。

  我就這麽拿了一罐啤酒，一盒煙來到了洱海邊，然後還是坐在那塊自己精心挑選的最平整的石塊上，吸一口煙，喝一口啤酒……

  我把能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然後又想到了陸佳……我是牽掛她的，我知道她孤身去國外，也不是件容易適應的事情，所以就更加擔心她過得好不好。

  一瞬間，自己心裏又突然特別難受，因為對女人來說，孤獨會更加可怕，所以在那樣的環境裏，她一定會急著找個男朋友來陪她分擔。這是我心裏的刺，因為她曾經愛過的人是我，那被她愛著的我，又怎麽能去想著她和別的男人，牽手、親吻，睡覺的畫麵呢？

  我狠狠摔掉了自己手上的煙頭，然後又給了自己一嘴巴子，逼著自己不去想她，和她離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我為了轉移注意力，終於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然後對著被月色籠罩的洱海拍了一張照片，而在這張照片裏，我看到了一個患得患失的自己……我好像對不起的人太多了，也有那麽一些人辜負了我！於是，我發了一條朋友圈動態。

  一支煙吸完以後，我又看起了別人發的朋友圈動態，然後便在楊思思的朋友圈裏看到了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什麽時候拍下了幾張我救人時的照片，她幾乎把整個過程都用文字表達了出來……

  葉芷竟然也發了一條，但卻隻有一張照片，照片中是我一邊奔跑，一邊脫掉外套往洱海裏衝的某一個瞬間。她沒有像楊思思說那麽多，但卻給了好幾個點讚的表情。

  我又點上了一支煙，眯著眼睛吸了幾口之後，心裏有那麽一點沾沾自喜……因為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發的第一條和生活有關的朋友圈動態，卻是為了我。

  煙霧的彌散中，我再次看到了自己倒映在洱海裏的影子……也看見了一個有諸多心思，同時也真實的自己。

  想來，這安靜的夜，真的是一個好東西，它就這麽讓我一麵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裏患得患失，又讓我活在當下的愉悅中，劍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