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3      字數:1984
  秦玉樓簡直是目瞪口呆, 隻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過了好一陣, 她這才咬牙切齒的看著戚修, 一字一句問著:“夫君這是要罰妾跪祠堂麽?”

  瞧著妻子那直勾勾的目光, 戚修似有幾分心虛, 目光默默的移開了, 不敢與之對視。

  可遙想到近來妻子委實太不將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裏了, 鎮日愛搭不理的,今兒個又平白來了這樣一出,看來他需得好生立一立規矩, 以振夫威。

  想到這裏,戚修抬手摸了摸鼻子,淡淡的道著:“唔, 夫人既已犯了錯, 理應被罰,罰完後記得改便是了, 這一回為夫暫且不與夫人計較”

  說到這裏下意識的抬起目光, 瞧了一眼秦玉樓的臉色, 話語微噎, 頓了頓, 又隻低低補充了一句:“為夫在這裏陪著便是”

  秦玉樓聽了,心裏的火氣直蹭蹭蹭的往上湧。

  他要罰她跪祠堂?

  他說她德行有失?

  秦玉樓簡直是氣樂了, 好,好, 好, 他要罰她,他要她跪著,她跪著便是,有本事永遠也別讓她起來。

  秦玉樓的目光像是一柄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如他所願,她跪便是了。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他都發話了,她有反抗的餘地嗎?

  秦玉樓咬牙二話不說,一言未發的直直的跪在了地麵上,動靜有點兒大,動作有些重,怕是將膝蓋給磕著了。

  戚修背在身後的大掌微微握緊了一分,瞧了一眼距離妻子不遠處的那個蒲團一眼,他是在罰她,可又沒讓她跪地上,這大冬日裏,天寒地凍的

  戚修抿著嘴,麵帶踟躕。

  秦玉樓心裏頭直哧哧冒火,她從小到大還從未被罰過跪了,她打小便討人喜歡,是父母心裏頭的寶,含在嘴裏怕給化了,捧在手心裏怕給摔著了,秦老爺與袁氏二人疼她還來不及,哪裏舍得讓她受這種委屈,卻未曾料到現如今成了個當娘的人了,還被人生生領到祠堂裏頭罰跪。

  趕明兒若是傳開讓旁人知曉了,她的臉麵該往哪兒擱?臉麵便也罷了,關鍵是這塊朽木,簡直是要氣死她了,生氣便生氣,甩臉便甩臉就是了,為了這些個芝麻綠豆的小事兒,有必要逮著她來見祖宗嗎?

  竟然還要懲罰她跪祠堂?

  秦玉樓胸腔裏的氣老不順了,她發誓,她今兒個還真就不起了,有本事讓她在這裏跪上一夜。

  雖心裏頭這般高風亮節,可實則方一跪下後,便有些悔了。

  那一下尚且還在氣頭上,力道沒控製好,膝蓋給磕著了,又加上她本身細皮嫩肉,打小嬌生慣養長大,便是身子裏的每一根骨頭怕都是軟乎乎的,這還沒跪多久,便覺得腰也痛,背也疼,尤其是那膝蓋骨,膈在硬邦邦的地麵上,咯得慌。

  秦玉樓隻咬牙硬挺著,可越是硬挺,心裏的怒氣便越大了,馬上就要過年了,白日裏她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又是府裏,又是孩子,夜裏還得扶著腰伺候他這個精力充沛的,她容易麽?

  她替他掌家,伺候他們一家老小,不過是因著那樣一封與她八竿子打不著的信件,便要罰她跪祠堂?

  嗚嗚,丈夫變了,竟變得如此不可理喻了。

  秦玉樓紅著眼,心裏一陣委屈。

  約莫過了一刻鍾,或許遠沒有,戚修瞧著妻子挺得直直的背影,板了好幾日的臉總算是微微撕開了一道口子,心裏一陣糾結踟躕,明明是懲罰妻子,緣何他這個發號施令的反而更加煎熬。

  猶豫了半晌,總算是忍不住了,隻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不好收回,且大丈夫一言九鼎,這才不到一刻鍾他便反悔,往後威信何來?

  猶豫半晌,隻見戚修背著雙手,從前頭老祖宗的牌位下撿了一個蒲團輕輕的遞到了秦玉樓跟前,踟躕良久,方低低道著:“用這個墊著吧,地上涼”

  秦玉樓咬著牙,一動未動。

  戚修抿著嘴,彎著腰放到了秦玉樓身前。

  秦玉樓咬牙別過了臉。

  戚修動作微頓,一時整個人頓在原地,瞧著妻子難得倔強的樣子,戚修隻有些不知所措,他難道做錯了嗎?軍營裏那些個莽漢時常說,他們一立威,擺出一家之主之勢,家中的婆娘們準能消停老實了,娘們不能老慣著,慣著慣著便無法無天了。

  戚修覺得這幾日妻子便有些無法無天了。

  不將他放在眼裏不說,竟然還收了外男的信,他通通都未曾與她計較,不過是想借機輕輕的罰一下,不都說,罰過後,婆娘們都更加老實,更加賢惠,更加聽話順從了麽?

  他不求她老實、賢惠、聽話、順從,隻求她多陪陪他罷了。

  還想著待會兒等她腿麻了,他便抱她回去,然後她乖覺又感動了,這事兒便就此揭過去了。

  卻未想,妻子身板挺得直直的,腦袋別了過去,未曾發出任何聲響,祠堂裏靜得出奇。

  戚修卻敏銳發覺情況有些不對,戚修緊皺著眉忙繞到了秦玉樓另一邊,便瞧見妻子麵上兩行清淚直不斷往下掉落,眼已紅了,淚水默默的往下流,卻是一臉倔強的咬著唇,未曾發出聲響,隻悶聲垂淚,瞧著無比委屈、無比難過。

  這還是戚修第一次從妻子臉上瞧見過這幅神色,往日裏妻子比較鬧騰,生氣了,便是手腳並用,直接狠狠的朝他砸來,便是哭定也是哭得抽抽搭搭、梨花帶雨,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默默垂淚。

  戚修隻有些慌了,隱約覺得自己行事似乎過頭了?

  “夫夫人”

  戚修一陣心慌意亂,探著手便要去給她擦淚,可他手還未曾觸碰上去,秦玉樓便先一步將臉轉了過去,隻一動未動、一臉認真虔誠的看著頭頂上的排排祖宗們,似在認真悔過。