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不經語      更新:2022-05-09 15:42      字數:3725
  蘇沫覺得這人莫名其妙。

  王居安說:“我不找那小姑娘,隻想見見她的家長,一起吃個飯。我兒子現在被她弄得五迷三道,這段時間一直住他們學校的招待所,有家不回,有書不讀,這種情況我也是剛發現,已經比較嚴重了,兩邊的家長是不是應該坐下來好好商量下解決辦法?”

  蘇沫聽出他在氣頭上,她一時不敢驚動舅舅,無法,隻好打電話問鍾聲有沒有這回事。

  鍾聲說:“有,他最近老來找我。”

  蘇沫也急了:“你們在談戀愛啊?怎麽沒聽你說呢?”

  鍾聲說:“不是談戀愛,是他自己想多了,一廂情願,我說過他了。”

  蘇沫問:“你怎麽說的呢?”

  小姑娘不做聲。

  蘇沫說:“你要是對人沒意思就趕緊拒絕了吧,別讓人誤會。”

  鍾聲反問:“姐,你要是碰到一個條件還可以的男的追求你,你是馬上拒絕,還是會觀察一段時間呢?再說我們這個年齡也不算早戀了,我又不討厭他,不能當戀人還能做朋友吧。”

  輪到蘇沫沒話說,末了隻道:“現在王翦的爸爸想見舅舅舅媽,舅舅身體不好,你這樣不是讓他倆擔心嗎?”

  這邊蘇沫還在考慮要不要管這個閑事,以及如何管的時候,那邊王居安已直接打電話給他弟,讓他找出上回那家拆遷戶的電話和住址。

  王居安也知道,那小女人為人處世小心謹慎顧慮太多,倒不如自己快刀斬亂麻盡早解決。

  他特地抽出一頓晚飯的功夫,約了鍾聲的爸媽在一家酒店包間見麵,酒菜早已讓人備好,他卻晚到。

  鍾老板兩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原本就擔心,這回又等得焦心,待人來了,一見之下頓覺自己矮了半截,鬧心。

  好在王居安表麵上挺和氣,把情況大致介紹了下,懇請對方家長能夠盡力配合,各自約束好自己的孩子。

  鍾老板從他的話裏品出了暴發戶的傲慢和不屑,心裏氣不過,但他為人老實,又因自家女兒有前科抬不起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而舅媽雖比自家老公精明,卻免不了欺軟怕硬,看見王居安那架勢竟也惴惴不成語。

  王居安心說對付這兩人還不是小菜一碟,正是“把酒言歡”的當口,鍾家小姑娘忽然推門進來。

  鍾聲看向王居安不覺愣了愣,不多時便恢複一臉沉靜,說:“叔叔,這事您不能隻給我們家施加壓力,就算我和您兒子真的談戀愛,為什麽我能考上大學,他卻連書也不想讀呢?還有,我爸媽並非在這方麵對我一味縱容,他們是信任我,相信我能平衡好學業和感情,我也勸您,過多的幹涉隻會適得其反,隻會讓王翦更加叛逆。”

  王居安靠回椅背,微眯著眼打量她,心說怎麽兩木頭疙瘩整出這麽個不讓人省心丫頭來。

  他懶得浪費時間,也不答話,直接掏出一張支票擱桌上,打斷她道:“我記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讓我想想……應該是上次在尚淳尚總的飯局上,當時你高中還沒畢業吧,”他看向鍾家父母,笑,“鍾老板,你家這孩子很不簡單哪。”

  此話一出,對麵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他把支票推過去,向鍾聲道:“我知道你需要什麽,對你也沒其他要求,這事,不管是我們家王翦主動也好,還是你主動也好,離他遠點,不要理他就行了,多簡單,讓他自己覺得沒意思,自然就淡了。”

  他起身走人,留下滿桌菜肴和默不作聲的一家三口。

  第二天,王居安自己開車去公司,留老張在家裏好生看住兒子。

  他昨晚給孩子做重返學校的動員工作沒什麽進展,一邊還惦記著公事,又是半宿沒睡著,幹脆起來跑兩圈,又練一會拳擊,出了汗衝了涼,整個人清醒不少。

  做完這些事,卻覺得無處可去,待家裏,一見那小子就覺得挫敗,想找個地方釋放壓力,又少不得要和人周旋,想來想去覺得累,還不如回辦公室裏待著,關上門,看看新聞聽會兒音樂玩玩室內高爾夫,至少是屬於自己的一小方天地。

  他難得早到,放眼瞧去,外間座位上隻有員工兩三名。

  董助辦公室卻已有人上班,房門半開,蘇沫攤開記事本,找出要用的資料和文件夾,在倒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擱桌上,新鮮的太陽打天邊慢慢爬上來,點綴著被晨霧遮掩猶如黑白老照片一樣的疲倦都市,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額邊幾絲碎發搭落,她側臉撥弄下頭發,這才看見那人從門外過去。

  蘇沫心裏疑惑,還以為自己瞧錯了,這個時間段,王居安很少在公司露麵,直到聽見他在走廊上低聲咳嗽。

  估計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據說最近高層之間又有分歧,前兩天她路過王亞男的辦公室,聽見姑侄兩人在裏麵高一聲低一聲的爭執,像是矛盾不小,再添上孩子的事,有的讓人忙活。

  一想到那對還沒脫離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蘇沫就頭疼。

  現在兩邊各執一詞,真相不明,他又是辦事不留餘地的強硬作風,一時氣頭上難免衝動,如果鬧到舅舅那裏,讓老人擔心,孩子寒心,更不好收場。

  蘇沫想起前晚放他鴿子,想起上星期他讓老趙替自己解圍,不知不覺地,心裏就滋生出幾分歉意,盡管她不願正視,可那點歉意卻足以柔和人心。

  蘇沫覺得應該盡快找人談談,至少說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情況,相信他也能體諒鍾聲父母的心情。拿起電話正要撥內線,手機卻響,王亞男說一會要到省裏開會,讓她準備好材料趕緊過去,蘇沫隻好把私事先擱到一邊。

  在外麵忙碌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公司,匆忙間也沒細瞧,在大門口突然被人叫住,蘇沫回頭,很驚訝:“舅舅,您怎麽來了?”

  鍾老板正在胡亂轉悠,不知道該怎麽才能進去找人,問前台,前台一會說要有預約,一會又說今天老板不在。蘇沫她舅心情不好,一時說話衝了些,惹得人不耐煩,被保安請出來。

  蘇沫忙和人打了招呼,帶舅舅去自己的辦公室。

  鍾老板卻坐不住,問:“你們那個姓王的年輕老板在哪裏辦公?我想找他說幾句話。”問他什麽事,他卻不言語,隻一味道:“你忙你的,隻告訴我他在哪裏辦公就行,我自己去找他。”

  蘇沫越想越覺不對,估摸著是因為鍾聲那事,拗不過,打內線去問總經理秘書,被告知王總正在辦公室和幾個中層談話。

  鍾老板執意去他辦公室門口等著。

  沒多久,裏麵人出來,他也不等人請,立刻進去,蘇沫忙跟在後麵,鍾老板急道:“你不要跟過來,這事跟你沒關係,不好影響你工作。”

  蘇沫瞧他如今這副神色委頓頗顯老態的模樣,哪裏能放心。

  王居安坐在大班椅上瞧著他倆,招手讓人關上門。

  鍾老板猶豫一會,走過去,掏出那張支票,嚅囁道:“這是您昨天給的,我也不知道您是什麽意思,但是這錢我們不能要。”

  蘇沫瞧了瞧舅舅,最後看向王居安。

  王居安的表情始終很平淡,也不接支票,說:“我現在還有工作,私人問題我們抽時間再談。”

  鍾老板見他擺譜,按捺已久的情緒立時上來,老臉漲得通紅,結巴道:“王老板,你要把事情搞清楚,我孩子這回是被冤枉的,是你兒子經常去找她,我跟你說,他要是再去騷擾聲聲,我、我就報警。”

  蘇沫隻聽了個大概,卻也明白了八、九分,心裏很不是滋味,又見舅舅氣得雙手打顫,擔心他過於激動血壓飆升,忙去把人扶住,小聲勸慰。

  鍾老板顧不得,心裏早有積怨,如今忍不住挑明:“以前廠子被人拆了,我可以不和他們鬧,但是我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護著,我今天要了這錢,就等於承認了那些事,就等於把臉伸過去給人打,壞我姑娘的名聲!”話音未落,竟已哽咽。

  自上次變故,他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易悲易怒,以往笑眯眯地神色很難再見,五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六十來歲的老人,頭發花白,滿麵風霜,身子也漸漸佝僂了。

  蘇沫看得心酸,聽得難受,不覺暗罵自己軟弱,太容易遺忘過往,輕信他人。

  先頭的幾分歉意霎時煙消雲散,她望向王居安,王居安也正抬眼看著她。

  蘇沫鼻尖微紅,一言不發,接過舅舅手裏的支票,直接扔他桌上,隨後攙住她舅,轉身出了門。

  她原想把人送回家去,鍾老板說什麽也不肯,更後悔自己一時衝動連累到外甥女,甩開她就走,蘇沫無法,又安慰他一番,幫忙叫了出租。

  下午工作效率低,磨磨蹭蹭捱到加班,蘇沫一直在辦公室裏待到七點多。

  出去等電梯,好幾位同事都在那裏,王居安也在,眾人紛紛同老板打招呼,蘇沫卻不吭聲,隻隨他們一起下樓,又一同去取車,王居安走在前麵,直接去高層泊車的區域。

  蘇沫上車,放手刹,倒車出庫,半個車身還未出去,就聽身後一陣尖銳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響。

  她驚出一身冷汗。

  心裏藏了事,一時沒留神後麵有車駛過。

  王居安刹住車,胳膊搭在放下玻璃的窗戶沿上,側頭瞧了她一眼。

  蘇沫緩一口氣,隻好又把車開進去,給人讓路。

  他卻不走,堵在出口。

  蘇沫不明白這人到底什麽意思,待車裏沒動,不遠處傳來同事的交談聲,她一顆心越跳越快,煩躁得很,原想按一聲喇叭,忽然間脾氣上來,直接掛倒檔,發動車子,眼看就要撞上。

  對方反應夠快,車速比她更快,立時往後退開,刺耳的摩擦聲再次回響。

  她開著公司的車,沒膽量真撞,隻想出一口氣,趁著這會子的空隙,急踩油門,有意貼著他的車身揚長而去。

  這一路,車速比以往都快,將要到家的時候才發覺,後視鏡裏,那台車正不緊不慢跟著自己。

  蘇沫擔心再生事,引鄰居和熟人瞧熱鬧,索性家也不回,立刻調頭繞去人少車少的大道,隨即胡亂了擇了幾段彎路,抬眼一瞧,依舊甩不脫,卻發現自己正往山上去。

  秋夜涼風習習,路邊樹林密集,越往前越黑,也見不著來往車輛,更不見行人蹤跡,她心裏漸漸有些發憟。

  走過彎道,前方出現一塊空地,後車忽然加速,從一旁呼嘯著超過,馬達轟鳴,掀起強勁氣流,險些將她逼進路邊草叢。

  蘇沫更加恨得牙癢,油門踩到底,隻可惜車子不爭氣,沒一會工夫就被人甩開距離。

  不遠處,轉向燈閃爍,那車忽然打橫車頭,急急刹住,霸道地截住她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